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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葵

是夜,佐秋旬忙著安置遺體,及聯系喪葬社,商討葬禮相關的事儀。

第二天,家裏來了很多人,鬧哄哄的。

小葵一直躲在房裏,直到第四天告別日,她才穿著制服出門,隨眾人坐上靈車,前往墓園。

她跟在隊伍末尾,等下葬儀式結束,便自行離開人群,往墓園深處走。

小鎮不大,僅有這一座墓園。

她像逛圖書館般,一排一排查看著墓碑上的內容。

終於,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西月君的墓。

嶄新的石碑上刻著幾個簡樸的字,再無其它。

小葵摘下頭上的白花,放在碑前,又拿出偷偷從培訓班服務生那裏弄的一張西月君的登記照,小心地貼到墓碑正上方。

不知是石碑太滑,還是墓園裏陰冷濕氣重,照片怎麽都粘不牢固。

小葵抿了抿嘴唇,準備試最後一次,不行就算了。

她把剩的小半管膠全擠到照片背面,翻過來貼時,照片上突然出現了兩條紅色!

定睛細看,竟然是西月的眼睛裏流出了兩行血淚!

“呀!”她驚叫一聲,扔下照片,慌不疊地跑出了墓園。

她獨自搭乘電車,回到了佐家。

佐秋旬正癱在客廳沙發上睡大覺,不時發出輕微的鼾聲。

小葵匆匆進門,噠噠噠上樓時,他壓根沒聽到。

白鳥葵披頭散發地坐在床邊,瞟眼看向小葵,問道:“去哪兒了?這麽晚才回來?”

“隨便轉了轉。”小葵應著,鉆進被窩裏,把頭臉都蓋住。

過了一會兒,白鳥葵問:“睡了嗎?”

“沒,睡不著。”小葵悶聲道。

“我唱首歌給你聽吧?”

白鳥葵說著,唱了起來:“天上的星星眨呀眨,路邊有一個布娃娃。布娃娃,布娃娃,你為什麽不回家?是不是你沒有家?沒有爸爸和媽媽?布娃娃,不要傷心不要怕,讓我借給你一半媽媽,和你共同擁有一個家,讓我借給你一個爸爸,和你共同擁有一個家……”

小葵感覺歌聲就在耳旁,且最後兩句重覆、重覆、再重覆……沒有停下的意思。

她嚇得從床上滾落在地,擡眼見白鳥葵正死死盯著自己,嘴巴大張著,唇角咧開到了臉的邊緣!

“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小葵顫聲道。

白鳥葵“哼哼”笑了兩聲,轉頭從窗臺躍出去了。

小葵連忙將窗戶關上鎖緊,只是,更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只見白鳥葵像蜘蛛一樣攀在墻上,靈活地爬上爬下,那迅捷的速度壓根不像人類!她忽地爬到小葵關好的玻璃窗上,再次咧開嘴笑……

“啊!啊!”

小葵尖叫著沖出臥室,跑下樓,使勁搖著沈睡中的佐秋旬,大喊:“醒醒!快起來!有女鬼!白鳥葵是女鬼!起來呀!”

佐秋旬被吵醒,十分不耐煩地甩開小葵的手,吼道:“哪有什麽女鬼?!你再神經兮兮的,我就叫人把你關起來!”

說完,他扶著腰上樓,走進自己房間,“啪”地把門關上了。

接下來數天,小葵都不敢上樓,她寧願跟仆人住一塊,和她們一起做些烹飪、灑掃之類的活兒。

可是,佐秋旬以父母去世,不需要太多人服侍為由,趕走了大部分仆人,灰色洋房裏越來越空。

佐秋旬沒了父親管束,自然是更加隨心所欲、放浪形骸,經常和白鳥葵尋歡作樂、徹夜不眠……

漸漸的,小葵變得沈默寡言,話越來越少。

轉眼到了冬季,下了一場初雪。

這天,佐秋旬喝多了酒,醉醺醺地崴進後院,見守羊圈的老伯趴著打盹,氣得一掌扇他頭上,罵道:“老害!讓你看家畜,成天偷懶睡覺!給我收拾東西滾蛋!”

他並沒有給老伯收拾東西的時間,直接將人提出後園,然後用力將院門關上。

圍欄中的羊受到驚嚇,四處逃竄。

佐秋旬不太清醒地堵在羊圈門口,指著一群畜生威脅道:“別亂動啊!搞清楚你們的主子是誰!正好天氣冷了我想吃羊肉!不聽話的統統殺掉!”

沒了老伯坐鎮,羊群橫沖直撞地亂作一團,有的小羊不甚跌倒,被大羊踩在腳下。

突然,一頭羊沖向了佐秋旬,把他撞倒在地。

“呸!死畜生,竟敢撞我!”他罵罵咧咧地要站起來收拾那只羊。

結果,那只壯碩的羊又沖向他,把他撞倒,並從他身上踩了過去。

接著,無數只羊撞向佐秋旬,在他身上踩踏,有的羊辨不清方向,又跑回羊圈,來回踩。

佐秋旬只要站起,便會被撞倒,如此反覆。

“嗷!來人吶!救命!啊……”他的慘叫聲響徹整個後院。

天空又飄起了雪花,小葵出門看雪,正好在後廚臺階上,看到了這一幕。

簌簌飛落的星星點點,讓她想起了西月君家種的的櫻花樹,而潔白的羊群仿佛是西月老師帶的那些跳舞的小女孩。

羊朝著佐秋旬的每次撞擊,猶如一種特別的音樂節拍,悅耳地敲擊在腦海,令小葵情不自禁地隨著節奏翩翩起舞。

跳的正是那首《櫻花頌》:櫻花啊!櫻花啊!暮春三月天空裏,萬裏無雲多明凈,如同彩霞如白雲,芬芳撲鼻多美麗,快來呀!快來呀!同去看櫻花……

旋律結束,羊群也跑光了,佐秋旬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身下的雪被斑斑點點的鮮紅覆蓋。

小葵停下舞步,慢慢朝他走去。

佐秋旬安靜地閉著眼睛,睫毛上掛著血珠,臉上和身上被羊群踩得臟兮兮的。

小葵俯視了他片刻,轉身離去。

忽然,一雙手抓住了她的腳踝!把她拽倒在地。

佐秋旬睜眼,嘶啞著嗓音道:“為什麽……不救我!?”

小葵深吸一口氣,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雪渣,依舊俯視他,一字一句地說:“因為你逼死了西月老師,還打死了我哥哥太翔,你該死。”

“呵!”佐秋旬輕笑了聲,說:“西月的事我不想再跟你爭論,但你哥哥不是我打死的。”

“不是你是誰?”小葵問。

“那天……我確實打了他一頓,但沒打死。”佐秋旬回憶道,“我記得第二天還跟你說過他在小樹林,你跑了後……我也跟著一起去找,大概是下午,天快黑的時候,我看見他你母親在歌舞町附近的沙灘上吵架,當時我還不認識尹美惠,以為是價錢沒談攏。結果聽他們說的話,才知道是母子……”

他的聲音逐漸虛弱,歇了會,又繼續道:“你哥哥威脅你母親,如果不管你們,就把她殺了你們父親的事抖出去。你母親……掐死了他,把屍體拖進了密林裏……”

“你為什麽沒告發我阿媽?”小葵不太信他的說辭。

“你不懂……像我這種……混球,跟歷史……太幹凈的人,是……處不好的。只有……像你母親這樣,有把柄……落我手裏,才好互相……拿捏,只是沒想到,她那天……自作聰明,想殺我……滅口,反而送了性命,哈……哈。”

佐秋旬斷斷續續地說著,進氣比出氣少。

小葵似是有所動搖,緊握著拳,整個人微微發抖。

“葵……葵……”佐秋旬伸手呼喚,眼神裏居然透著眷戀。

小葵感覺一陣惡心,扔下他跑開了。

天快黑了,她忌憚白鳥葵,沒敢踏入二樓,一個人坐在客廳發呆。

“小葵,你上來。”白鳥葵竟高聲喊她。

小葵踟躇了半晌,還是大著膽子上樓了。

白鳥葵臉色蒼白,兩手撐著坐在臥室的地板上,朝她笑道:“我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想不想聽?”

“你到底是人是鬼?!”小葵質問。

“哈!哈哈哈!”白鳥葵笑得更厲害了。

“我懷孕了。”她說。

小葵震驚地看向她的肚子。

“但是……孩子掉了!”白鳥葵突然掀開裙子,露出正在流淌的鮮血,瘋狂地大笑道。

“這……怎麽辦?”小葵六神無主地奔到門口張望,但樓上樓下沒有一個仆人。

“你等著,我去外面找人。”

她跌跌撞撞地下樓,卻發現自己走不動了,鮮血順著小腿流淌到樓梯上。

“不是白鳥葵流產嗎?為什麽我也在流血?!”小葵扶著欄桿,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身下的血泊。

她撐著扶手,用力爬了上去,想看看白鳥葵。

可是,白鳥葵不見了!房間裏地上的血跡也不見了!

只有她自己正在流的血是真的。

小葵趴在臥室門口,望著室內的那扇窗戶,

而她期盼的那個女孩再也沒有從窗臺翻進來。

血還在流,她的生命也要到了盡頭,眼前模模糊糊地只剩白色光暈,直至眼睛閉上的最後一刻,她才恍然明白:白鳥葵就是向小葵,她們原是一體。

雪還在飄,大約一個星期後,灰色洋樓內外的一男一女兩具屍體被發現了。又過了一段時間,這棟房子成了事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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