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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回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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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回來找我。

將曲疏桐推上接駁艇, 卓楓再上去。

帶來的醫生在游艇上跪地搶救。

廉麥康和於繼確保了他們倆上岸就轉頭去找任齊柯和常森了。

兩人目前還沒露出水面,有些危險。

他們不知道二人都受了不輕的傷,進水後無法那麽自如地自救, 被浪沖得有點遠。

等他們接連安全上船的時候,卓楓的接駁艇已經到了大游艇, 曲疏桐被放在擔架上轉移上去。

四個人只有常森知道, 曲疏桐至少中了兩槍,最後一刻她中槍了他t知道, 但是不知道中了多少。

廉麥康和於繼聽聞後都呆了,至少兩槍?難怪她在水裏就像一條已經沒有了任何生命的小魚兒, 隨波漂蕩,那血流完全模糊了他們游過去的視線。

那還能有命嗎。

上了大游艇,受傷的任齊柯和常森去處理傷口, 剩下的兩人一個去安排直升機準備送曲疏桐回香江, 一個處理海上的事故。

船艙內安置成臨時搶救室的房門口,卓楓目不轉睛透過窗戶盯著室內醫生忙碌的身影久久沒動。

搶救回來一點呼吸,再簡單處理了傷口, 吸上氧後, 人又馬上被擔架轉移出來, 送上了已經準備好的直升機。

機艙無法容納那麽多人, 只帶走了醫生。

這艘游艇不到百呎, 是當初曲疏桐新年游沒有被選中的那艘, 所以只有一個停機坪。

待那架直升機飛走了, 另一架才重新降落,於繼和受傷比較嚴重的常森上去隨卓楓一起回。

直升機比游艇快了不少, 在午夜前最後一刻降落到中西區上心醫院的頂層停機坪。

到了手術室所在樓層,卓楓坐在門口椅子上, 往後靠上墻,閉上眼。

回程的風已經將他們身上被海水泡濕的衣服都給風幹了,幹幹凈凈的仿佛這一晚沒有發生任何事,沒離港,沒在海面驚心動魄了一場。

常森已經去處理傷口,於繼陪著卓楓在斜對面坐著。

卓溫暉沒一會兒同那幾個今晚準備一起吃新婚宴的親戚趕了過來,一見卓楓安好無恙地坐在那兒,都松了口氣,但是轉頭看向那手術室,大家臉色又是差的。

於繼起身招呼他。

卓家小姑丈問:“裏面,是卓楓的妻子嗎?”

於繼:“嗯。”

卓溫暉蹙眉,問:“受多重的傷?”

於繼:“中了三槍。”

“三……”

所有人駭然,連卓溫暉臉色都大變,一下子低頭看向那閉目沒有任何表情的兒子,聯想到他們一周前才登記的事……

怕卓家的親戚還拎不清行情,這時候還覺得情況覆雜不懂站隊,於繼又解釋了一句,“一槍是打太太的,另外兩槍是打卓總,太太擋槍了。”

“那個混賬!!混賬!”小姑丈搖頭怒罵,“沒人性!太沒人性了!”

大姑丈面容肅然,冰冷氣息在周身繚繞,怒而不發。

卓楓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大家罵完也都發現他大概是累了,心情也可想而知,所以也沒人去打擾他,離開了搶救室門口,換了地方去等著。

這一層樓直到淩晨,游艇回港了,庾泰下了船,告訴了蔔畫同她一起來,才再次打破了極致的寧靜。

蔔畫在門口眼眶猩紅,最後無助地扭頭看庾泰,“怪我,怪我那個破微信給人盜了,都是我。”

庾泰馬上伸手拍拍她腦袋,“傻,和你無關。”

蔔畫眼淚都在打轉了,但餘光裏卓楓坐在那兒,她也不敢多說什麽徒惹他傷感,男人此刻彎下了腰,被鮮血染紅的雙手撐著膝蓋,那身著西服的高大的身子佝僂下去,好像被什麽打折了。

她不敢想象他此刻的心情。

固然知道自己對曲疏桐的感情不會比他少,可是那畢竟是他新婚妻子,她是能感覺到他對曲疏桐的喜歡的。

新婚一周就出這樣的事,人要是沒了,他怎麽辦呀。

庾泰把她帶走了,說他沒吃晚飯,她也沒吃,一起去吃個飯。

一進電梯蔔畫就低下頭說:“你自己吃吧,我陪你就行,我找個地方坐著,吃不下。”

庾泰望著她慘白的側臉沒有說話。

醫院樓下有一家二十四小時港式茶餐廳。庾泰點了兩杯飲料。

好一會兒蔔畫才發現他沒吃飯。

她把目光從街上閃爍的霓虹燈上轉移到餐桌對面,好奇呢喃:“你怎麽沒吃,還沒上來嗎?茶餐廳怎麽會這麽久。”

庾泰搖頭:“沒有,我也不想吃。”

“你不是說你要吃嗎?”

“只是想帶你離開那裏,我哪兒吃得下。”他笑了聲。

蔔畫和他對視了幾秒,又低了頭繼續發呆。

“蔔畫。”

“……”

她楞了楞,擡頭。認識這麽久,少說也快一年了,見面也好多次了,但他從沒喊過她的名字。

有時候會開玩笑地說,我們的大明星,卻從沒這樣指名道姓喊過蔔畫二字。

庾泰:“我以後,打算少聯系你了。”

“……”蔔畫更茫然了,比起這個稱謂更加茫然,“什麽?為什麽?”

“本來不是想追你嗎。”

“……”蔔畫覺得他三句話可以震驚她一輩子。

庾泰:“但現在不打算了。”

“……”沒有最震驚,只有更震驚。

蔔畫幹笑了聲,連接話都不知道怎麽接,難道要說,啊那你怎麽不打算追了?

庾泰似乎也知道她的困惑和驚訝,他有頭有尾,解釋道:“我知道你不好追,打算花個兩三年,反正你也不急著結婚。”

“……”嗯。

庾泰:“但是今天晚上出了這事,忽然發現,我仇家也不少。”

“……”

蔔畫吸了口氣,“那,那個……唔,那你自己要小心啊。”

“……”庾泰笑了聲,“你倒是第一次關心我。”

“……”

他喝了口水,嘆了口氣,“反正,就這樣吧。但你以後要是遇上什麽事了,只要你覺得我能解決的,你就找我。”

蔔畫抿唇笑,笑得格外不自然,那種不知道怎麽接受別人好意的不自在。

庾泰:“我說認真的,有事情你找我,無論香江的事還是內地的事,我都能給你解決。”

“唔。”

“別唔啊,我只是不追你了,又不是不喜歡你了,又不是脫粉了。”

“……”

他咧嘴笑:“我可不能看著我偶像,我喜歡的……女孩子,給人欺負。”

“……”

蔔畫尷尬地低頭,捧起水杯,“謝謝,我會,希望沒有那種機會。”

“嗯,希望。”

坐了會兒,庾泰又道:“你回去休息吧,在這待著沒用。我送你回去吧。”

“我不想走,回去了也睡不著,桐桐在港只有我一個朋友。”

“卓楓在呢,她結婚了。”

“那他也比我晚認識她,她還是只有我一個最親的人。”她聲音驀地嘶啞了起來。

庾泰蹙眉,起身過去坐在她身邊,撫了撫她的肩頭,“別哭,別這樣,那我們就在這,不回去了。”

蔔畫手撐在桌上,捂著臉,淚水順著手心流淌入袖口。

聽著她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庾泰眉頭越皺越深,抽了紙巾給她擦,擦不到,就拿下她的手,用力拿下。

她雙眼通紅,梨花帶雨地垂著臉。

庾泰給她擦幹凈淚水,“別哭了,她會沒事的,我聽說一槍在膝蓋上,兩槍在背上,偏下,照理說不會傷及心臟。”

蔔畫痛哭出聲:“可是數量上太多了,這麽多……還是墜海撈上來的,她傷口都泡水了。”

庾泰:“是多,這是無法避免的,但是她已經從海上挺到了香江進了醫院,剛剛進去時都還在,所以已經在手術的她應該能挺過去的,是不是?幾率還是大的。”

“我還是好擔心,幾率不大的,要是沒有怎麽辦……她只有我一個朋友,我也只有這一個最要好的朋友,她才回來不到一年,還不到一年呢。”她哽咽,淚眼模糊,“我以前總是跟她說好希望她回來工作。我就不該跟她說,不說她也許就不會選擇回來了。”

“這怎麽能算呢。”庾泰手心接了好多滾燙的淚水,索性丟了紙巾,把她按到懷裏。

蔔畫哭暈了,埋下臉在他肩頭更加控制不住地大哭,把心痛和擔憂完全釋放了。

從一點到四點,幾個小時她斷斷續續地抽噎,最後頭哭疼了,睡著了。

庾泰一直低頭註視,半夜的她眼睛已經完全腫起來了,清透的肌膚上掛著滿滿的淚痕,和以往在網上,電視上看到的光鮮亮麗靚絕香江的模樣大相徑庭,現在像個受了委屈的鄰家小女孩兒。

他把她抱起來,出門放到對面的醫院樓下自己停在路邊的車上,調平了座椅,拆了毯子給她蓋上。

回到樓上,看到了孔少崢在搶救室不遠的一個地方坐著。

“你沒值班?”庾泰走過去問。

“沒。”

“那今早上班?”

“嗯。”

“誰跟你說的?”

“你跟你爹要那麽多人,誰不知道。那會兒他跟我爸在吃飯。”

清早六點,已經有陽光射入醫院走廊,淺淺的光像海浪一樣,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推移,慢慢爬到了他腳t下。

手術室的門開時,長廊上的眾人一個恍惚,兩秒後才紛紛起身。

醫生摘下口罩,臉色帶著愁容,“槍口太多了,時間拖了太久,進手術室時已經失血性休克。最重要的是還有一個傷口,從背後幾乎擦過了心臟。”

站在卓楓身側的於繼心漏了一拍,拳頭握緊了,餘光小心註意著他的臉色。

男人眼神清晰可見地閃了閃。

他是子彈在前面穿過都不會眨眼的人,此刻卻嚇到了。

醫生解釋了一堆東西,其中夾雜著一句說心跳一直斷斷續續,但是最後好在還有一句:“情況不容樂觀,先觀察一下。”

於繼緩慢地放下了心臟緊繃的一口氣。

庾泰替卓楓和蔔畫追問醫生:“幾率大嗎?”

醫生搖頭:“難說,無法斷言。”

人被推出來了。

手術室門口騰出一條路。

病床上靜靜躺著的女人一頭烏發披在枕頭,枕上掛著發絲滲出來的血,那肩頭,脖子,肉眼可見也染著幹涸而沒擦幹的顏色。

她整個人看著毫無一絲生命氣息。

卓楓把手扶上了病床,另一只手顫抖著撫上她的臉,輕輕揉了揉。

在進病房的前一刻,他彎下了腰。

好像從沒見過他那樣頹然地彎腰,好像被風雨吹過的麥穗,是陡然彎下的,沒有時間緩沖。

於繼一眼不眨盯著。

卓楓親了親床上緊闔的眼睛,開口:“你要堅強點,桐桐,堅強點,回來找我。我們才結婚一周,你知道嗎?”

幾個人原地看著,都看直了眼卻沒說話。

人進了icu後,孔少崢才走過去透過玻璃窗看了看,再回頭跟後面的庾泰說:“醫生不會說有保證性質的話,但是只要第一場搶救成功了,後面生還的幾率就應該有五成以上了。不要太擔心。”

他表面跟著庾泰說的,其實還是說給卓楓聽,他們都知道。

庾泰嘆息:“那就好。”他往前一步拍了拍卓楓的肩,扭頭和孔少崢說,“你要上班了吧?我要去送蔔畫回家,她還在我車裏。”

孔少崢點點頭,目送他走後,轉頭沖卓楓身邊的保鏢說:“我聽說你們還有人受傷了,走,帶我去看看吧。”

於繼:“您不是骨科醫生嗎,還能處理槍傷?”

“我也略懂一丟丟,友情看看,反正我還沒到上班的時間。”

他覺得卓楓需要獨處。



卓家老爺子自昨晚沒有等到新婚的小夫妻去吃飯,得知是卓朝折騰的事,就被氣倒了。

那幾個月前原本就已經氣壞了的身子在後面長久的休養下,好不容易才恢覆一些,能出門去吃飯,結果這次聞言,他大概知道這次是完了,事情必釀大,一氣之下就昏昏沈沈了,直接進了醫院。

卓楓沒去看他,離開icu,他冷靜地去看了看兩個也中了槍傷的手下後,就無事般地回了樓上,在icu同一層的一個休息室裏,坐著。

因為一夜沒睡,白天有時候精神極度匱乏人會有點恍惚,他就小睡了一下,基本半小時就醒了,醒了就去icu門口看看,透過玻璃窗看看裏面渾身纏著紗布的人,她插了很多管子,戴著呼吸機,氣息孱弱得好像隨時要化成煙飛走。



“你要給我擋子彈嗎?桐桐,給我擋子彈的話,我給你卓氏股份,以後我們拿分紅,更值錢。”

她瘋狂搖頭:“我不要不要,錢財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我不需要啦。”

“我死了,你去告訴我家卓先生。”

“姓韓的開槍了,卓先生希望我給他擋子彈,我就擋了,所以我死了。”

卓楓低頭,高大的身子晃了晃。

下午本來陽光不錯,傍晚卻來了一場初冬細雨淋濕整個中環。

維港的霧在醫院窗外飄,整個世界陷在不真不假的漩渦裏。

夢裏,那會兒曲疏桐叫lisian,沒人知道她中文名。

第一次進總裁辦公室,她穿的似乎是一套黑色的西裝裙,踩著同色系的高跟,身姿纖細,高挑,烏發微卷,五官精致得仿佛化了濃妝。

紐約公司有華人,但還是以歐美為主,她這樣的長相對於一個中國人來說,沒人會不多看一眼。

卓楓手裏翻著她的簡歷,隨意一瞥就不禁也多留意一眼,“曲、疏、桐?垂緌飲清露,流響出疏桐。”

她嘴角略微上揚:“我更喜歡,缺月疏桐誰省得,風塵知己醉寥寥。”

他點點頭:“好聽。那你喜歡被叫中文名,還是,英文名?”

她下意識笑了笑:“沒人叫我中文名,甚至也很少講中文。卓總叫的機會也應該不多,您隨意。”

“也許就多了。”他說,“我辦公室助理位置空缺,有興趣換過來嗎?”

她臉上飄著沒怎麽隱藏的驚訝,“我,我經驗不夠,進公司才一年。”

“經驗是實踐出來的,實踐需要大膽和足夠的目光、見地。這幾樣,你都不缺。”

她楞楞地看他一會兒,都沒有下定決心開口。

“膽子再大點,你做錯了什麽我也不知道,只要你能夠善後。我改明兒離開了這裏,你就是最大,自己為自己負責就行。”

“……”

“實在捅了不知如何是好的簍子,我也不介意為我新助理收拾一兩次。”

“……”

她淺淺笑一笑,最後點點小下巴,“謝謝卓總。”

曲疏桐沒捅過婁子,她本就不差的能力在那一年的總裁辦自由自在的工作中突飛猛進,很多卓楓沒有時間開的線上會議,都是她獨挑大梁應對著所有高管的七嘴八舌和意見不一,甚至發難。

當然這能力的進步也歸功於卓楓隔三岔五同她溝通結束後最後給予的一句:很棒,疏桐。

所以她說她要調到華盛頓工作的時候,卓楓有些不舍。

她說有人打擾到她生活的時候,他更不舍得,不舍得她在一個孤立無援、不安、沒人支撐的異國他鄉環境中兜兜轉轉為自己換生活的地方。

他沒用過女助理,但她那一年讓他很喜歡,從工作到人,為人處世,性情,笑容,和他結束工作後偶爾的談笑就像兩個同在異國熟識的朋友,不像上下屬了,她很聰明,會轉換那樣的界限。

他知道那不是男女之間的喜歡,不是感情甚至愛情,但確實是喜歡。

在一起後他給她一個二十四小時的私人電話,她第一次打是因為公事,後來也幾乎沒有為私事打過,可能是因為異地,可能是因為在一起時兩人都沒感情,可能是因為本質的上下屬的關系,總之那不見面的一年她和他的關系沒什麽情侶之間的進展,還是偏生疏。

年中他去出差,她不知道,聽到車聲後走到門口扒著門框往外看,淺淺笑著,問他:“你來啦~”

“嗯。你怎麽穿這麽少?下雨了。”

“哦我剛剛在,在睡覺,剛起來。”

他順手摟上她的肩。她全身都僵硬了,他能感覺到,但故作不知,還是摟著她進屋。

小兔子漸漸也緩和下來了,接下來幾天也習慣了他偶爾的親昵動作。

幾個月後回國前他問她,要不要同他一起回港工作。

他覺得如此異地下去也不是事,她一個人在美也孤單了些,他不在她總是自己一個人兩點一線,他總覺得不合適。

她興致卻淡淡地說,她暫時沒有回國的計劃,在港,在美,於她來說,都差不多,反正都不是家鄉。

如果沒有這一份邀約,如果沒有,她就不會回來了,至少回來不會是到他身邊,到港,不會有一天真同他結這個婚。

這一路他拉扯著她走一條,她本不該走的路。

最後別的沒記住,就記住那一句他為逗她的戲言,為他丟了命。



“你不要想我嘛,我有什麽好想的呢,我一點不值得。”

“你再這麽說我要生氣了。”

“唔,你不要老生氣。”她眼眶閃閃的含著淚,“你以後還是要小心安全,保護好自己,照顧好自己,我好擔心你哦。”

她皺著眉,連死都不安心,仿佛看透他身後還有無數子彈她來不及擋。

卓楓心口如撕裂搬鮮血淋漓,世界在轟隆巨響。睜開眼醒來,中環暴雨如註,烏雲壓城,醫院窗戶仿佛下一秒要碎掉。

他額上彌漫著細汗,眉宇深擰,胸口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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