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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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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湯

穆致誠雙唇抿了抿, 眼神略有些飄忽,卻是沒有答話。

他這般反應, 已然告訴了穆兮窈答案。

他記得,他根本就記得!

想來那日他不是沒認出她,而是故意不認她。

可為什麽,是覺得她給他丟了人,還是根本不願意相信她。

穆兮窈唇間泛起些許苦澀,末了,涼聲道:“女兒知道了, 父親今日所求之事, 女兒無法應允,還有……父親或得做好準備,姐姐犯的是欺君之罪,恐怕不但她自身難保, 就連父親您和整個穆家都會因此受到牽連。”

聽得此言,穆致誠有些慌了, 他看著穆兮窈這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似想發怒,但瞥見站在一側的周管事, 還是弱弱地縮回了脖頸。

或是知道就算求穆兮窈也無望,少頃, 穆致誠站起身, 深深看了他這二女兒一眼,眸中流露出些許悵惘。

“你與你娘真是越發相像了,無論是外貌, 還是性情……”

她娘……

穆兮窈從前並不覺得,而眼下聽她爹提起她故去的娘, 只覺一陣惡心。

她端坐在那圈椅上,擡眸看向穆致誠,一字一句擲地有聲道:“那時我雖還小,可隱約記得阿娘並不喜父親您,從前我還不明白,眼下卻是懂了,一個自私懦弱的男人,根本配不上我阿娘!”

“你……”

穆致誠似被戳中了痛處一般,面上顯露出些許不堪。

可他似也否認不了此事,許久,長嘆了口氣,末了,也只是拂袖轉身離去而已。

直到他徹底消失不見,穆兮窈方才站起身,然還未站穩,卻是雙腿一軟,險些跌坐下去。

周管事忙去扶她,看向她的眼神滿是心疼,“夫人……”

穆兮窈笑著搖了搖頭,“無妨。”

只是那麽多年,在穆府唯唯諾諾慣了,頭一回敢這般同她父親說話,一時有些不適應罷了。

她其實早就明白的,方才那話也是多問了,她父親心裏若真的有她,何至於連她死了都沒有一絲傷心。

甚至大抵,他壓根不希望她這個女兒出生在世上。

回了雨霖苑,穆兮窈便驀然有些昏昏沈沈起來,周身發燙,頭疼欲裂,她想大抵是吹了前夜的涼風,受了寒了。

這身子當真是不濟!

穆兮窈怕歲歲染了去,便讓紅蓮帶著她暫且去了側臥,她吃了紅纓煎好的湯藥,在床榻上躺下,闔眼迷迷糊糊間,她仿佛看見了她的阿娘。

她就躺在阿娘懷裏,阿娘纖細溫暖的手落在她額上,聲兒格外輕柔,“窈窈乖,好生睡一覺,醒來便不難受了……”

聽得這話,穆兮窈沒忍住,簌簌掉下眼淚來,她縮起身子,貪戀地嗅著娘親身上淺淡怡人的香氣,啞聲喚了句“娘”。

她聽見娘親笑了,對她說:“窈窈都是當娘的人了,怎的還哭鼻子呢……”

是啊,她都是當娘的人了,僅僅十五歲,分明自己還是個孩子,卻被迫成了娘。

她需得承擔起當娘的責任,保護好她的女兒,可誰又來保護她呢?

若是可以,她其實更想做個孩子,依偎在母親身邊,無憂無慮,盡情撒嬌。

她攥住娘親的衣襟,就像歲歲素來愛對她做的那般,將腦袋埋進母親懷裏,須臾,便有一雙手,環抱住她,那灼熱的體溫熨帖了她所有的病痛,仿佛身子也不似先前那t般難受了。

穆兮窈依戀地回抱過去,緊緊的,牢牢的,就仿佛一松手她的阿娘,那唯一疼愛她的親人便會再次消失不見……

這病來得快去得也快,熹微晨光透過窗欞落在帳外時,穆兮窈幽幽睜開眼,身子已然好受了許多,只因著昨夜發了熱,出了汗,如今周身黏糊糊的頗有些不爽。

早已候在外頭的紅蓮聽得響動,打簾進來伺候,“夫人可舒服了些,侯爺吩咐了,若夫人還覺難受,再請郎中過來瞧瞧。”

穆兮窈搖了搖頭,“不必請了,已然好多了。”

她轉頭看向窗外,以往這個時辰,歲歲也該醒了,可今日怎的安安靜靜的,全然聽不到她的說話聲和笑聲。

“歲歲呢?”她不由得問道。

紅蓮垂眸答:“太後派人來請,姑娘隨侯爺一道進宮了。”

言至此,她忙又補充:“侯爺說,夫人身子不適,便不叫醒您跟著一道去了。”

穆兮窈靜靜看著紅蓮,就見她神色略有躲閃,一雙手垂在底下,緊緊攥著,當真是一點也不會撒謊。

她啞然失笑,頷首道:“我知道了。也好,你打些水來,我想擦擦身,一會兒去個地方。”

紅蓮疑惑地問道:“夫人要去哪兒?”

穆兮窈起身下了榻,“刑部大牢。”

皇宮,慈壽宮。

歲歲看著一桌子各式各樣的糕食,眼睛都瞪大了,她長怎麽大還未見過這麽多這麽漂亮的點心呢。

“想要吃什麽,只管拿便是。”見她挑花了眼,太後慈笑著摸了摸歲歲的腦袋。

歲歲望了一圈,末了,拿起離自己最近的一盤杏仁酥,卻是未送給自己嘴裏,而是直起身子,對著太後道:“曾外祖母先吃。”

太後怔了一瞬,旋即面露歡喜,接過那杏仁酥,誇讚道:“歲歲真乖。”

“娘說過,好吃的要分享,先給長輩。”說著,歲歲又拿了一塊杏仁酥遞給對面的林鐸,“給爹爹。”

林鐸含笑接過,有意無意地看了太後一眼。

太後沈默了一瞬,倏然道:“歲歲這名固然好聽,但也只可做乳名,這孩子如今認祖歸宗,總歸還是要有個正經的名字,你回去好生思忖思忖,哀家也好替你參謀一番。”

“皇外祖母說的是。”林鐸道,“待回了府,外孫便與窈兒一道商討商討。”

聽得他提及穆兮窈,太後抿了抿唇,面上笑意淡了幾分,一盞茶後,看歲歲也吃飽了,便讓沈嬤嬤領著去院子裏玩。

太後這般,林鐸不必想便知她想同自己說什麽,待歲歲出去,果聽她肅色道:“哀家瞧著,這孩子著實懂事得緊,畢竟是你林家血脈,這孩子可以留,但那穆兮窈,不堪為你侯府主母。”

聽得這話,林鐸並不意外,他微微挺直背脊,神色堅定。

“皇外祖母,外孫只想要這穆兮窈!”

太後抿了抿唇,“我知你喜歡那穆兮窈,可你莫糊塗,不管怎麽說,這穆兮窈都是穆家人,而今她那姐姐犯了欺君之罪,這穆家大抵無法在京城待下去了。她這般家世,無論如何都配不上你那正妻之位。”

林鐸眼睫微垂。

他既已許了她,便沒想過出爾反爾,更何況他知她為何想要主母之位,不為那榮華富貴,僅僅是為了歲歲。

歲歲是她唯一在乎的親人,她表面裝得這般堅強,可他知道,她實則孤獨得緊,亦脆弱如那易碎的白瓷盞,不然昨夜也不會燒得迷迷糊糊,在他懷裏喊著娘親,哭得泣不成聲。

離開歲歲,便等同於要了她的命!

然他這外祖母看中家世,他為她求再多大抵也無濟於事,想來只能從旁處入手說服於她。

他定定道:“可若她不能成為主母,歲歲往後便只能是侯府的庶女。”

聞得此言,太後似是不以為然,“庶女一事,有什麽打緊,等往後外祖母給你尋個溫良賢淑的貴女嫁進侯府,記在她的名下,歲歲不也等同嫡女。”

“可那終究不是歲歲的親生母親。”林鐸聲音涼下幾分,“皇外祖母難道想讓歲歲小小年紀便與生母分離嗎!”

看慣了她這外孫素來對她孝順恭敬的模樣,陡然聽得他這如質問一般的語氣,太後不禁怔了一瞬。

那穆兮窈怕不真是能蠱惑人心的狐媚子,竟是讓她這素來清心寡欲,不好女色的外孫為之如此神魂顛倒,竟不惜頂撞於她。

太後沈下臉來,正欲發作,卻聽得一聲聲清脆稚嫩的“曾外祖母”。

見歲歲跑進來,太後登時斂了慍色,俯下身問:“怎的不在外頭玩了?”

“曾外祖母,歲歲能不能求你件事兒?”歲歲昂著腦袋,小心翼翼地問道。

“歲歲想求曾外祖母什麽呀?”

歲歲指了指院中,“歲歲能折一枝那個漂亮的花嗎?”

太後擡首望了一眼,那是一株名為魏紫的牡丹,花種金貴,紫紅色的花朵濃郁艷麗,花開奪目,想來沈嬤嬤也曉得她很是喜歡,不敢隨意讓歲歲采摘,這才讓她來詢問她的意思。

“歲歲喜歡那花,想要?”她問道。

歲歲點了點頭,“娘喜歡花,娘病了,或許看了花,病就好了。”

說著,她看向林鐸,“爹爹,我們什麽時候回家,歲歲想娘了……”

林鐸笑著答她:“很快,再過一會兒,我們便回家去。”

太後垂了垂眼眸,少頃,對歲歲道:“既得喜歡,就摘一枝帶回去吧。”

“嗯,謝謝曾外祖母。”

看著歲歲興高采烈跑去摘花的背影,太後沈默良久,旋即向林鐸看去,“你真就非她不可嗎?”

林鐸站起身,拱手對著太後深深施了一禮,“是,若不能娶那穆兮窈,外孫寧可讓這侯府主母之位永遠空置。”

太後長長地嘆了口氣。

她知道,她這外孫說得出做得到,犟起來十頭牛都拉不住,就同他過世的母親一樣。

罷了,他極少向他求什麽,既然他這麽想要,就讓他如願一回吧……

近午時,刑部大牢。

穆兮窈還是頭一回來這種地方,刑部的獄卒並不識她,輕易不願放她入內,還是陪同她一道來的周管事亮了安南侯府的令牌,塞了些銀兩,那廂才肯放行。

獄卒領著她走了一段,旋即指了指前頭一間牢房,囑咐道最多只能待一炷香的時間,不然教上頭發現不好交代。

穆兮窈應下,提步上前,透過那欄桿,便見一個身影瑟縮在角落的草堆上,衣裙染了臟汙,發髻淩亂,頗為狼狽不堪。

刑部大獄常年不見光,陰暗潮濕,鼠蟲出沒,穆兮筠雖非那高門大戶出生,但自小嬌生慣養,並未吃過什麽苦頭,在刑部大獄待了這麽幾日,眼見著便消瘦下來。

穆兮窈站在外頭,望了她許久,方才低低喚了一聲“姐姐”。

這聲“姐姐”飄進那廂人的耳中,令她渾濁的眼眸驟然亮了起來,她側首看來,旋即嘶吼著,面目陡然變得無比猙獰。

“穆兮窈,你還敢來,你個賤人,就是你將我害成這般,你是來看我笑話的是嗎?”

穆兮窈輕輕淺淺地笑了笑,毫不猶豫道:“是啊,今日再不來看姐姐,很快便沒有機會了……”

聞得此言,穆兮筠楞了一瞬,“你是什麽意思?”

“也沒什麽。”穆兮窈道,“聽聞刑部對姐姐的懲處也快下來了,似乎決定將姐姐發配莬北。”

“莬北?”穆兮筠驟然睜大了眼睛,莬北是什麽地方,她怎可能沒聽說過。

那種冰天雪地,幾乎寸草不生的地方,真發配到那廂,她還有什麽活路!

“不,我不去。”她搖著腦袋,“我沒有錯,都是你害我,都是你!”

穆兮筠的神情愈發癲狂起來,“對,都是你!你就和你娘一樣,卑鄙下賤,她奪走了我爹,而你也奪了本該屬於我的東西!”

她倏而想到什麽,仰頭大笑起來,“穆兮窈,就算你坐上了安南侯夫人之位,你以為你能坐的穩嗎?你終歸是穆家的女兒,穆家不好過,你也別想一個人活得自在,一個賤妾生的女兒,你也只能以色侍人,待將來容顏老去,侯爺厭倦了你,你遲早會被人取代……”

“穆家?”穆兮窈扯了扯唇角,“是啊,我是穆家的女兒,卻從未從穆家覓得一絲歡愉,它予我,不過一個囚籠罷了。”

她靜靜看著穆兮筠,“我確實該謝謝姐姐你,若非你當年留了我的性命,讓我生下孩子,我也不會靠著歲歲,過上如今這般好的日子,你說,是不是?”

“你……”

穆兮筠被氣得面色發白,渾身都在發抖,她還欲再罵,卻被穆兮窈輕飄t飄地打斷。

“姐姐可得好好活著,死了多容易,只有你活生生地受折磨,方能解我心頭之恨!”

言罷,穆兮窈頭也不回地轉身而去,徒留穆兮筠在身後不住地辱罵嘶吼著。

那前世夢中,她這姐姐在勒死她前便說過類似的話,而今她大抵後悔莫及,當初沒能弄死她,會是她此生做過的最錯誤的決定!

分明大仇得報,然離開刑部大牢,穆兮窈心下卻悶得厲害,仿佛哪處缺了一塊,空空蕩蕩的。

本欲讓車夫回府去,想了想卻是命他調轉馬頭,停在一湖畔楊柳岸,掀開簾子,半倚在窗扇前,任春風拂面。

約莫小半個時辰後,她才出聲,令車夫駕車回府去。

抵達侯府時,暮色四合,天已昏昏向晚,聽紅蓮紅纓說,安南侯和歲歲已經回來了。

只歲歲在回來的馬車上便睡著了,至今都還未醒,穆兮窈坐在床榻邊,看著歲歲安靜的睡顏,眸中浮現零星笑意,她替歲歲掖了掖被角,轉頭就見床頭的青釉鳳尾瓷瓶上插著一枝盛放的牡丹花。

還不待她問,紅蓮便道:“這是姑娘自宮中帶回來的,說是夫人喜歡花,指不定看見這麽好看的花,病就好了,侯爺抱著姑娘回來時,姑娘還緊攥著這花不放,即使做夢,嘴裏還嘟囔著,要給娘……”

穆兮窈心下微動,指尖劃過那層層疊疊的花瓣,再去看歲歲,胸口溢出些許酸澀。

她默了默,問道:“侯爺呢?”

“侯爺送姑娘回來後,似是有些要事,便又出去了。臨走前吩咐奴婢,若夫人回來了,就和姑娘先行用膳便是,不必等他。”

穆兮窈點了點頭,少頃,又道:“去吩咐竈房燉上雞湯,待侯爺回來,也好用些。”

紅蓮道了聲“是”,折身出了屋。

穆兮窈等了許久,都未等到歲歲醒來,看她睡得這般香,也不忍心吵醒她,便讓紅蓮紅纓傳了飯,自己簡單吃了些。

吃罷,小坐了片刻,就去浴間沐浴更衣去了。

坐在妝臺前,餘光瞥見妝奩裏擱著的香膏,她拿起掀開,細細抹在脖頸和手腕上。

紅蓮紅纓對視了一眼,頗有些詫異,雖得她們伺候穆兮窈的時間並不長,可也曉得自家夫人並不喜用這些,可今日……

兩人納罕間,就見一婢子入內稟道:“夫人,侯爺回來了。”

穆兮窈放回香膏瓷罐的動作微滯,低低道了聲“知道了”,轉而問紅蓮:“竈房的雞湯可燉好了?”

紅蓮趕忙答:“想是好了,奴婢這就端來?”

“嗯。”穆兮窈點了點頭。

待紅蓮將雞湯端來時,穆兮窈已然在寢衣外頭穿上了披風。

雨霖苑和濯墨軒僅一墻之隔,紅蓮跟隨主子停在了垂花門外,就聽自家主子道:“你回去罷,我一人端進去便是。”

紅蓮應聲,望著穆兮窈緩緩入內的背影,忍不住笑起來。

看來今夜,夫人是打算留宿在侯爺這廂了。

濯墨軒內,林鐸正在案前處理些許公文,回京後,永景帝將神機營交予他統領管轄,他接手後,才發現神機營內部問題眾多,且頗為棘手。

他蹙眉間,就聽得外間傳來些許動靜,擡首看去,一曼妙的身影款款而來,在他面前福了福。

“侯爺可用過膳了,我特意命竈房熬了雞湯,侯爺可要喝一些?”

林鐸放落手中的湖筆,見她這副小心翼翼問詢的模樣,輕笑了一下,“且先放著吧,我才用過膳,眼下還不餓。”

穆兮窈聞言,上前將那放著湯盅的食案擱在桌案一角,旋即便聽男人問道:“身子可好些了?”

她輕輕點頭。

“多謝侯爺關心,已然好多了,昨晚那藥倒是靈,今早便不覺得難受了……”言至此,穆兮窈停頓片刻,順勢問道,“聽聞侯爺今日帶著歲歲去了太後那廂,太後……可是有什麽要緊事?”

林鐸深深看她一眼。

打她端著雞湯進來,林鐸便知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很聰明,大抵猜到了並非因著她生病,而是太後根本沒召她入宮。

“沒什麽,只是太後喜歡歲歲,想見見她罷了。”林鐸道,“太後還說,要給歲歲取個名,畢竟將來寫入族譜,總歸要有個正經名字,你可有什麽好的想法?”

想法?

穆兮窈一時還真說不上來,便只乖順道:“此事侯爺決定就好。”

林鐸笑了笑,牽住她的手,拉近幾分,“這是大事,怎能由我一人決定,你是歲歲的母親,很快便也是這侯府的主母,自是也要一道好生思忖思忖。”

聽得“侯府主母”幾字,穆兮窈微微一怔,安南侯既得能這般肯定地說出這話,那是不是意味著……

似是看出穆兮窈心中所想,林鐸接著道:“外祖母已然同意了,賜婚的旨意這兩日便會下來。”

那她是不是不必離開歲歲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著高興,穆兮窈喉間一陣陣發澀,幾欲掉下眼淚來。

得知太後召安南侯進宮時,她心下其實很害怕,她知道太後不怎麽喜歡她,且以她的家世,又是庶女,想成為侯府主母的可能實在微渺。

若太後真的不同意,她不知道她到底該怎麽辦。

她看向林鐸,好一會兒,啞聲道了句:“多謝侯爺。”

見得她喜極而泣,林鐸眉梢微挑,唇間泛起些許促狹的笑。

“怎麽,你就只用這湯來謝我?”

穆兮窈眼睫微垂,面上浮上兩片紅雲,其實她今日來,原還存著旁的打算。

太後的心意她扭轉不了,但眼前的男人她卻可以試著動搖,她那姐姐其實說得也不錯,她什麽都沒有,唯一能做的,只有以色侍人。

但對於那事,她實在不大懂,遲疑片刻,她攥了攥手心,緩緩俯下身,笨拙地在男人唇上落下一吻。

可只蜻蜓點水般,便慌忙欲退開去,然還不待她起身,一只遒勁有力的手臂驟然圈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穆兮窈只覺天旋地轉地一陣,再睜眼,人已然被抱坐在了書案之上。

男人用手托著她的後頸,高大的身軀若山一般壓下來,她聽見他粗沈的呼吸在她耳畔回響,唇舌撬開她的貝齒,毫不客氣地攫取著她的呼吸。

穆兮窈身子發軟,無所支撐,只得用一雙柔若無骨的藕臂纏住男人的脖頸,她不知如何回應,只能無助地任由他為所欲為,直到她幾乎不能喘息,方才嗚咽著伸出手去推搡男人的胸口。

林鐸這才緩緩放開她,垂眸看去,便見身下人一雙瀲灩的眸子濕漉漉的,她眼尾泛紅,微微嬌喘著,朱唇染著一層水色,外頭的披風已然松松散散,淩亂不堪,隱約露出裏頭薄若蟬翼的寢衣和大片凝脂雪膚來。

林鐸喉結微滾,眸色黯了幾分,鼻尖那似有若無的幽香勾得他愈發燥熱起來。

徐徐圖之?

去他的徐徐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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