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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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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8

被人指著鼻子嘲笑, 賀蘭昭依然不生氣。

他就像一尊活著的觀音像,不管面對旁人的怒火還是尊敬,都能從容自處, 不受任何影響。

“賀蘭確實沒有阻攔天尊的本事,但天尊既然不是一人前來, 總要照顧身邊人的安危和感受。”賀蘭昭認真說道,“今日各界精銳均在仙盟修整, 妖界也來共襄盛舉, 天尊實力非凡,自然可以一人隨意殺入殺出, 但你身邊的道友呢?”

賀蘭昭終於不再笑了,他不笑的時候便如觀音怒目, 威懾力並不亞於謝清霄。

“你置她安危於不顧,為何還要把她帶來。”

扶玉在謝清霄身後, 沒有從賀蘭昭的語氣裏聽出拿自己來要挾謝清霄的意味。

倒是覺得賀蘭昭真在為謝清霄不顧她的安全胡來而不悅。

她闔了闔眼,想到上次在萬丈淵見賀蘭昭的幾面, 他好像一直都是這麽為人著想, 體貼入微, 還幫她遮擋過洛水仙子的目光。

但不管前面哪一次,她都沒有像今日一樣, 感受出那種別樣的認真。

他這次是真的不高興。

扶玉擡眸, 看到謝清霄可靠的背影。

可以的, 這人把賀蘭昭擋得嚴嚴實實, 她想看看對方什麽表情都不行。

也不看了,賀蘭昭再如何又怎樣, 信用分都被扣光了。

謝清霄看上去也不想接受賀蘭昭疑似認真的指責。

“有的人自己做不到的事,便覺得別人也做不到, 就以為本尊會不顧身邊人的安危。”

他往前一步,壓迫感令賀蘭昭眼睛昏花片刻。

“本尊身邊一位隨行弟子都能得賀蘭道君都如此關心,賀蘭道君還真是……”

“多情呢。”謝清霄意味深長地拖長了音調。

他可不是只會悶頭修煉的劍仙。

他是謝氏門閥教導出來的弟子,別人和他說話恨不得多長一個腦袋,生怕一不留神就被耍了。

賀蘭昭所有的指責,他都能有效地反駁回去,還不忘羞辱對方一番,兩相交鋒片刻,笑面觀音已經被他搞的毫無笑意了。

氣氛劍拔弩張,被結界庇護其中的弟子和藍袍仙師都在費解,怎麽今日連賀蘭昭都不行了?

清霄劍尊來者不善大家都看出來了,但這也太不善了,難不成他真的想和九天仙盟撕破臉不成?

賀蘭昭身後閃過三道神光,三位天尊隨後落位,結界裏面的弟子們見此一幕都松了口氣。

看來今日是打不起來的了,就算打起來,他們也吃不了虧的。

結界之外,妖族衛隊悄無聲息地將現場包圍,哪怕到了此刻,其他三位天尊都到了,琴玄依然不出面。

看得出來,他是必須要奪回丟失的面子不可。

真是大心臟啊。

不光是琴玄,還有謝清霄,他們都很大心臟。

哪怕面對三位天尊明顯不悅的神情,謝清霄依然沒有一點要退步的意思。

甚至在對方之一在質問他要幹什麽的時候很直白地說:“九天仙盟與妖界結盟,認妖王為義子,結血親,與我淩虛劍派和昆吾謝氏理念相悖,不問過淩虛和謝氏同意便罷了,還發來請柬挑釁本尊,本尊要做什麽,幾位應該心知肚明。”

……事情哪裏就這麽嚴重了?

問話的天尊表情一變,他們確實有意為琴玄站場子,謝清霄是最晚提上天尊的,地位雖說與他們一樣,但畢竟年紀小,真正掌握在手裏的權利網還沒有那麽大。

他們站在這裏,謝清霄怎麽都會給個面子,這並不是件難事。

但謝清霄這樣說話已經證明他們想錯了。

自從魔尊被封印以來,妖族就一直很安分地追隨仙界,哪怕在魔尊出世之後也沒有立刻反叛。

到後來魔尊被謝清霄斬殺的消息傳出,他們更是老老實實。

如此情況下,收個妖王做義子,名義上讓妖族更加合理地歸順仙界,也不是什麽壞事。

謝清霄毫無疑問在上升高度,他們偏偏還不好反駁,因為他說得也確實是對的。

謝氏多憎恨妖魔不需要他自己表述,仙界無人不知。

琴玄得不到他再次聯姻的首肯,就選擇和妖界結盟,也本就含有打謝清霄臉的意思。

三位天尊一時無言,謝清霄掃過賀蘭昭的臉,嘴角的笑容始終都在,又一次讓賀蘭昭想起他那句“思之令人發笑”。

賀蘭昭沈默不語,最後是三位天尊裏最德高望重的丹蕪天尊開了口。

她語氣沒那麽尖銳,甚至十分和善,溫聲說道:“哪有清霄你說得那麽嚴重?你母親也是知道這件事的,不也沒說什麽。琴盟主怎麽說也是你從前的岳父,邀請你來參加今日的宴會並無其他汙糟心思,只是想跟你緩和關系罷了。”

面對丹蕪,謝清霄的態度稍好一些,甚至還行了個晚輩的禮,丹蕪很是受用。

但他開口說話完全不是那回事:“我母親如何與我本人並無幹系。便如我今日打了丹蕪天尊的臉,又道此事你祖師也沒說什麽,丹蕪天尊是否就不會追究我的責任了?”

丹蕪直接閉了嘴。

說不通,什麽歪理邪說,根本不是這麽回事。

兩件事性質完全不一樣,謝清霄非要這麽扯,就是非要將局面拉到最壞的地步。

丹蕪與其他兩位天尊對視一眼,雖然不說話了,但也沒挪動步伐,意思也很明確。

真要做什麽,他們是會先站琴玄看看的。

後面具體要不要變,再看琴玄可以將事情處理到何種地步。

謝清霄太了解這些所謂尊神的隨機應變,根本不把他們的站位放在眼裏。

琴玄能拿到他們的第一站位肯定是給了什麽好處,或者幹脆是拿了他們什麽把柄。

但他也不是好惹的。

他不需要用把柄來控制別人,他只靠能力就好。

“退後,護好自己。”

這話是對扶玉說的。

扶玉一直躲在謝清霄背後,他們都沒將這位隨行弟子放在心上。

她從善如流地後退幾步,隨手畫了個結界將自己圈在裏面,那從容的手法,熟稔的法印,都讓一直關註這裏的賀蘭昭微微失神。

和謝清霄幾分相似的臉,謝家弟子的身份,有仙根,會法術,用得還很好,怎麽看都不是扶玉該有的樣子。

他很確定跟著謝清霄來這裏的一定是她,但所有痕跡擺在面前,都告訴他不是。

扶玉所用結界甚至還讓其他三位天尊一驚。

不對。

那是淩虛法術或是謝氏秘法?

都不像。

倒是像極了大荒的法術。

不對勁。

剛想到這裏已經聽謝清霄手中劍鳴,朗聲說道:“琴盟主既然敢惹謝氏和淩虛,便不要再做縮頭烏龜,你自己不現身,本尊便來幫你一二。”

扶玉想到來此之前,謝清霄說要抓了琴玄去大荒。

他接下來做的就是他說的那樣。

抓了琴玄就真的是“抓”。

琴玄該是在幕後等待,三位天尊已經打算一起出手阻攔謝清霄片刻,免得琴玄到最後覺得他們什麽也沒做。

可他們剛擡手,無量劍就劈了下來。

這把之前劈了魔界界門,傳聞斬殺了魔尊的仙劍血氣逼人,他們身居高位多年,多久沒被這樣兇險的血氣威懾過了,多少心裏也有了不悅。

正要反擊,奪回些許顏面,謝清霄已經趁他們楞神的功夫,將琴玄抓了出來。

就是純粹地抓,琴玄前襟被謝清霄抓著,直接甩在了扶玉面前的地面上。

扶玉隔著結界去看這個夢裏出現過的男人,人人都覺得他是琴桑的父親,但她覺得不是。

父親不該說什麽“不像她”的話,也不該對獨女自小那樣放任自流的態度。

但她還有些緊要事想不起來,也不敢確定他到底做了些什麽。

四目相對,琴玄並無想象中那麽狼狽。

賀蘭昭飛身而至,擋在琴玄和扶玉之間,琴玄微微瞇眼,賀蘭昭已經上前將他扶起,轉了個方向,和他一起背對扶玉,面朝謝清霄。

如此,倒也不覺得方才賀蘭昭的落地點有什麽偏向。

但問題是,琴玄並不直面謝清霄。

他轉過頭來繼續看扶玉。

琴玄的臉是有些少年氣的,他駐顏應該很早。

這位仙盟盟主曾經也是凡人修士,他成仙的時間比在場除了丹蕪天尊之外的所有神仙都早。

被謝清霄如此不尊重地甩下來,他一點都不生氣,從容不怕地拍打著身上不存在的塵土,理了理衣衫,在賀蘭昭幾次引導之下,都不去直面謝清霄,他從一開始地轉頭,換做直接轉過身來面對扶玉。

在場氣氛極速扭轉,連三位天尊都開始註視這個一開始他們都沒放在眼裏的小弟子。

扶玉也沒敗給琴玄。

不就是看幾眼?

誰還不會諱莫如深地看著別人了?

對眼前這個人,扶玉有種超乎尋常的冷靜和厭惡。

她漫不經心地看回去,把從謝清霄身上學來那種輕蔑和高高在上全都擺出來,上下掃視琴玄一眼,滿不在乎地勾勾嘴角。

謝清霄看了都得為這惟妙惟肖的模仿鼓掌。

琴玄顯然沒料到扶玉會是這樣的反應,稍稍一怔,也跟著她笑起來。

“可惜。”他慢慢道,“若有時間,需得與你好好敘舊才是。”

敘舊兩個字就很微妙,顯然是看穿了扶玉的易容,察覺到了她的真實面目。

以前扶玉會想解釋自己只是和琴桑長得一樣,現在知道自己就是琴桑,也不必再解釋。

被看穿易容她其實早有心理準備,琴玄這麽說話,顯然是想讓她害怕和不安,或者幹脆憤怒外露,她不會讓對方得逞。

“無妨。”扶玉認真道,“不必可惜,你會有大把時間與我敘舊的。”

琴玄一頓,還要再說什麽,冰寒劍意已然來襲。

他能和扶玉這樣隨意說話,也不因謝清霄的動手緊張,肯定是早有安排,心中有底。

三位天尊已然動手,要讓謝清霄“冷靜”一下。

琴玄被他如此傷了面子,該足夠彌補他對淩虛和謝氏的“挑釁”和“羞辱”了。

難不成還真要把琴玄拉下馬才行?

六界才太平多久啊?

妖族衛隊一擁而上,他們的王才認了琴玄做義父,正式有了隨意進出仙界的身份,也不能就這麽眨眼毀去。

可也就在那一刻,天雷降下,謝清霄當場就進階了。

早在淩虛謝清霄已經透露過,他確實又要進階了,可在場的這些外人不知道。

如今清霄劍尊進階的紫雷劈下來,所有試圖阻攔他的人都要與他一起承受雷劫。

包括已經被他抓在手裏的琴玄。

琴玄的臉色終於變了。

謝清霄也不管他心裏怎麽想,抓了人,帶上扶玉就走。

紫雷跟著他轉移,被劈了的神仙從其中掙脫出來的時候各個灰頭土臉,表情很是精彩。

賀蘭昭反而是最安定的那個。

他有條不紊地指揮眾人收尾這場鬧劇,吩咐完一切,目光望向越來越遠的雷劫。

這個情形,不會有任何人敢去追謝清霄,三位天尊也不行。

琴玄是沒救了的。

賀蘭昭別開頭,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露出快意的笑。

但隨後他又有些失神。

好像想到了別的人。

紫雷之中,扶玉因為她獨特的結界暫時沒被攻擊,但也只是暫時。

她必須盡快出去,不然結界撐不住的。

謝清霄直接給了她一塊玉牌:“等雷劫過去,用它來找我。”

語畢,不等回答就帶著琴玄和紫雷一起離開。

扶玉看著手中玉牌,是謝清霄的身份玉牌,蘊藏著淩虛劍尊的浩瀚靈力,在她已經有自保能力的同時再加上這塊玉牌,走到哪裏都不用擔心安全問題。

扶玉細致地數了數越來越遠的雷劫,謝清霄也不知道帶琴玄去哪裏享受天雷,左右她也要等,不如就回仙盟一趟,將魂燈的事做個了解。

打定主意,扶玉將謝清霄的玉牌掛在腰間,明目張膽地再次回到仙盟。

九天仙盟一團亂麻,根本無人來關註她。

扶玉根據回憶來到藍楓島,找到存放魂燈的地方,這裏大門緊閉,並無守衛。

不對勁啊,按理說該有弟子守衛,難不成都跑去前面了?

扶玉推門想要進去,門卻先從裏面開了。

賀蘭昭盤膝坐在門內,無數魂燈在他背後燃起燈火。

他衣衫整齊,面目潔凈,眉心朱砂痣下,一雙清秀昳麗的眼睛朝她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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