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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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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

萬物生突然出現, 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

但他在這裏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琴玄的認親儀式給所有重要仙宗都發了請柬,怎麽會少了西天樂土?

樂土派來參加的佛師正是在外替世師佛贖罪的萬物生。

萬物生到了九天仙盟,看到這裏如此混亂, 出於菩薩的本能,也會前來查探情況。

一到這裏就看到魔尊現身, 那必然是要管一管的。

但問題是,琴玄被謝清霄抓的時候他應該也在, 那時候也不見他出面。

不出面是好事, 不然多生變數。

賀蘭昭冷靜下來,誰進那個旋渦都無所謂, 他們的生死他不在意,但扶玉不行。

扶玉進去了, 他也得進去。

塗山隱眼睜睜看著花枝爬進旋渦,卡住旋渦的口讓它無法立刻關閉, 趁機穿入其中。

海潮翻湧,旋渦越來越大, 塗山隱想靠近都難。

他只能看著自家殿下進入其中, 接著海面平靜下來, 旋渦消失,若非藍楓島被顛覆毀於一旦, 他幾乎要以為什麽都沒發生過。

“殿下!!”

妖族的呼喚賀蘭昭是聽不見了的。

藍楓島下的海居然直通封魔海, 這是誰都想不到的。

當年魔尊和琴桑相識, 怕是就因為這一片海。

他想得一點都不錯。

扶玉一進入旋渦就失去了意識。

只是在外看著閉了眼睛失去意識, 內裏她其實很清醒。

魂燈脫手,在黑暗的海底中用光將她包裹, 她在光芒中不斷接收從前的回憶。

這才是她真正的魂燈,在封魔海底部, 她與魂燈徹底結合,想起了所有。

其實沒什麽好說的。

那真是乏善可陳的一生。

出生時沒有記憶,有記憶時是身邊的仆從被帶走。

帶走也好,反正他們在的時候對她也不好,是神姬又怎樣,盟主除了每年定期來的那一天外,根本不過問神姬的日常生活,他們想如何就如何。

這些人走了她反而要輕松一些。

再之後就是一個人住在藍楓島,仙體早慧,早早辟谷,也不用別人怎麽照顧。

三歲到七歲,四年的時間,她每年見琴玄一次,起先也會有儒慕和期待,但每次見完他心裏都會很難受,身上熱得需要去海裏泡著才能緩解一些,久而久之,她開始害怕琴玄出現。

也是在這些年裏,她認識了淩蒼。

因為無人可以交流,她那時會修煉、懂功法,卻不會說話,畢竟對話不是書本能教會的。

一個不會說話的小女孩,動不動就因為體內火焰燒灼的不適跳入海中泡著,長此以往水性變得很好。

海裏有很多漂亮的生物,她在島上生活太無趣,不看藍楓樹的時候,就去海裏看魚。

有那麽一天,她終於“誤入”了隱藏在海底的封魔海入口,在裏面見到了沈眠的淩蒼。

小孩子本來思維就不夠成熟,又無人教導,話都不會說,看到一個人被鐵鏈捆住睡在那裏,只覺得奇怪和新鮮。

從此她的生活裏多了一點樂趣。

她幾乎每天都去看淩蒼,他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不說話也不睜眼,她以為他和那些魚一樣需要吃東西才能醒來,所以抓了魚給他吃。

送魚進去的時候,她會躲在鐵鏈外面,生怕他進食時和海怪一樣可怕,會波及到她。

可他不吃魚。

不吃魚,那就是吃別的了,他長成人的樣子,會不會是吃人的東西。

七歲那年,還是看不到淩蒼睜眼,她已經開始氣餒,決定再嘗試用人的食物引誘一下,不行就算了。

要讓仙盟往藍楓島上送人的食物,先提條件是這裏得有人需要食物。

為此,她向琴玄提出請求,想要一個人陪伴,這個人不需要修為太高。

修為低的人仙盟不多,但也是有的,琴玄看著膝下的小女孩,或許是她那一刻眼神發光,讓他回憶起了誰,又或者他本來就知道她發現了誰,找人要做什麽,所以笑了笑答應了。

然後他就送來幾個人讓她選擇,扶玉在其中選擇了五官奇特有點像魚的小鍋。

小鍋的到來,帶來了食物和一點新鮮感,但少女那時已經不懂得與人相處,神思又天然地缺失理智,所以真的和會說話的人朝夕相處,她反而不舒服。

她們總是爭吵——她單方面地厭惡小鍋,小鍋總是很耐心地照顧她,在知道小鍋是魔尊的人之後,扶玉也能想明白她為何出現。

淩蒼被小姑娘投餵那幾年,應該是被迫不能睜眼,但他是有意識的。

他大約也覺得好玩,就是實在不想吃魚,所以安排了小鍋來。

她第一次帶著小鍋給的食物去海底見淩蒼,他就睜開了眼。

那麽漂亮的眼睛,她當時覺得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扶玉找回全部記憶,是她自己,也是琴桑,她很明白自己那時的感受。

那不是喜歡,只是對美好事物的向往,也有些延時回報後的喜悅。

四年了,終於可以見到他睜眼,那種喜悅讓當時不懂感情缺乏認知的小女孩誤會了。

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他們頻頻會面,仙盟不可能毫不知情,從封魔海居然在藍楓島下有入口,就能明白盟主琴玄早與魔尊有瓜葛,哪怕不是勾結,也是試圖奪取淩蒼的力量。

在謝清霄之前,淩蒼是檀音君隕落後的最強戰力,所有追隨他的人都變得比從前更強,但凡是修行的,就沒有不心向往之的。

他被封印後,很多人打他的主意,但因為謝清霄守著封魔海,一直無人得逞。

琴玄的九天仙盟也有海,他約莫是使用了什麽秘法,在海下打造了聯通封魔海的入口,可以隨時見到淩蒼,但也無法放他出來就是了。

他自己應該嘗試過與淩蒼溝通,只是一直得不到回應。

三歲稚兒無意進入封魔海,他第一時間就感受到了,立刻前往查看情況。

在遠處看見淩蒼任由她好奇地觸碰撫摸,他才產生了利用這個“女兒”的想法。

反正在他看來,她少根筋,實在“不像她”,養著也是白養活,不如拿來使用吧。

再後面四年不斷地接近,以及小鍋的出現,都印證了琴玄當初的選擇是正確的。

她還真的喚醒了魔尊,得到了對方的青睞。

為什麽呢。

估計琴玄很好奇。

扶玉也在好奇。

魔尊和琴玄之間,唯一的共同之處應該就是那位檀音君。

檀音君。

所以還是是因為她嗎?

或許琴玄不覺得她像,但淩蒼看出了什麽?

扶玉在海水中緩緩睜開眼睛。

回憶從一開始的緩慢突然變得快速起來,她雖然睜開眼睛,但眼裏是沒有焦距的,全是走馬燈一樣的回憶。

她看到琴桑長大,她不懂他是什麽身份,只是不太想看淩蒼被鐵鏈捆綁,時不時因為謝清霄加固封印而不舒服的樣子,所以提出放他出去。

她也真的做了嘗試,但當時的她根本沒能力就是了。

淩蒼每次都是笑而不語,任她折騰。

他們的關系好像很好,但也止步於此,所有琴玄希望她帶回來的東西,她都沒有帶回來過,包括淩蒼的修煉法門,她也會懊惱,覺得什麽東西他都不肯給,肯定沒把她真的放在心上。

一直等到琴桑成年依然毫無收獲,琴玄終於耐心告罄。

他參與過當年檀音和淩蒼的鬥法,知道魔尊多恐怖。

他是不會真的放淩蒼出來的,也明白自己在仙盟留存封魔海的入口有多危險,被發現會身敗名裂。所以在耐心消失之後,確定自己什麽都得不到,他便封鎖了入口。

琴桑心裏怨恨淩蒼什麽都不給,確實和他吵了一架,但也沒想過再也不見他。

進不去封魔海,她就去找“父親”鬧,琴玄也是那時才告知了她淩蒼的真正身份。

一個禍世魔頭,對她也只是拿來當玩物趣味打發時間罷了,根本沒用真心,魔尊那種存在怎麽可能會有真心?

琴玄直接給琴桑服下丹藥,削減她的感情,轉而開始操縱她和謝清霄的婚姻。

從魔尊這裏得不到助力,那就從謝清霄下手。

他一向很懂得如何PUA琴桑,很順利地讓她不記前塵,嫁去了淩虛。

再後面的扶玉早都知道了。

她的婚姻不幸福。

初時因為謝清霄與淩蒼有些相似的臉,她心中還有些動容。

看他用劍的風姿,她也羨慕和向往。

但他們的婚姻沒有好結果。

謝清霄與洛水仙子出雙入對的事情琴桑耿耿於懷,除了小鍋故意帶回來誤導的畫面,她其實也親自去過一趟。

這件事除了魔尊無人知曉。

洛水之戰是魔族與仙界的一戰,為的是爭搶洛水中所鎮守的一件寶物。

寶物名曰溯回鏡。琴桑來到洛水,在兩相戰鬥時潛入水底,見到了彩光四溢的溯回鏡。

也在這裏見到了淩蒼的幻影。

淩蒼的本體被封印,但分魂和幻影可以通過各種水質來回鏈接。

洛水也是水,魔族使用陣法之後,他可以在這裏出現。

他也是來找溯回鏡的。

溯回鏡其實是很雞肋的寶物,除了可以看到過去之外,改變不了任何。

但淩蒼好像很想要,琴桑到這時,正看見他要打開溯回鏡。

自從他們鬧翻,琴桑就再也沒進入過藍楓島的海域,直到出嫁,他們都沒再見過面。

這次意外碰面讓淩蒼都有些失神,本來唾手可得的寶物也被琴桑搶先奪走了。

淩蒼並無搶回來的意思,只是看著她的臉笑了一下,說很想她。

現在回想,那可不是想她,而是在透過她看著另外一個人。

是檀音君。

琴桑在溯回鏡裏看到了檀音君,那正是淩蒼想要看見的人。

她出嫁了,他就沒了借來思念的臉,淩蒼便想拿到溯回鏡,這樣就可以時刻從自己的回憶裏看到他的師尊。

這不是她單方面的猜測,是後面得到淩蒼認可的事實。

琴桑不是在給謝清霄下毒、救出淩蒼之後才想要殺了他的。

她在拿到溯回鏡匆匆照了一下之後,就發誓要徹底殺了淩蒼。

淩蒼拿到溯回鏡時已經將鏡子開啟,琴桑搶過鏡子隨意一瞥,就看見了那個和她生成一模一樣,卻氣質眼神完全不同的人。

是檀音君。

封魔海中,扶玉眼裏走馬燈漸漸消失,她視力恢覆,用神識將自己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現在的她,就是她一分為二時在鏡子裏看到的那個人。

檀音。

她真的是檀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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