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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日.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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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日.9

帳篷掀開一角, 其內不見半分動靜。

和路漸川對視一眼,張鎮上前一步,用木倉口挑開篷布, 視線落在帳篷內,張望著。

“沒人。”他搖搖頭, 對路漸川說。

路漸川放下木倉,上前看了一眼帳篷內部。

空蕩蕩的,不見人影。

高恒還沒過來。

“路隊, 要在這等嗎?”

點點頭,路漸川繞著營地周圍觀察一圈,他蹲下身, 看了看營地泥地上的腳印:“先把這些清理一下。”

張鎮會意,就近去找了一個積雨的小水窪, 引了水過來,將腳印濡濕,又折了樹枝, 將泥土理平整。

細致清理完, 兩人撤出營地範圍。

-

孟詞微是在下午醒的。

大概是累狠了,即使身下是冷硬的石頭,外面是山林裏的風聲,還有飛鳥和寒蟬時不時的啼鳴。在這樣的環境裏,她也睡得很沈。

一覺醒來, 身上的疲累消減了很多,神清氣爽。

拉開篷布拉鏈, 孟詞微鉆出來伸了個懶腰。視線環看一圈, 只見徐遠蹲在不遠處,腳邊躺著那具屍體。

沒看見路漸川他們。

聽見動靜, 徐遠回身看來。見孟詞微向著這邊過來,他停下手,沖她打了個招呼:“孟小姐,睡醒了啊。”

“高恒還沒過來,張鎮和路隊現在在他的營地埋伏著。”知道孟詞微大概想問些什麽,沒等她開口,徐遠主動說道。

還沒過來?

孟詞微擡頭看了看天色,默算了一下距離和時間,現在眼看就要到晚上了,一天一夜的時間,即使高恒腿傷得再嚴重,走得再慢,爬也得爬過來了。

壓下心中的疑惑,孟詞微走到徐遠身邊跟著蹲下:“路漸川他們走了多久?”

“有一會了,之前張鎮回來取了瓶水和一包壓縮餅幹,說我們三個輪流去蹲,過會要是再沒動靜的話,我就去頂路隊的班。”徐遠說著,視線回到腳邊屍體上,不知道在看什麽。

聞言,孟詞微側頭,目光遠遠看著高恒營地的方向。

隔著一處谷地和樹林,在她這裏看不見那邊是什麽情況。不過要是真的沒什麽動靜的話,兩地之間來回步行半個小時,算算時間,路漸川差不多也快過來了。

收回目光,孟詞微打算等過一會路漸川過來之後再向他了解一下那邊的情況,倘若高恒要是真的不打算過來的話,他們物資不算太多,也不能一直在山上耗著。

將這事暫時擱置,她看著徐遠細致地觀察那具屍體,口中時不時嘀嘀咕咕著些什麽。

心下好奇,孟詞微也隨之看去:“在看什麽?”

“在看傷,”徐遠不知道從哪摸出一副橡膠手套戴上,“他身上的傷不多,但是足以致命的,卻有兩處。”

說著,他指著屍體的胸口部位:“這裏一道,像是被利器捅的。”

“還有這裏,”徐遠的手背輕輕推起屍體的下巴,給孟詞微看屍體脖子部位,“這裏,有勒痕,也不排除被勒死的可能。”

孟詞微的目光隨著他的話一一落去,胸口那道傷口比較明顯,但脖子上的,因為有衣服遮擋,不細看的話,還真發現不了。

“當然,現在條件簡陋,具體的還是要等屍體運下山,再做細致鑒定。”徐遠摘了手套,擰眉說道。

孟詞微對這些不太了解,但還是能依稀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上下又將那處傷細細看了幾眼,她擡眼問道:“你是在想,高恒為什麽要這麽麻煩嗎?”

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徐遠點點頭:“對,剛才我草草看過,他身上除了這兩道,其他的就是手上有些抓痕和一些身上的小刀口,大部分還只是割破了點衣服,沒見明顯打鬥痕跡。”

“而且這個勒痕,那麽細,是用繩子一類的東西勒的,”徐遠目光落在屍體的脖子上,折起雙眉,“要造成這兩道傷的話,高恒又要用繩子又要用利器之類的,有點麻煩。”

說著,他想起了什麽,問道:“你見高恒第一面的時候,他身上有傷嗎?或者說,他身上能看出來受傷的痕跡嗎?尤其是手臂和手上。”

孟詞微仔細回憶了一下,搖搖頭。

徐遠眉心皺得更深了,忍不住喃喃道:“那就怪了。”

“這樣的話,利器應該就不是從他手上拿的,”他指了指屍體,“如果利器在高恒手上,既然都捅了這一下,要是鐵了心要殺他,見他沒斷氣,應該會再接著補刀,而不是再翻出一根繩子來把他勒死。”

徐遠陷入疑惑。

“會不會是,先從後面勒住,然後死者掙紮掉了,高恒再用利器將他捅死?”孟詞微設想著。

“有道理,不排除這個可能性,”徐遠點點頭,持保留意見。說著,他心念一動,“孟小姐,你當時在這看見的谷底,是什麽情形?”

孟詞微想了想:“當時是晚上,很黑,而且離得有段距離,我就只看見了手電筒的亮,別的……沒看見什麽。”

“而且當時,我的註意力全在樹林裏那道黑影上……”

她補上一句。

“對!黑影!”徐遠拍了下腿,腦中突然蹦出一個設想,“你當時看見黑影,是在哪裏消失的。”

“你是說……”見他這樣問,孟詞微意識到什麽,試探性地開了開口。

徐遠點點頭:“當然也有一種可能,高恒將人殺死後,離開現場,後來黑影找到了屍體旁,見他還沒死透,補上了一道致命傷。”

“要麽這個,要麽這個,”他分別指了指那兩道傷口,“這兩道傷出自不同的人,所以能夠解釋為什麽要用兩種兇器。”

“應該不太可能,”孟詞微擰著眉,沖屍體揚了揚下巴,同他解釋道,“那道黑影,是他老婆,羅文秀。”

想著徐遠應該不大清楚,孟詞微簡要地說明了一下旅店的人員情況和前幾天發生的事情。

說起羅文秀,就不得不提她計劃了那麽久,幾次反水,就為了手刃高恒給他丈夫報仇。

她對高恒的恨意那麽強烈,強烈到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殺了高恒。

這樣的場面,讓孟詞微確定了當時在樹叢中看見的是羅文秀。畢竟羅文秀如果要得知是高恒殺了她的丈夫,大概率是親眼目睹了殺人現場……

孟詞微從回憶中檢索著畫面,說著說著,她腦中忽然劃過一縷思緒,極快極輕,一溜神,沒抓住。

顧不得想那點奇怪的感覺是什麽,就見徐遠了然地點點頭。

“出於動機層面,應該是可以排除掉這種可能,”徐遠站起身,拍拍身上沾著的泥土,眼睛依舊看著那具安詳躺著的屍體,“不過還是要等屍檢報告出來,再行定奪。”

嗯了一聲,孟詞微也隨著站起身來,後撤一步,和屍體拉開了點距離。

畢竟也是過了幾天,屍變開始明顯,方才的那點距離,她能聞見一股淡淡的腐爛味道。

屍體給人的感官總不會太好,孟詞微見徐遠的話收了尾,不免地想轉個話題。

想著徐遠方才熟練的模樣,孟詞微開口:“你是法醫?”

“啊,不是,”徐遠看過來,也離開屍體的周邊,走到孟詞微身邊站定,“我是刑警,路隊手下的。”

“做刑警久了,在法醫報告出來前,也能簡單判斷一下傷勢,”說著,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再加上我對象是法醫,跟著耳濡目染了點。”

孟詞微挑眉,意味不明地點點頭。

話說到這裏,徐遠提起了自己的對象,自然而然地,他開始八卦起孟詞微和路隊之間的關系:“孟小姐,你和我們路隊……什麽關系啊?”

沒正面回答,孟詞微笑笑,反問道:“你覺得呢?”

“我覺得關系不一般,你知道路隊在局裏的外號嗎?路伯特,”他說著,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像機器人一樣,沒感情,只會工作,冷血得可怕。”

瞥了一眼他身後不遠處逐漸走近的一道身影,孟詞微出於人道主義,好心咳了咳,提醒著。

徐遠沒反應過來,大概是在路漸川手下壓迫得久了,難得抓見一個背後吐槽的機會,他沒停,接著說道:“你有所不知,我們上山之前,我還聽見陳隊把他訓了一遍……”

“說他不理性什麽的,具體的我沒太聽清,但是不理性這點我本來是不認同的,他簡直是理性過了頭,就比如之前……”

徐遠一口氣舉了好幾個事例來證明他眼中的路漸川有多冷血,多無情,說到上頭之處,還忍不住提高了聲音。

孟詞微和他身後的路漸川對上視線,路漸川就站在不遠處的一棵樹旁,抱臂斜倚著樹幹看過來,眼中漫上淺淺笑意。

手抵著唇,孟詞微又咳了一聲,試圖讓徐遠意識到什麽。

但徐遠顯然是說到了興頭上。

他只略微停頓,問了一嘴:“是不是凍著了?”

“……沒。”

“那我接著說,之前他那個冷血樣子在我這裏簡直是紮根定性了……”徐遠轉回了話題。

孟詞微見狀,只能暗中為他祈禱。

“但是,就在今天,見了你之後,我就明白了,陳隊為什麽會訓他不理性了。”徐遠正色道。

話題繞到自己身上,孟詞微心中泛起一抹好奇,含著笑問他:“為什麽呢?”

徐遠一副看破一切的模樣:“據我推測是這樣的……”

話才開了個頭,身後驀然有人叫他名字:“徐遠。”

條件反射般,徐遠登時住口轉身,目光落到路漸川身上。

見他站姿有些松散,明顯不是剛過來的樣子,不知道在這站了多久。

又聽了多少。

意識到自己可能要完,徐遠將自己一肚子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他打了個哈哈,在路漸川莫測的眸光中一溜煙跑了,只留下一句:

“那我去找張鎮了,他一個人難免寂寞。”

話音落下時,人影都跟著消失不見。

只留下孟詞微和路漸川站在原地。

“聽到了什麽?”路漸川直起身走過來,問她。

孟詞微看著他在自己身邊站定,接著伸出手,試了試她額頭上的溫度。

眸中染上一絲興味,孟詞微向他總結道:“聽到了路伯特的冷血事跡。”

聞言,路漸川放下手,淡哂一聲,他轉身去帳篷旁拿藥包:“雖然沒有發燒,但穩妥起見,還是再吃一次消炎藥。”

哦了一聲,孟詞微跟過去,在他身邊站著,看他拆藥片。

看著看著,她輕飄飄問了一句:“如果徐遠他們沒有去旅店支援,你是不是也打算上山來找我?”

手上動作一頓,路漸川側目,同她對上目光。

孟詞微的眼中沒有笑意,滿是正色。

她很認真地,在問他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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