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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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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8-01-15 16:00:03 字數:5295

鬼族攻陷大夏國京城被擊退數年後,玄機子過世了,享年七十五歲。

這一日,整支戰龍軍的士兵都在頭上綁上了白布,甚至是磐石城的百姓,都主動在家門口貼上了白紙,哀悼這位畢生為抵抗外侮出謀劃策的偉大老人,而他的智慧也讓每一位受過他教誨的軍士,永志在心。

他的義子小森,從那日起便不吃不喝,跪在了棺木之前,孺慕化為哀痛,讓一旁的人看了都於心不忍,只是無論怎麽勸,小森還是如此,用他的方式悼念著義父。

玄機子早知自己時日無多,因此在短短幾年內,他簡直是將各種知識硬塞給他,也虧得他天生聰穎、智慧過人,才能成功的將玄機子的一身本領幾乎學了個七八成,他差的,只是磨練和經驗。

雖然玄機子死前交代了他千斤重的責任,也憐惜地嘆息著不知他擔不擔得起,但小森知道,受了義父的救命之恩,還有對那個男人的崇拜之情,都讓他義無反顧的非得撐住不可。

可是明白歸明白,當玄機子真正的離開後,小森還是不太能承受這個打擊,跪在棺木前顯得哀痛欲絕。

他沒有想到的時,這個時候,把他從傷痛的深淵拉起來的,也是那個男人。

堂堂的大夏國鎮南大將軍龍潚,南方最堅實的壁壘,在小森跪了三天,差點暈厥過去之後,直接過來一掌把他劈昏,中斷了他這種無意義的自虐。

在小森醒來之後,回想到竟是龍潚救了他,心中不由浮起一種慚愧卻又酸甜的感覺。

慚愧,是他終於想起玄機子對他的期待—要好好輔佐龍潚,助他成就不世功業;至於酸甜,便是他心中最大的秘密了。

其實小森是個女孩,在玄機子撿到她時,她已經十歲,知道自己的身分是京城醫藥世家綦家的最小女兒,名叫綦卉。而她臉上的紅斑,則是自從鬼族開始侵擾邊疆時,綦父就有先見之明的,用祖傳秘藥造成的,破壞她的容貌,免得城破之時,年幼的她會受賊人覬覦。

她的親生父親曾語重心長地道:「逢此亂世,卻有如此傾國傾城之貌,反而成了禍事啊!」

後來果然一語成讖,綦家人在逃難時彼此失散了,玄機子救回了雪地裏的她,由於懷疑她是被京城裏勢大的人牙子所擄,為了保護她,玄機子選擇隱瞞了她的身分,讓她扮成了一個小男孩,取名小森。

只是綦卉所表現出來的聰慧,讓玄機子如獲至寶,將一身本領一股腦地教她,希望把她栽培成自己的接班人,輔佐龍潚。

所以這幾年在玄機子的身邊,綦卉幾乎是看著龍潚的背影長大。

她對他的心情,從一種對英雄的崇拜、向往,到如今已然及笄,轉為對於一個男人的傾慕。

綦卉沒有把感情表現出來,但她被龍潚從義父過世的悲痛拉起那一刻,她下定了決心,這個男人將會是她今生的追隨!

於是綦卉清醒後,略微整理了外貌,確認一身少年的裝束沒有問題後,便急忙趕到龍潚的書房外求見。

龍潚正在書房裏,與左右副將談論軍情,由於對玄機子十分尊敬,所以對於綦卉這個義子,也會多加照拂,故而也應允了綦卉踏入他的書房。

而且這幾年綦卉時常代替玄機子獻策,表現得也有模有樣,她在龍潚眼中,也不是全無分量的。

在綦卉進了書房後,因為擔心對方是否還處在悲痛中,龍潚看向她,而這還是第一次正眼看她,眼睛不由一亮。這少年如果去掉了臉上的紅斑,那張臉肯定比今生他看過最漂亮的女人還要標致三分。

不過對於一個男孩,外貌如何龍潚並不在意,他只是停下了與副將之間的對話,淡然地對著綦卉問道:「有事嗎?」

綦卉先是躬身長揖,脆生生地道:「小森多謝大將軍出手相救。」

「你以後別再那麽蠢試圖餓死自己就好。本將軍手下只有戰死的人,還沒有餓死的。」龍潚不甚在意地瞄了她一眼。「玄機子老師已經故去,只嘆以後再無人替本將軍運籌帷幄,但是養他一個後人,本將軍還是養得起的,你以後就乖乖在磐石城待著就好,若是想做什麽營生,也可以告訴本將軍。」

也就是說,綦卉如果想做點小生意自給自足,龍潚會給她本錢;如果什麽都不想做,那麽龍潚也只當多養一個人。

不過這可不是綦卉的意願,她咬了咬下唇,像是鼓起了勇氣說道:「義父雖已往生,但並不是以後就沒人能替大將軍運籌帷幄了!至少……至少我就可以!」

瞧這少年宛如小女兒家的神態,卻說著七尺男兒都不一定辦得到的話,龍潚失笑。「你或許有些小聰明,但那是因為有老師幫襯著,現在嘛……本將軍可不會拿自己手下的命跟你開玩笑!」

「我不是開玩笑!」綦卉有些不甘心了,在義父去世的前兩年,基本上軍營裏的各種計劃和計謀,其實都出自她手,只是假義父之名發出,義父早就悠悠哉哉地不管事了。

想不到,這竟成了龍潚瞧不起她的理由?

幸好義父早料到了會有這種情況,做了另一手準備。

綦卉由懷裏掏出一封上了火漆的信,透過左副將盧慎遞到了龍潚面前。

「大將軍請過目,這是義父臨終前親筆寫下的信函。」

龍潚心中一動,那種審視的目光卻柔和了許多。玄機子在他心中亦師亦父,只是他身為一個將領,沒有辦法像綦卉那樣任性放肆的悲傷,只能深埋在心中,繼續扮演著眾人心中的支柱。所以知道玄機子死前掛念的居然還是他,不顧病體親筆寫信,龍潚不由得十分感動。

展開信函一看,裏頭不外乎是些老朽老矣無法再助將軍大展鴻圖雲雲,最後卻提到,小森此子已成氣候,知識謀略都不遜於他,可堪大用。龍潚閱畢又好好地摺起了信,意味深長的看著綦卉。

「你認為你可以?」他仔細地觀察著她的表情。

「只要大將軍給我機會,我會證明給你看。」她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雖然平素的她溫和不與人爭,說話也小聲小氣的有些軟弱,但提到了她專精的事物,她的氣勢竟是張揚了起來。

龍潚見狀竟然笑了。「既然如此,那就讓你試試吧!距離磐石城以西五百裏的厲城,現在已經被鬼族的十萬大軍圍困了三天三夜,昨日來信求援。城主說他們城內只有兩萬兵力,糧食箭矢即將用罄,撐不多久了。不如這件事就交給你解決如何?」

既然這小子想試,那就讓他試,就算敗了,老子這一點損失還是付得起的。龍潚心忖道。

與其說他就這麽相信了綦卉,不如說他相信玄機子的眼光。

「大將軍,不可!」一直沈默的盧慎面露不悅地開口。「這小子毛都還沒長齊,豈能把這麽重要的事交給他?」

盧慎是兩名副將內,脾氣比較沖動、個性也比較暴躁那個。相形之下,右副將趙鑫則溫和許多,人也文質彬彬,時常做和事佬。

但即使是趙鑫這樣的人,也在這時候忍不住勸道:「大將軍,此事攸關數萬條軍士及百姓的性命,請大將軍慎重考慮!」

龍潚只是看了兩個得力助手一眼,淡然地朝綦卉問道:「小子,你多久能解決這事?」

「敢問大將軍是要速戰速決,可是會死點人;或者是不費一兵一卒,但可能要花點時間呢?」綦卉思索了一下,反問。

看來這小子很有自信?龍潚笑得更深了。「如果本將軍選後者?」

綦卉自信地道:「兩個月足矣!」

「哼!聽你在胡吹大氣!就算讓本副將帶十萬兵去馳援,沒有三五個月休想搞定這事!還不費一兵一卒呢!」盧慎氣呼呼的說。

趙鑫也是一臉狐疑地看著綦卉,只是他平素厚道,不好出言相譏,只是那表情儼然說明一切。

「夠了!他說兩個月,本將軍就給他兩個月。」龍潚一拍桌子,盧、趙兩人馬上噤聲。「你們不必羅唆了,我相信老師。」

提到玄機子,盧慎及趙鑫都無話可說了,他們對老軍師也是崇拜敬佩,方才看綦卉嘴上無毛就覺得她辦事肯定不牢,卻一下子忘了她是玄機子的傳人。

於是,這件事就這麽決定了。

綦卉握緊了拳頭,這一次,她一定要讓這群瞧不起她的男人刮目相看!

龍潚給了綦卉足夠的權力,讓她在這段時間可以號令戰龍軍的兵士,也可以利用磐石城的各種資源。就在大夥兒都以為她要大張旗鼓好好幹一番大事時,她只是寫了一封密信,調動的人力也只有一人,讓戰龍軍最高明的斥候將那封密信送了出去。

再來,再來,就在戰龍軍每個將士都摩拳擦掌等著出擊時,綦卉卻是什麽都沒有做,信送出去之後就成天讀書彈琴,再也沒有任何命令或舉動。

或許,她是在布什麽局吧?於是戰龍軍便一等、再等,三等,等得每個剽悍士兵都不耐煩起來,軍營裏的火氣日漸升高,連盧慎及趙鑫都快壓制不住了。

因為連這兩個副將,都開始對綦卉有所不滿了啊!

就在眾人想違抗軍令去質問綦卉時,終於,綦卉有了下一步動作了。

而這下一步動作,幾乎讓整個戰龍軍沸騰起來—

她居然要求龍潚去信給厲城的城主,要那兩萬守軍放棄抵抗,閉城躲起來!

「大將軍,這小子簡直他娘的扯蛋,居然要厲城守兵閉門不出?怎麽不幹脆叫全城百姓和將士們都把脖子洗洗,送上去讓鬼族人砍了算了!」

盧慎氣憤難當的質問著,心如火燎,如果大將軍後悔了,那麽現在派兵去追回那道命令,還來得及啊!

院子裏只有龍潚與綦卉,綦卉甚至還悠哉悠哉地彈著琴,讓盧慎看了更是火冒三丈。

這陣子全權放給綦卉,龍潚只能說這真是自己人生中最輕松的時光了,那醜小子在旁彈幾首樂曲,讓他這個粗人好像也文雅了幾分。

當然他也不是沒有盯著,只是事情還在他的掌握內,所以他一聲不吭的讓綦卉去施展,既然答應了她,那麽除非快搞砸了,否則他不會插手,自然對於盧慎的反對,龍潚也不加幹涉,在他看來,既然綦卉接下了這任務,那麽如何解決這種矛盾,也成了對她能力的考驗之一。

所以龍潚只是淡然地看了一眼綦卉,便不語地繼續喝他的茶擦他的刀。

綦卉停下了琴聲,好整以暇地看著盧慎。

「盧副將,你就這麽對我沒信心?」

「信心?瞧你這副鳥樣,老子能有什麽信心?」盧慎把這陣子他的不滿全爆發了出來,「你這小子天天只會彈琴,要不就是四處閑晃,一點屁用都沒有。大將軍要你解決厲城那事,你從頭到尾也只發了封不知道寫了什麽鬼的信,現在竟然還要厲城退兵,這得死多少人啊?你腦子是壞了嗎?」

左一句沒用,右一句沒腦,綦卉雖然知道盧慎心直口快,心中也不由得微惱。

她的表情有些冷了下來。「大將軍將權力放給我了,你等著看就是了,這一點耐心都沒有嗎?」

「老子再等下去,厲城人都死光啦!」盧慎見龍潚不管,居然還在那磨刀,聲音也大了起來。

綦卉慍怒地看著這個頭腦簡單的大個子,他也不想想龍潚會放任她亂搞嗎?龍潚都沒說話了,他急著當這出頭鳥是等著被射一箭嗎?

既然如此,那她不介意當個射箭的人啊!

被罵得莫名其妙的綦卉,突然微微一笑,這種笑容與龍潚那種狂放不羈的笑法不同,而是帶著鎮靜,帶著絲冷意。

「既然盧副將口口聲聲覺得我會害死厲城軍民,那麽我們打個賭如何?」綦卉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起琴弦。「如果我在兩個月內,無法解決厲城之危,那麽我從此不再管軍中之事,義父的遺言就當沒有,所有責難我一力承擔。可是如果我贏的話,盧副將你就到彥城去反省反省吧!沒有立大功不準回來,省得我看到你就想吵架!」

一下下不成曲調的琴音,讓原就不高興的盧慎更加不耐煩起來,沒想太多便反駁道:「彥城那種鳥地方,連酒館都沒有,是要老子去餵蚊子嗎?鬼族可能連彥城的存在都忘了,哪裏有可能立什麽大功?」

綦卉細眉一挑,琴聲驟停,有些打趣地望著他。「怎麽?你不敢去?你會這麽說,代表你也認為我辦得到,所以怕輸是嗎?」

隨便用琴聲擾其心志,盧慎就中招了,被拆穿他底氣其實有點虛。

盧慎隨即反應過來,也有些慍怒地道:「老子會怕輸?老子才怕你不服輸,還要跟大將軍哭鼻子呢!」

「不怕就好。那咱們就打這個賭,你贏的話,我從此不再管戰龍軍的事,也不會在戰事上再多嘴。可是如果我贏了,你就滾到彥城去,立功才準回來。有大將軍為證,誰都別想耍賴。」綦卉又暗示似地提醒道:「彥城地方雖然小又貧瘠,可是相對於厲城的位置,也算是個南方的小門戶呢!難道你這副將就是這樣當的,光想守大城,遇到小城就不當一回事,你可別被鬼族鉆了空子,最後又回來求大將軍!」

「呸!就算是彥城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老子也不會輕忽的!老子雖然不精明,但論起作戰,自認除了不敵大將軍,也沒在怕其他人的!好!老子跟你賭了,就看看你怎麽輸!」

盧慎怒吼一聲,憤然而去,他今天是來阻止那道命令,但似乎不僅沒達到目的,還有種被人擺了一道的感覺,雖然他還沒能想通問題出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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