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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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漫展之後的開學日，一進校門的宋圾被很多女生們圍堵。一個小長假仿佛積攢了強烈的熱潮，讓他比以前還受歡迎地寸步難行。
乘坐同一輛公交的唐諾，擠過人群邊緣，像以前一樣低頭默默地走過宋圾的身邊。與他，不會有任何的視線接觸。
昨天發生在休息室的事情，是她和宋圾兩個人的秘密。
是自己的寶藏。唐諾很清楚這並不會改變兩人之間的關系，但對她一個人來說，卻再也不同於以前了。
自己有了來上學的意義。
在班上的同學看來，唐諾和宋圾很難算得上是兄妹。像平常一樣，唐諾只是這個小團體的底層小跟班。
“小媚眼，還不去買飲料。”
劉琪與幾個女生拿著手機聊天，可以隨意地使喚她。
唐諾並不再感到委屈。她跑出教室，心裏只會期待著的把買回來的碳酸飲料，放在宋圾桌子上的那一刻。
一縷照進窗戶的剛剛好的陽光下，清涼的水珠從宋圾纖長的手指上滴落，喉結滾動，喝著她親手買給他的飲料。
好想再畫下來。他微微揚起下巴。高傲的美。卻又同時，是唯一一個會對她說謝謝的人。
“糗斃了。”
與之帶來雜音的是旁邊的周浙。他把手機拍在桌子上，一臉地苦逼。
一個女生故意取笑，“果然是被甩了。”
周浙不耐煩地跨坐在椅子上。好像是為了發洩，他把手機在教室裏外放音樂。
在這個問題班級裏，在聊天打游戲的同學們都不會有什麽怨言。唐諾是唯一一個在寫作業學習的人。
又一次很快就被劉琪周浙他們，從剛才的天堂給一瞬拉回到了地獄。唐諾也只能忍耐著噪雜的音樂聲，盡量把註意力放在題目上。
“吵死了。”
宋圾冷淡的語調在教室裏異常明顯。
冰冷的太陽發話了。但周浙像是沒有聽見一樣，課桌上的手機還在放著音樂。
於是，宋圾站起了身。他還是那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跨著腿的周浙桌上的手機，被他隨手關掉。
唐諾不安地握緊了橡皮。不只是她，大家應該都感受到了教室裏變得低氣壓。
周浙剛才會被女朋友甩，漫展上具體發生了什麽，在當時去過的人都知道。他一下子從座位上站起來，瞪著宋圾。
“吵到你了？那還真是抱歉呢。”
打籃球的身板讓周浙看起來很高大。他對上宋圾的雙眼，隨手又把音樂打開。
唐諾不敢再看下去。她預感著事情會不好收場。而她所了解的宋圾，顯然不會在乎。
他拿起了周浙的手機，轉過身就把手機扔出窗外。
“想聽，就下去聽好了。”
已經在旁邊看起了好戲的劉琪幾個女生，跑到窗前往下看著手機摔在三層樓高的地上。
“宋圾，你他媽的。”
周浙強壓的怒氣終於不可收拾，一把揪住了宋圾的領口。
“你以為你很厲害是不是？”
班上的男生們都過來拉架。宋圾仍舊用輕蔑的眼神，朝下看著周浙的手，“拿開你的臟手。”
隨著課間休息剛好結束，老師快要來了，這場要爆發的打架好在被同學們拉開。可在上課的教室裏，唐諾環顧著劉琪她們的坐姿態度。感覺得到，周浙第一次對冰冷的太陽出手的意味並不太妙。
劉琪她們幾個女生在放學後，單獨把唐諾叫去了廁所，讓她去把隱藏攝像頭放進宋圾的房間。
“要是不做，就等著吧。”劉琪揮了揮美甲，幾個女生走前還笑著讓唐諾待在廁所裏不準走。
唐諾不打算照做。她知道劉琪她們想對宋圾做什麽。就算會惹劉琪生氣，她也絕不會背叛宋圾。
可是，唐諾低估了劉琪她們的陰險。
第二天，下午第一節課還沒開始。教室裏已經議論紛紛，唐諾剛去吃完午飯回來，就看見班上每一個同學都在對著手機說什麽。
“真的假的啊，宋圾原來是好這一口嗎？”
“怪不得被這麽多女生追求，卻一直還沒有接受過誰的告白。原來是喜歡男的啊。”
“居然是和游戲公司的男經理有染。好臟。人設徹底崩塌了。”
“周浙，該不會宋圾是私底下偷偷暗戀著你，才搞得你分手吧？”
幾個男生笑著和周浙架脖子打鬧了幾下。
謠言。
是謠言。
不在乎平日的孤僻性格，唐諾擠到同學裏仔細看著一個同學的手機屏幕。
然後照著打開了一個網頁。上面惡評滿滿。
——惡心。
——宋圾是gay啊。
——好惡心。
唐諾無法忍受。她立刻看去坐在窗前的宋圾。盡管周圍都是一些不愉快的討論聲，他仍是一只手撐著下巴，另一只手平靜地在手機上玩著游戲。
但這些言語帶來的傷害，他不可能真的沒有聽見。
“看來是我錯怪了你呢，宋圾。”劉琪與幾個女生看著手機捂嘴笑了一下，用美甲捧著嘴地看過去。
唐諾辨認出編造出了這場謠言的罪魁禍首。又是她們。
為什麽要怎麽做，為什麽要對人這麽壞。
唐諾迅速地走上去，與劉琪當面對質。
“是你，你們在網上發的這個帖子。”
劉琪沒好氣地一笑，回頭與幾個女生交換了眼色，“小媚眼，在說什麽呢？”
“刪除它。”
“啊？”
劉琪笑著的眼神裏變得冰冷，“你是不是忘了在跟誰說話？”
唐諾一點也沒有退縮地站在劉琪的桌前。
“刪除它。”
劉琪不再笑了，並不喜歡唐諾這種敢頂撞的濕潤雙眼。
“刪除什麽？”劉琪拿起手機，惡狠狠地警告，“還是說，你又想拍一個視頻了。”
唐諾卻突然伸手，搶奪起了劉琪的手機。她無論如何都要讓這場謠言消失。
劉琪沒想到唐諾手勁兒這麽大。旁邊幾個女生也過來抓唐諾的頭發。劉琪騰出了手，剛要狠狠地朝唐諾扇過去手。
唐諾用身體一下子把劉琪從座位上撞倒在地。
“找死啊小媚眼。”
班上的同學們，被嚇一跳地望過去。宋圾也稍怔了一下。一切發生得太快，他那雙被陽光映得變淺的瞳孔顫動了一下。
暴力是不對的，是唐諾無論怎麽被欺負都不想要還手的原因。她不想讓別人受傷，不想讓別人吃痛。
可是現在，一切在乎的似乎好像都不重要了。
很奇怪。拼命地搶著劉琪的手機，聽著她的一撮頭發被椅子壓得扯斷的叫聲，唐諾發現自己卻感覺不到任何東西。
並不只是為了宋圾。而是宋圾，給了自己從來沒有擁有過的勇氣。
與劉琪玩的幾個女生，都被唐諾這種瘋了似的而爆發的樣子嚇到。
大家都像是在看怪物的眼神。可唐諾不在乎。劉琪尖叫著，喊著周浙。終於讓幾個男生走過來，幫劉琪地對唐諾出手。
但是周浙還沒靠近她，就被一腳踹了出去。
宋圾是高高在上的聖潔太陽。他不能與這種骯臟的打架扯上關系。唐諾願意為宋圾代勞。她不需要他的拯救。
自己已經被宋圾拯救了。
但是隨著整個教室都安靜了下來，唐諾喘息的瞳孔裏清醒地浮現出了劉琪的淚水。
感到空氣中的鹹澀，唐諾內心害怕地擡起頭。周浙驚慌失措地後退出幾步，顫抖的手裏握著的刀，掉在地上。
被捅了一刀的宋圾依舊是神色平淡地流著血。
明明知道唐諾現在的表情，宋圾也沒有回頭，吃力地站起來。扶著門框還沒有走出幾步，失血過多帶來的無力感讓他一下子趴去地上。
這次的事情顯然是鬧大了。當天宋圾被送去校外救治。唐諾也被班主任叫到了辦公室。父母也來了。
母親哭著第一次抱住唐諾，在她消音了只剩救護車聲音的耳邊，不停地說著對不起。
在學校裏被霸淩的事情，一直都不能算得上是秘密。
但母親和已故的父親不一樣，她總是避而不談，而是盡可能想讓唐諾變得越正常越好。
也許母親是覺得自己逼得太緊了。今天發生的事情本來可以避免，或許還會更糟。
唐諾從在辦公室裏被班主任談話，到坐上車，與母親回家都表現得無動於衷。
這樣子的失神，讓他們感到平時對霸淩這件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愧疚。於是，唐諾不需要承擔任何過錯。
周浙被停學處分。劉琪她們也被留校觀察，並且叫來各自的父母特別訓斥了一番。
幾天後，班級裏就恢覆了平日的秩序。高二學習緊張，唐諾正常上課。劉琪她們不會再來招惹她，班上的同學們也都不再提起謠言的事。
畢竟，從那天發生的事情看來。要說宋圾的壞話，就相當於是招惹唐諾。
在他們眼裏，這對義兄妹還從來沒有這麽兄妹過。
無論上課還是下課，唐諾偶爾會看著宋圾不在的座位出神。但很快，她又讓視線落在了課本上。母親不允許她去探望，讓她不用擔心。唐諾心裏也知道，宋圾很可能也不想讓她來。
就這樣一個星期過去了。知道宋圾終於要回家的這天，唐諾內心不同於以前被霸淩時，而是另一種迫不及待的心情，無法再坐在教室裏，充滿期待地註視著快要放學的時間。
想見他。
唐諾推開家門，放下書包。
想要見他。
“回來了，晚飯做好了。洗洗手去坐下吧。”母親在廚房裏說。
但是又不能在表面上表現出來。唐諾去洗了洗手，雙眼卻一直朝著宋圾的房間張望。
她盡量讓語氣不會露出內心這般的難以言喻，小聲說：“宋圾回來了嗎？”
“嗯，你繼父在你放學前把他接回來了。他在他的房間呢。”
怎麽辦。心跳得好快，唐諾察覺手上的水流都很快變熱了。
宋圾的房間就在她的房間對面。唐諾以回到自己房間為由，卻呆呆地站在了宋圾房間的門口。
他的門虛掩著。能看見屏幕上的游戲畫面。宋圾穿著寬松的T恤，坐在床上。劉海變長了些許，但他看起來好多了。
在放學前心裏想著無數的話語。但已經走到門前，唐諾又不知道要說什麽。屏幕上的游戲畫面，這時被切換了一下，然後就響起了她熟悉的音樂聲。
另一支手柄，被宋圾放在床邊的椅子上。他回頭看她一眼，睫毛截取了光影。什麽也沒說，又轉回頭。
只有一邊的屏幕，無聲中閃爍著等待玩家2。
於是唐諾走了進去，拿起手柄，坐在宋圾身邊的椅子上。好多天沒有見面的兩人，只有游戲裏的角色，仿佛代替著他們本人地又抱又跳地一起闖關。
“啊，你的巨大化果實。”
宋圾美得驚心動魄的臉上，開口的第一句仍然平淡得會讓人覺得不近人情。
但是唐諾卻喜歡這樣子，此刻，與他兩人。從電玩店到這一刻。想要的東西，湧出的勇氣，也就從餘光裏的宋圾臉頰上的細小傷疤裏一下子把心裏塞得太滿。
唐諾直到看不清了游戲畫面，才察覺淚水已經流淌過下頜。也許是太擔心了，也許是終於見到了宋圾。她想忍耐淚水，卻抑制不住。
“傻瓜。”
唐諾感受到了頭頂上多了一份溫熱的份量。屏幕上，模糊地映出宋圾把一只手放在她的頭發上。
“對不起。”
游戲屏幕上的角色被敵人碰到。唐諾低頭擦拭淚水的時候，頭發上的手掌那麽輕微地揉了揉。
“沒關系。我會覆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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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坐同一輛公交的唐諾，擠過人群邊緣，像以前一樣低頭默默地走過宋圾的身邊。與他，不會有任何的視線接觸。
昨天發生在休息室的事情，是她和宋圾兩個人的秘密。
是自己的寶藏。唐諾很清楚這並不會改變兩人之間的關系，但對她一個人來說，卻再也不同於以前了。
自己有了來上學的意義。
在班上的同學看來，唐諾和宋圾很難算得上是兄妹。像平常一樣，唐諾只是這個小團體的底層小跟班。
“小媚眼，還不去買飲料。”
劉琪與幾個女生拿著手機聊天，可以隨意地使喚她。
唐諾並不再感到委屈。她跑出教室，心裏只會期待著的把買回來的碳酸飲料，放在宋圾桌子上的那一刻。
一縷照進窗戶的剛剛好的陽光下，清涼的水珠從宋圾纖長的手指上滴落，喉結滾動，喝著她親手買給他的飲料。
好想再畫下來。他微微揚起下巴。高傲的美。卻又同時，是唯一一個會對她說謝謝的人。
“糗斃了。”
與之帶來雜音的是旁邊的周浙。他把手機拍在桌子上，一臉地苦逼。
一個女生故意取笑，“果然是被甩了。”
周浙不耐煩地跨坐在椅子上。好像是為了發洩，他把手機在教室裏外放音樂。
在這個問題班級裏，在聊天打游戲的同學們都不會有什麽怨言。唐諾是唯一一個在寫作業學習的人。
又一次很快就被劉琪周浙他們，從剛才的天堂給一瞬拉回到了地獄。唐諾也只能忍耐著噪雜的音樂聲，盡量把註意力放在題目上。
“吵死了。”
宋圾冷淡的語調在教室裏異常明顯。
冰冷的太陽發話了。但周浙像是沒有聽見一樣，課桌上的手機還在放著音樂。
於是，宋圾站起了身。他還是那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跨著腿的周浙桌上的手機，被他隨手關掉。
唐諾不安地握緊了橡皮。不只是她，大家應該都感受到了教室裏變得低氣壓。
周浙剛才會被女朋友甩，漫展上具體發生了什麽，在當時去過的人都知道。他一下子從座位上站起來，瞪著宋圾。
“吵到你了？那還真是抱歉呢。”
打籃球的身板讓周浙看起來很高大。他對上宋圾的雙眼，隨手又把音樂打開。
唐諾不敢再看下去。她預感著事情會不好收場。而她所了解的宋圾，顯然不會在乎。
他拿起了周浙的手機，轉過身就把手機扔出窗外。
“想聽，就下去聽好了。”
已經在旁邊看起了好戲的劉琪幾個女生，跑到窗前往下看著手機摔在三層樓高的地上。
“宋圾，你他媽的。”
周浙強壓的怒氣終於不可收拾，一把揪住了宋圾的領口。
“你以為你很厲害是不是？”
班上的男生們都過來拉架。宋圾仍舊用輕蔑的眼神，朝下看著周浙的手，“拿開你的臟手。”
隨著課間休息剛好結束，老師快要來了，這場要爆發的打架好在被同學們拉開。可在上課的教室裏，唐諾環顧著劉琪她們的坐姿態度。感覺得到，周浙第一次對冰冷的太陽出手的意味並不太妙。
劉琪她們幾個女生在放學後，單獨把唐諾叫去了廁所，讓她去把隱藏攝像頭放進宋圾的房間。
“要是不做，就等著吧。”劉琪揮了揮美甲，幾個女生走前還笑著讓唐諾待在廁所裏不準走。
唐諾不打算照做。她知道劉琪她們想對宋圾做什麽。就算會惹劉琪生氣，她也絕不會背叛宋圾。
可是，唐諾低估了劉琪她們的陰險。
第二天，下午第一節課還沒開始。教室裏已經議論紛紛，唐諾剛去吃完午飯回來，就看見班上每一個同學都在對著手機說什麽。
“真的假的啊，宋圾原來是好這一口嗎？”
“怪不得被這麽多女生追求，卻一直還沒有接受過誰的告白。原來是喜歡男的啊。”
“居然是和游戲公司的男經理有染。好臟。人設徹底崩塌了。”
“周浙，該不會宋圾是私底下偷偷暗戀著你，才搞得你分手吧？”
幾個男生笑著和周浙架脖子打鬧了幾下。
謠言。
是謠言。
不在乎平日的孤僻性格，唐諾擠到同學裏仔細看著一個同學的手機屏幕。
然後照著打開了一個網頁。上面惡評滿滿。
——惡心。
——宋圾是gay啊。
——好惡心。
唐諾無法忍受。她立刻看去坐在窗前的宋圾。盡管周圍都是一些不愉快的討論聲，他仍是一只手撐著下巴，另一只手平靜地在手機上玩著游戲。
但這些言語帶來的傷害，他不可能真的沒有聽見。
“看來是我錯怪了你呢，宋圾。”劉琪與幾個女生看著手機捂嘴笑了一下，用美甲捧著嘴地看過去。
唐諾辨認出編造出了這場謠言的罪魁禍首。又是她們。
為什麽要怎麽做，為什麽要對人這麽壞。
唐諾迅速地走上去，與劉琪當面對質。
“是你，你們在網上發的這個帖子。”
劉琪沒好氣地一笑，回頭與幾個女生交換了眼色，“小媚眼，在說什麽呢？”
“刪除它。”
“啊？”
劉琪笑著的眼神裏變得冰冷，“你是不是忘了在跟誰說話？”
唐諾一點也沒有退縮地站在劉琪的桌前。
“刪除它。”
劉琪不再笑了，並不喜歡唐諾這種敢頂撞的濕潤雙眼。
“刪除什麽？”劉琪拿起手機，惡狠狠地警告，“還是說，你又想拍一個視頻了。”
唐諾卻突然伸手，搶奪起了劉琪的手機。她無論如何都要讓這場謠言消失。
劉琪沒想到唐諾手勁兒這麽大。旁邊幾個女生也過來抓唐諾的頭發。劉琪騰出了手，剛要狠狠地朝唐諾扇過去手。
唐諾用身體一下子把劉琪從座位上撞倒在地。
“找死啊小媚眼。”
班上的同學們，被嚇一跳地望過去。宋圾也稍怔了一下。一切發生得太快，他那雙被陽光映得變淺的瞳孔顫動了一下。
暴力是不對的，是唐諾無論怎麽被欺負都不想要還手的原因。她不想讓別人受傷，不想讓別人吃痛。
可是現在，一切在乎的似乎好像都不重要了。
很奇怪。拼命地搶著劉琪的手機，聽著她的一撮頭發被椅子壓得扯斷的叫聲，唐諾發現自己卻感覺不到任何東西。
並不只是為了宋圾。而是宋圾，給了自己從來沒有擁有過的勇氣。
與劉琪玩的幾個女生，都被唐諾這種瘋了似的而爆發的樣子嚇到。
大家都像是在看怪物的眼神。可唐諾不在乎。劉琪尖叫著，喊著周浙。終於讓幾個男生走過來，幫劉琪地對唐諾出手。
但是周浙還沒靠近她，就被一腳踹了出去。
宋圾是高高在上的聖潔太陽。他不能與這種骯臟的打架扯上關系。唐諾願意為宋圾代勞。她不需要他的拯救。
自己已經被宋圾拯救了。
但是隨著整個教室都安靜了下來，唐諾喘息的瞳孔裏清醒地浮現出了劉琪的淚水。
感到空氣中的鹹澀，唐諾內心害怕地擡起頭。周浙驚慌失措地後退出幾步，顫抖的手裏握著的刀，掉在地上。
被捅了一刀的宋圾依舊是神色平淡地流著血。
明明知道唐諾現在的表情，宋圾也沒有回頭，吃力地站起來。扶著門框還沒有走出幾步，失血過多帶來的無力感讓他一下子趴去地上。
這次的事情顯然是鬧大了。當天宋圾被送去校外救治。唐諾也被班主任叫到了辦公室。父母也來了。
母親哭著第一次抱住唐諾，在她消音了只剩救護車聲音的耳邊，不停地說著對不起。
在學校裏被霸淩的事情，一直都不能算得上是秘密。
但母親和已故的父親不一樣，她總是避而不談，而是盡可能想讓唐諾變得越正常越好。
也許母親是覺得自己逼得太緊了。今天發生的事情本來可以避免，或許還會更糟。
唐諾從在辦公室裏被班主任談話，到坐上車，與母親回家都表現得無動於衷。
這樣子的失神，讓他們感到平時對霸淩這件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愧疚。於是，唐諾不需要承擔任何過錯。
周浙被停學處分。劉琪她們也被留校觀察，並且叫來各自的父母特別訓斥了一番。
幾天後，班級裏就恢覆了平日的秩序。高二學習緊張，唐諾正常上課。劉琪她們不會再來招惹她，班上的同學們也都不再提起謠言的事。
畢竟，從那天發生的事情看來。要說宋圾的壞話，就相當於是招惹唐諾。
在他們眼裏，這對義兄妹還從來沒有這麽兄妹過。
無論上課還是下課，唐諾偶爾會看著宋圾不在的座位出神。但很快，她又讓視線落在了課本上。母親不允許她去探望，讓她不用擔心。唐諾心裏也知道，宋圾很可能也不想讓她來。
就這樣一個星期過去了。知道宋圾終於要回家的這天，唐諾內心不同於以前被霸淩時，而是另一種迫不及待的心情，無法再坐在教室裏，充滿期待地註視著快要放學的時間。
想見他。
唐諾推開家門，放下書包。
想要見他。
“回來了，晚飯做好了。洗洗手去坐下吧。”母親在廚房裏說。
但是又不能在表面上表現出來。唐諾去洗了洗手，雙眼卻一直朝著宋圾的房間張望。
她盡量讓語氣不會露出內心這般的難以言喻，小聲說：“宋圾回來了嗎？”
“嗯，你繼父在你放學前把他接回來了。他在他的房間呢。”
怎麽辦。心跳得好快，唐諾察覺手上的水流都很快變熱了。
宋圾的房間就在她的房間對面。唐諾以回到自己房間為由，卻呆呆地站在了宋圾房間的門口。
他的門虛掩著。能看見屏幕上的游戲畫面。宋圾穿著寬松的T恤，坐在床上。劉海變長了些許，但他看起來好多了。
在放學前心裏想著無數的話語。但已經走到門前，唐諾又不知道要說什麽。屏幕上的游戲畫面，這時被切換了一下，然後就響起了她熟悉的音樂聲。
另一支手柄，被宋圾放在床邊的椅子上。他回頭看她一眼，睫毛截取了光影。什麽也沒說，又轉回頭。
只有一邊的屏幕，無聲中閃爍著等待玩家2。
於是唐諾走了進去，拿起手柄，坐在宋圾身邊的椅子上。好多天沒有見面的兩人，只有游戲裏的角色，仿佛代替著他們本人地又抱又跳地一起闖關。
“啊，你的巨大化果實。”
宋圾美得驚心動魄的臉上，開口的第一句仍然平淡得會讓人覺得不近人情。
但是唐諾卻喜歡這樣子，此刻，與他兩人。從電玩店到這一刻。想要的東西，湧出的勇氣，也就從餘光裏的宋圾臉頰上的細小傷疤裏一下子把心裏塞得太滿。
唐諾直到看不清了游戲畫面，才察覺淚水已經流淌過下頜。也許是太擔心了，也許是終於見到了宋圾。她想忍耐淚水，卻抑制不住。
“傻瓜。”
唐諾感受到了頭頂上多了一份溫熱的份量。屏幕上，模糊地映出宋圾把一只手放在她的頭發上。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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