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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日.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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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日.6

“路警官, 有件事其實我剛剛就想說了,”她開口,語氣認真。路漸川聽見她這副語氣, 偏過頭來,和她對上視線。孟詞微傾身, 略微向他靠近了些,“身材不錯,你練了多久?”

她問道, 眼中帶著狡黠的笑意。

這話單拎出來,好像沒什麽意思。但是孟詞微的指尖輕輕劃過他的頸側,又向下, 繞上肩膀。

話音落下,就見路漸川先是一怔, 接著,他籠在昏暗燈光下的耳尖就在孟詞微的註視中快速染上一抹嫣紅。

忽略因她指尖若有似無的觸碰帶來的一點輕微顫粟,路漸川垂下眼來, 眼中暗色愈深。他捉住她作亂的指尖, 將其帶離自己的身體,牢牢禁錮在自己身前一寸。

擡眼,對上她在暗光中似笑非笑的視線,路漸川半啞著聲音,低聲說道:“不久。”

自己一句調笑的話, 孟詞微原沒有想到他會回答。得到這樣的答案,孟詞微唇角微勾, 剛想說些什麽, 塞在他掌心的的手指動了動,卻被路漸川緊緊握住。

低啞的聲音搶在她開口前:“別動。”

“……乖。”頓了頓, 他補上一句。

孟詞微看著他不自然的神色,淡挑眉稍,笑著應了一聲:“好哦。”

-

“羅大姐,羅大姐。”走在前面的高恒轉頭叫她。

見羅文秀楞神的模樣,高恒眼中閃過一絲探究,停下腳步,蹙著眉揚聲又喚了她一句。

羅文秀盯著地面,如夢初醒般,緩緩回過神,擡眼看來。

眼下,兩人站在小樓的後門處,高恒一手扶著門,見她回神,視線越過她的肩向羅文秀身後不遠處的地窖口看去。

看著那裏毫無異狀,高恒眸色染上一抹得意,他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目光落在羅文秀身上,帶著惋惜道:“你男人的事,很抱歉。”

羅文秀依舊看著地面,久久,才低聲嗯了一下。

高恒接著往下說:“當時,也是那路漸川下手太黑,鄭大哥為了救我,才遭了害了……”

羅文秀的丈夫,名叫鄭樵,是高恒近幾年的老搭檔了,這些年兩人走南闖北,手上倒騰了不少貨,狠狠賺了幾筆。

鄭樵的妻子羅文秀一直不知道丈夫做什麽勾當,只當他是和生意上的夥伴去談生意什麽的,這次來槐山,是因為小女兒妞妞要過生日了,鄭樵幹完這一票就帶著她們從槐山出發,坐飛機去旅游玩樂。

這是羅文秀昨晚對高恒說出來的說辭。

高恒不疑,畢竟這麽多次合作,他對於鄭樵格外看重老婆孩子的事情已經有了了解。而他們做的生意畢竟不能拿到明面上來說,少一個知道,就多一分安全。

所以對於羅文秀的話,他信了八分。

昨晚,聽完羅文秀的自我介紹,他計從心起,當機立斷,就決定將自己殺了鄭樵的事情推到路漸川身上。

畢竟當時他下手是在山上,左近無人,除了他,沒人知道是誰下的手。況且況且路漸川這事一出,他和路漸川登時徹底站到了對立面。這種情況下甩黑鍋給他,再合適不過。

羅文秀也不是個傻的,即使鄭樵不對她說,這幾年下來,也自然察覺出了什麽,如今再結合旅店警察和嫌犯的信息,要得出高恒的身份簡直是易如反掌。

高恒正是算到了這點。

他料到自己的身份在羅文秀面前瞞不住了,昨晚羅文秀約見他和他談話時,他就順著正常的思維猜測,來驗證羅文秀的話。

有的時候,合適的情報比過多的隱瞞會更好。

就比如,將他的鄭樵是一條船上的人的消息告知羅文秀,再點出路漸川就是站在他們對立面的人,這樣,鄭樵的死,他就能轉嫁給路漸川,借著羅文秀的怒火幫助他來做事。

當然,只有怒火還不夠,要收買人心,最重要的還是金錢。

所以,高恒在略略寬慰羅文秀一番後,說出了一筆不菲的數目。

這個數字,是當時鄭樵要的份額的十分之一還不到,現在,用來換鄭樵的一條命,還能借鄭樵妻子的手除去他的對手。

再合算不過的買賣,高恒心裏算計著。

於是,就出現了地窖反水的那一幕,這正是在高恒的計算之中。

想著大名鼎鼎的刑警隊隊長在對上自己後,還不是手無縛雞之力任憑自己搓圓捏扁,高恒心中是止不住的得色。

心中辮子翹起,高恒面上還是沈肅著,轉身面向羅文秀,再次叮囑道:“這幾天好好看著他們,暫時還不能殺,我留著路漸川還有用。出去後,我自有辦法將他弄出來,留給你……報仇。”

說出最後兩個字的時候,他眸光輕閃,無聲地勾唇笑笑。

羅文秀猛然擡眼,對上他老神在在的模樣。

高恒只當她是一時激動,沒有多想,拍拍她的肩,起身邁步回了小樓:“好好配合完這兩天,答應你的錢,一筆都不會少,這畢竟都是鄭大哥的血汗錢……”

“唉……”話到最後,他輕飄飄走遠,話語模糊在唇間,最後凝化成一聲帶著惋惜與無奈的嘆息。

羅文秀目光看向他隱身的一片黑暗中。夜色黑沈,很好掩蓋了她同樣黑沈的眸光,帶著不可掩飾的仇恨,淬成猶如實質的陰戾的毒箭。

-

老劉被大家從地窖中救出後,精神狀態就不見好,看起來思緒一直飄飄忽忽,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韓蘊為了他的安全,將老劉接進自己的房間睡,他在地上打地鋪,時不時就聽見老劉翻身嘆氣,似是很難入眠。

難入眠的同樣也有韓蘊。

白天光顧著老劉的事情,沒有好好思考路漸川說的話,如今夜深人靜,這些天的種種細節,都在腦中悄然浮現。

“爸,”韓蘊仰面躺在地鋪上,枕著手開口,“你知不知道路漸川……是什麽人啊?”

“高警官不都說了嗎?嫌犯。”老劉的聲音頓了一會,才悶悶傳來,回答他的問題。

說完,他側目,視線看向床鋪下沿韓蘊的方向:“你問這做什麽?鐵證如山,他都把我關起來了,怎麽,你不相信?”

聽著老劉微微有些緊張的聲線,韓蘊睜著眼睛看向天花板,沒說話。

嘆了口氣,老劉靜默一會,轉了語氣開口:“你個小孩子家家的,不該問的別問,安安靜靜待到下山就好,這些大人的事情,和你無關,我是你爹,說出來的話肯定不可能害你。”

哦了一聲,韓蘊閉上眼,算是答應,沒有再開口。

聽見他沒了動靜,呼吸變得均勻。老劉重新翻了個身,背對著韓蘊的方向。

這幾天在地窖裏,睡的一直都是廢舊布草打的地鋪,好幾天沒碰見松松軟軟的軟墊床,老劉感慨似地嘆了口氣。

即使心裏再愁,覺也還是要睡的。撐著沈重的眼皮,老劉將心中的煩絮和激動都拋之腦後,沈沈進入夢鄉。

不一會,均勻的鼾聲響起。

韓蘊就在床邊的黑暗裏,緩緩睜開了眼。

坐起身,看見床上微微起伏的人影,他默不作聲地站起身披上外套穿好鞋子。

路漸川被關進地窖時,身上都被高恒仔細搜查一番,鑰匙全都被拿走,放在高恒手裏。

作為旅店的老板,老劉以配合警察辦案的名頭,沒有任何異議。

如果他要去見路漸川的話,當務之急,就是拿到地窖鑰匙。

但是要在不被高恒發現的前提下從他手裏神不知鬼不覺地拿到鑰匙,可謂是天方夜譚。

所以韓蘊不打算先行動作。

他要確認一些事。

-

深夜,程塗坐在床上,沒有著急睡覺,她靠在床頭,一張張翻看相機中的照片。

風景照中,那一角樹後的人影模模糊糊,難以分辨。

程塗湊近了屏幕,一張張放大,期望從其中找見什麽蛛絲馬跡。

在得知路漸川河孟詞微就是那兩個隱藏已久的嫌犯後,程塗內心先是震驚和被欺騙的恐懼與憤怒。

但是到了現在,當初的那些情緒離席,她又隱隱感覺有些不對勁。

先不說這一切的發生都太過於巧合,妞妞和段青失蹤,他們在地窖中發現老劉,然後,就依靠著老劉的口供去定了路漸川的罪。

當時的情景下,她被這一連串的反轉震驚,靠著高恒和老劉的話推著走。

現在想來,感覺處處透著詭異。

程塗常年看懸疑劇和恐怖小說,憑借自己的經驗明白,任何犯罪事件的發生,都需要動機。

從動機來推昨晚的事情,那麽所呈現的一切,都是不合理的。

如果她是路漸川,是嫌犯,亡命天涯的事情都做,何故為了幫忙找羅文秀的孩子下山呢?畢竟她只要一離開,那麽就保不準別人會去接近地窖,發現地窖裏藏著的老劉。

所以路漸川的行為站在一個嫌犯的立場來看,動機不成立。

再然後,孟詞微既然和路漸川是同夥,肯定是要互相幫忙隱藏的。但是當時高恒說要搜後屋的時候,她卻沒有任何阻攔。

還有,在發現老劉後,她眼中的驚訝也不像是演的。既然這樣,程塗可以得出一個結論,孟詞微對與地窖一事,應該是不知情的。

但要是不知情的話,那麽她是路漸川同夥一事,也存在一些疑點……

還有高恒,在抓獲了嫌犯等人後,避免夜長夢多,肯定要下山取得聯系,但是看他白天那不動如山的樣子,竟然沒有半點要動作的意思。

這又是為什麽?程塗不清楚。

腦子成為了一團亂麻,她索性就頭開始順著往下捋,企圖找出什麽蹊蹺之處。

目前她的唯一突破點就是眼前相機中的照片。

但是看了半天,除開原本就發現的那點信息,好像,也沒什麽特別。

到底被她忽略了什麽事呢?現在看見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呢?

程塗想不明白。

沮喪地放下相機,她躺下拉高被子。

夜已深,想不明白就明天再想,她也該睡了。

心中想法劃過,程塗拉高被角閉目。

剛合上眼,就聽一聲合頁打開的細微吱呀聲響。

唰地一下,程塗睜開眼猛地坐起身。

就看目光正對面,原本緊合的門板此時此刻推開一條縫。

一抹漆黑的人影,就從門縫中閃進了屋內。

接著,關上門,落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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