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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路行(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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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路行(3)

普通大夫沒看出什麽名堂搖搖頭走了。

唐寧看著從擔心到坦然接受只花了半盞茶的人,眉頭不自覺皺起,他腦子裏搜刮著消息,想起一人來:“此番我們前去江南,姑母那裏有位神醫,有起死回生的本事,我們去請他瞧瞧。”

“起死回生?你有點誇張了,我這只是偶爾真氣受阻,不是什麽性命攸關的大事。”

這個人遇事時沈穩的不行,可一旦沒事就變得吊兒郎當起來。

唐寧嘆氣,平日行走都是聽她的,這會極力堅持:“雖不是性命攸關的大事,可行走江湖難免遇事,還是得跑一趟。”

沈願點點頭:“行吧。”

少年像是啰嗦老頭在她房中絮絮叨叨說了好久的話,沈願輕不可聞嘆了口氣,打斷他的話:“天快亮了,不睡覺嗎?”

唐寧這才驚覺夜深,囑咐她休息後回到自己院子,還未進屋忽然想起此行目的,調息的丹藥忘在懷裏了。

天闕宗的調息丹對內傷恢覆有奇效,吃一顆入睡第二天會好很多。

唐寧扭過頭,重新來到沈願房門口,卻發現屋門半開,他敲門半天沒得到回應,只好推門入內,桌上放著寒月,可床上卻空空如也。

偏僻無人的小巷盡頭站著一名黑衣男子,握著一柄玄黑色長劍。

看樣子是在等人。

巷口有腳步聲響起,男子回過頭,露出一張清瘦又冷漠的臉,漆黑的眼珠直勾勾望著來人。

來人站在他幾步外,露出一張略顯蒼白的臉。

男子半跪下去:“方青該死!”

沈願今日是真累了,她現在只想好好睡一覺,還挺難。

“該死什麽?”

“方青冒犯樓主,請樓主責罰!”

沈願打量著他,道:“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沈願的嗓音比起原身更明亮輕快,憑聲音根本無法識別,而且在霧樓,除了落九霜外沒人見過沈星移的真容,且沈星移向來獨來獨往,最熟悉她的韓裏都沒認出她,可墨方青只用了不到一個小時,準確的說是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

墨方青道:“樓主的十游步天下無雙,落地時我便有所懷疑。”

沈願挑眉道:“所以你便親自試探?”

“是屬下的錯,只是樓主遲遲不無宗,眼下樓中皆是二樓主說了算,這一陣譽王密信來了好幾封,恐生變故,樓主打算何時歸?”

歸?

沈願覺得這個可能性比日月倒懸山海逆轉還渺小。

讓她回到那個黑漆漆、麻木不仁的地方,沈星移是習慣,可她不習慣啊,她會發狂。

沈願覺得自己此刻的表情稱得上深沈莫測,基於原主強大的實力在,她安靜了半晌,鎮定開口道:“不歸。”

墨方青愕然:“不歸?”

沈願道:“我離開這半年想明白許多事,也看清楚許多事,我厭倦了,不想再做他手裏的刀,我想自由自在的。”

墨方青道:“若是譽王知曉,他不會就此放過樓主。”

墨方青的擔憂並不是空穴來風,一旦她的真實身份暴露,譽王不會放過她,江湖武林也不會放過她。

沈星移此人身上有太多不確定,她一人便敢反駁譽王決策,這幾年霧樓諸多事宜交讓韓裏處置,這當中也有譽王授意。

沈願不是沒想過,她比誰更想要活著,可活也要活在太陽下。

“我知道,我已在處理此事,方青,你就當沒認出我,你如今在風言堂地位不低,日後自己看著辦吧。”

“樓主——”墨方青聽她意思已是要徹底脫離霧樓,想要勸說,可勸些什麽?

勸她回去聽命於譽王?

還是勸她為三千樓眾考慮?

又或者是為自己性命考慮?

當初是前樓主將她帶回,或許她本就不屬於此。

墨方青終是低下頭:“方青知道了。”

被墨方青認出是意外,此人此前雖以沈星移馬首是瞻,但人心難測,她需得在和霧樓徹底分道揚鑣前將沈星移昔日之事大白,眼下距離武林大會只有兩月餘。

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沈願翻墻越門已十分輕車熟路,她避開孫府家丁一路回到自己院中,在看到不遠處的人時腳步一頓。

唐寧坐在臺階上,清冷的月光鍍在身上,少年眼中隱隱擔憂,時不時擡頭門口。

沈願落在人面前,輕聲道:“唐寧。”

唐寧擡頭,看她安然無恙,站起來:“你回來了。”

沈願點點頭,道:“怎麽在這坐著?”

唐寧道:“我本是來送藥的,一時忘了,回來發現你人不在,便在這等著。”

沈願道:“睡不著,出去轉了轉。”

唐寧將調息丹遞給她,走兩步又回頭,道:“若是有事,我就在隔壁,姑娘叫一聲便行。”

沈願握著瓷瓶,聞言回以淡淡微笑。

折騰得太晚,第二日醒來時已近晌午,沈願剛打開房門,一個人影噗通跪在她面前。

“求姑娘收我為徒!”

沈願被嚇一跳,定睛一看,孫婉盈穿著一身白色勁衣,身後跟著略顯尷尬的孫不懷。

沈願咳嗽一聲,道:“孫老爺?你們這是做什麽?”

孫不懷陪著笑:“沈姑娘,實在是女兒大了管不了,婉盈吵著嚷著非要拜姑娘為師,我攔也攔不住啊!”

孫婉盈十分配合又磕起頭:“求姑娘收我為徒!日後我為姑娘端茶倒水鞍前馬後萬死不辭!”

她這頭磕得十分結實,落在地上發出咚咚咚沈悶的響,聽著就疼。

沈願彎腰將人扶起:“孫姑娘,孫家與霧樓恩怨已結,你就好好留在家中陪你爹,享天倫之樂。”

孫婉盈本以為她要同意,聞言瞬間又跪回去:“姑娘若不答應我便不起,我自小便向往江湖,只是爹為了我的安全從不讓我出遠門,姑娘,我是真心誠意的,求姑娘答應!”

沈願哪裏願帶拖油瓶,道:“我此去江南是有事情要辦,可沒功夫照顧你,你還是老老實實在家呆著。”

小姑娘一時興起,她愛跪就跪著吧。

沈願越過她徑直朝外走。

在孫家吃過飯,沈願與唐寧向孫老爺辭行,不料孫不懷也跟孫婉盈一樣,一言不合噗通就跪下。

沈願哪能看一個老頭這樣跪自己,急忙去扶人,孫不懷搖著頭:“還請姑娘帶小女上路!”

孫不懷重重一嘆,扒開自己的胸口,上面皮肉赫然一片青紫,那種青紫不是鞭撻所致,而是從骨血裏顯露。

“你這是——”沈願驚愕看著那些東西,唐寧蹲下細細打量,眉頭緊蹙:“百焰掌,看模樣已侵入骨髓,治不好了。”

“幾年前不幸中此毒掌,也曾暗地裏求醫,可施掌者功力深厚,我實在無計可施,如今大限將至,只放不下這一個女兒,還請姑娘救人救到底帶走小女,日後江湖生死有命,小女全憑姑娘做主!”

孫不懷說到最後已是哀聲含哽,若不到萬不得已他絕不會這般做,若是霧樓的人去而覆返,婉盈絕不是對手。

這他丫的這是托孤啊!

沈願想要拒絕,可看著孫不懷的臉,拒絕的話竟說不出口。

她忽然就想起奶奶臨走時,是不是也這樣祈求著王姨讓她照顧自己。

那一天似乎也是夏天,沈願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也離她而去。

沈願端坐在孫家大堂中央,第一次接受別人對她磕頭。

十六歲的少女臉上滿是喜色,磕完頭後端上茶,甜甜叫了聲師父。

沈願看著人微微一笑,內心嘆氣,走一步算一步吧。

三人朝著江南出發,兩日後來到南方境內第一座城藤城,也是唐寧姑母楊家所在地。

唐寧始終惦記著沈願的傷勢,第二日便帶著沈願前去尋訪藤城一位醫者。

孫婉盈帶著一頂草環沖在最面前探路,不一會便興沖沖跑回來:“師父,酈臺山到了!”

沈願看著夏日郁郁蔥蔥的群山,三人打馬快速向前,沿著山路來到半山腰,尋到一處籬笆院,院子裏曬著滿地不知名的藥材,倒是亂中有序。

沈願道:“看樣子人不在。”

唐寧道:“或許是進山采藥去了,你們在這等著,我去附近找一找。”

孫婉盈也要跟著去,唐寧拗不過她,只好帶上人,沈願在木屋前的臺階上坐下,望著日頭有些懶洋洋,剛瞇一會院外傳來響動,她瞇開一條縫,還未說話外面的人先開口了:“出來來搭把手啊!”

沈願看著像從泥堆裏爬出來的老頭,依言出去幫忙將兩大筐東西塞好朝院子裏搬,不一會兒老頭換了身幹凈衣服出來,又指揮她:“幫著騰地方,新挖回來的藥趕曬。”

沈願點點頭,將院子裏的藥材幫著收起來,又將帶土的藥材按照老頭要求去土放好,還未忙完唐寧二人回來了。

二人看著院子裏忙碌的沈願,再看一旁悠哉喝茶的人,一時間有些傻眼。

孫婉盈蹲到沈願身邊,小聲叫了聲師父,沈願恩了一聲,說:“都是土,你別弄了。”

唐寧上前行禮:“花大夫。”

花大夫應了一聲,看向他:“唐家小子來了。”

“唐寧路過藤城,特來拜訪前輩。”

花大夫聞言哼笑一聲,道:“莫哄我,你這小子能特地來看我?”

他看了眼已經起身的沈願,目光帶著讚賞與滿意,道:“這麽厲害的小丫頭,居然就這樣任由小老頭使喚了半天,好生有趣。”

沈願拍著手上的泥,道:“來到此處整顆心都靜了下來,你這年紀可以做我爺爺了,幫你幹點活應該的。”

老頭身上有種天然隨性,沈願在小方桌對面坐下,自己給自己沏了碗茶,輕快道:“我以後也要找個山頭,每天曬曬太陽種種花,這日子想想就快樂。”

花大夫搖頭:“怕是不行。”

沈願含笑:“怎的不行?”

“我之所以能在這安定下來,是因為已經沒了牽掛,可你不是,起碼眼下不是。”

沈願不置可否,喝了口茶。

唐寧適時插嘴道:“花大夫,我們此次來—”

“求醫對吧。”花大夫打斷他的話。

唐寧點頭:“正是,我朋友受了傷,想讓你幫忙看看。”

唐寧沒說是誰,他卻已經看向沈願,他剛剛早已觀察過她,此刻搖頭道:“我治不了。”

三人同時看向他,唐寧急切道:“你還沒看怎麽就—”

花大夫擺手制止,看著沈願道:“姑娘,你這內傷乃是罕見的極寒內功所至,邪門且霸道,藥物無法根除,想要治好,需陰陽相沖,用天下至陽的內功來幫助療治,而且這個人武功需得與你不相上下,否則兩股內力相撞此人必遭反噬。”

“天下至陽的內功?是什麽?”蹲在一旁的孫婉盈發出疑問。

“便是天禪寺的伽羅心法,我想當世符合給姑娘療養的,也只有近日剛剛出關的聞空大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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