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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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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冰河本身長得高,沈清秋騎在他頭上便比來來往往的人群都高出好一截。

沈清秋上輩子死前被洛冰河關在暗無天日的地方不知日月,覆生後又被長拘於魔界不得外出,這樣的喧囂熱鬧能隔世再見,還真有點恍惚。

這裏是離邊界之地甚遠的人界地盤,少了魔族和人族之間的紛爭,又因為水陸兼備,位置優越,故而商賈眾多,繁華異常。

眼前大道足夠寬闊,兩邊是各色攤販,中間是接踵人流。

沈清秋和洛冰河就被擠在層層人群中,有些年輕女子婦人看沈清秋長得漂亮,洛冰河長得也足夠惹眼,便個個故意放慢腳步,意有所指,是以兩人身邊的人格外多,踩踏痛呼聲和罵罵咧咧的聲音不絕於耳。

沈清秋被擠得不耐煩,有些婦人更是不知死活地想要摸他的臉,他抱著洛冰河的脖子就瞪她們,兇神惡煞的,不斷催促洛冰河快點走。

洛冰河笑他:“當初明明是師尊吵著要出來的,怎麽現在對這一切避如蛇蠍?”不過還是依言扛著他撥開人群快速穿過,逆流行走間對著一眾女郎溫和淺笑格外有禮,又把沈清秋驚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兩人好不容易從人群中抽身,洛冰河帶著沈清秋往一處酒樓走。

進門前正巧有個商販推著小車經過他們身旁,沈清秋見他小推車上盡是亮晶晶的東西,放眼望去一片花紅柳綠,閃得他眼睛疼,便好奇多看了幾眼。

也不知洛冰河這怪物是不是背後也長了眼睛,連沈清秋看哪裏都知道,反應過來時,面前已經多了一捧閃閃發光的糖果。

定睛一看,閃閃發光的原來是外邊的糖紙,這糖紙在陽光下五彩斑斕,也不知道是用什麽東西做成的,倒是十分有新意,一般小孩子看了難免喜歡。

可問題是,沈清秋還真不是一般小孩子。

他當即冷了臉,不滿道:“我不要。”

洛冰河卻不由分說地把糖塞到了他衣服裏,直把沈清秋胸前塞起了一個鼓鼓囊囊的小包,擡腳走進茶樓,道:“給你就拿著。看上什麽就告訴弟子,弟子會給你買,師尊不要總是這麽口不對心。”

這時已經進了茶樓,迎面走來招呼的掌櫃,沈清秋也不好再罵他,只能暗暗磨了磨牙,憤憤地把胸前那一團倒騰好。

這酒樓的掌櫃是個女人,濃妝艷抹,身段妖嬈,姿容還算上乘,穿了一身不菲的錦緞華裳,只是言行間總擺脫不了一股市井氣。

她一瞅洛冰河那衣著氣度,就知道是位不俗的主兒,萬萬不可怠慢,連忙上來伺候,殷勤腆笑道:“兩位公子,樓上還有一處上好的廂房,請隨我來。”

洛冰河一點頭,這掌櫃便在前邊搔首弄姿地帶路。

做生意的一般都豁的出去臉,不會放過能多賺一點的機會,打賞小費什麽的,嘴裏麻溜點,可能就有了。更何況洛冰河這樣有錢又俊的人,是個女人都想湊上去。

掌櫃一邊側身在引路,一邊把二人誇個天花亂墜:“兩位公子都是人中龍鳳啊,這位小公子生得是真好看,奴家從未見過這樣好看的娃呢。公子,這位小公子可是令夫人所生?”

洛冰河勾著嘴角,道:“不是。”

掌櫃的老臉一紅,眼珠一轉,團扇當了半張臉,一副懷春二八少女的樣子,問道:“我看公子似乎是外地人,容貌衣品皆不凡,想必出自大戶人家,不知……公子姓甚?”

洛冰河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

掌櫃的以為他不悅於自己打探他家中情況,怕生意跑了,趕忙擺手道:“對不住對不住,是奴家多嘴了。”

沈清秋沒想到這到處拈花惹草的小畜生什麽時候都不安分,連半老徐娘都不放過。

他冷哼一聲,拍著洛冰河的腦袋,傲然道:“他叫小畜生,是我的坐騎。”

……

洛冰河一言不發地揉了他一把屁股。

掌櫃的尷尬了,心想這位小公子真是不給面子又大膽。不過這一下她終於不敢再隨便搭話多問了,畢竟俊公子還是不如她的錢重要。

到了樓上廂房,洛冰河丟去一錠銀子,讓她上些菜來。

掌櫃的拿著明顯多給了不知多少的銀錢,笑得臉上堆起了花,連忙退下去準備。

沈清秋損了一句之後又開始鼓搗那堆糖,連什麽時候洛冰河把他放下抱在懷裏,什麽時候菜齊了都不知道。

他堪堪回神時,正逢洛冰河給他夾了一口菜遞到嘴邊。沈清秋想都沒想,順道張口就吃了。嚼了兩口,才醒神皺眉從洛冰河身上爬下來,爬上另一張凳子,瞪了他一眼,有些費勁地攥著筷子自己吃。洛冰河也沒有阻止,隨他去了。

那掌櫃的確有眼色,選了個絕頂安靜的好地方。沈清秋雖然說想出來,但只是想擺脫那個壓抑得如同噩夢的魔宮,總的來說,他更喜靜。

這個廂房夠寬闊,裝飾也入得眼。由於是最邊上的房間,人聲遠去,推開窗正好可以看見一個湖泊。湖上扁舟輕泛,人影綽綽,倒是一派靜謐。

兩人難得的沒有交談爭吵,或者說是沒有沈清秋單方面地發洩各種不滿。洛冰河給他夾菜,他就嫌棄地堆在旁邊不吃,倒是沒有扔。

或許是太久太久沒有這樣的自由了,直至此時,他才從恍惚中落地,真正從心底接受重生的事實。所以心裏少有地漫出了一點安寧,便懶得跟洛冰河鬧,兩人間今日倒是和諧。

沈清秋吃了一陣,看著碗裏一邊要堆成山的菜,又看了一眼堅持不懈給他堆菜的洛冰河,頭腦一熱,夾菜手莫名轉了個方向,伸向那邊,有些別扭地吃起洛冰河給他夾的菜。

七月涼風從窗沿吹入,沈清秋心上一緊,忽的生出一絲惶惑,仿佛早春葉芽撞裂冰層,顫顫巍巍,莽撞又焦躁。在他這裏,似乎有什麽東西悄然改變了。

正發怔間,洛冰河手指往他眉心一戳,戳得他身形不穩,扒著桌角晃悠悠,方才笑吟吟地道:“聽說這個鎮子上今晚有個燈會,不知師尊可否賞臉,與弟子前往一觀。”

沈清秋想都沒想,果斷道:“不去。”

洛冰河道:“哦,那就是答應了。”

沈清秋瞪眼想辯駁這歪理,不過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眸子微垂掩下神色,撇撇嘴不說話了,只是做出一副自顧自生悶氣,十分不高興的樣子,惹得洛冰河又揉著他的臉取笑了好一陣。

兩人晚間出門時明月高懸,街上人聲喧鬧,由於舉辦燈會,道路兩旁的攤子房屋裝扮得格外盛麗隆重。

沈清秋照舊要騎在洛冰河的脖子上,理由是:人小,怕走丟。

晦暗不明的燈火下洛冰河笑得更加假惺惺,道:“是是是,弟子是該顧念小師尊。不過師尊這兩日長得也快,想必離恢覆原貌也不遠了,到時弟子讓師尊騎個夠。”

沈清秋在這段時間的相處中摸清了點他的脾性,正經話沒幾句,淫言浪語倒是張口就來,當即忍不住怒道:“不知廉恥!”

鎮上辦燈會這傳統也不知是從什麽時候傳下來的,不過這裏繁華得很,富貴人家不少,賺錢麻利,花錢也舍得。街上除了一些自賣的小攤販,也有好些大戶人家自己出錢弄些新奇玩意兒供所有人一塊玩樂。

沈清秋一直不明白洛冰河為什麽執意要把自己拉出來,他就不怕自己鉆空子跑了?

在洶湧人潮中擠過幾條街後,他大概明白了。

敢情小畜生是太久沒沾新鮮葷腥,耐不住了,不過又怕自己跑,這才帶了他一起出來。

之前聽茍言說,前陣子洛冰河手下積了太多事有待處理,他也少去找後院的女人了,但每次出魔宮解決事情的時候還是免不了順道帶回那麽一個兩個女人,然後安置在魔宮裏,簡直狗改不了吃屎。

沈清秋被各處丟來的香帕熏得直犯惡心,一些想在這場盛會中覓得良配的年輕姑娘大膽奔放,帕子都丟出了花。

洛冰河倒是來者不拒,並且看起來相當樂在其中,溫言軟語幾句應付自如,把沈清秋氣得牙根發癢。

回頭轉念一想,發現自己簡直莫名其妙,明明就算小畜生找幾十個幾百個女人都不關他的事,他在心裏跟自己較什麽勁呢。

想到這裏,他趕緊拋開雜亂思緒,開始思考起隨洛冰河出門的目的——逃。

還坐在洛冰河脖子上那肯定是逃脫無望的,早知道就不讓他馱了。沈清秋當機立斷,抖落塞滿胸前的帕子,腳後跟踢了幾下洛冰河的肩膀,道:“餵,小畜生,我要下來自己走。”

洛冰河聞言,偏頭看了他一眼,道:“還是不必累著師尊了,乖乖坐好。”

沈清秋嘖了一聲,揪著他的耳朵吼了一句:“我樂意!放我下來!”

洛冰河扯下他的手啃了一口,一邊叉著他的胳膊把他放下來,一邊散漫應道:“是,是,弟子遵命。”

沈清秋腳尖一觸地面,就陷於重重晃動的人影中,灰暗又憋悶,人群腳邊的空氣又令人作嘔,實在不是什麽愉快體驗。不過他如今最不缺的,就是一股忍勁兒,這會兒便是擰起鼻子,也要忍下去。

正想邁步前行,手就被拉住了。

洛冰河牽起他的手,輕笑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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