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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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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

琴桑背叛謝清霄, 與魔尊私奔,毒殺親夫,這件事在仙界人盡皆知。

可扶玉看到所有關於琴桑的過去裏, 沒有和淩蒼的暧昧過往,沒有與魔尊的相知相許, 更不清楚他們到底是什麽時候認識的,如何聯系上的。

但關於謝清霄的卻有很多很多。

她以前覺得這是因為那些夢裏琴桑已經出嫁, 住在淩虛劍派, 那場景限制,肯定是見到謝清霄比較多。

可現在她夢見了藍楓島, 甚至看見了清晰的琴玄,回憶裏出現面孔最多的依然是謝清霄。

人人都覺得琴桑愛魔尊愛得要死, 但琴桑最後放他出來,要殺了他。

人人都覺得琴桑對謝清霄毫無感情, 連謝清霄自己都這麽覺得,但扶玉頻繁地看到謝清霄。

她甚至對琴桑如何給謝清霄下毒, 如何一次次盯著他服下毒藥, 每咽下去一次喉結是怎樣滑動的, 全都記憶深刻。

若要她為這些回憶定上一個基調,她甚至都要覺得, 琴桑對謝清霄是又愛又恨的。

又愛又恨。

愛之欲其生, 恨之欲其死。

最後謝清霄沒死成, 她也就放棄了, 自己和淩蒼同歸於盡。

謝清霄也沒料到扶玉會這麽說。

但他絕不會感到榮幸,畢竟不是扶玉自己的眼睛看到了他, 心裏想著他。

他也不覺得她通過琴桑看見了很多的他,就代表琴桑對他有什麽。

應該是憎恨吧。

過於憎恨一個人, 恨不得他死,最後他卻沒死,她覺得不甘。

“她恨我,一心要我死,即便你從她的眼中看到很多的我,那也該是我面目可憎的樣子。”

謝清霄如是說道。

扶玉卻說:“面目可憎?不,我看到劍尊練劍的樣子,風姿驚華,俊逸非凡。還有劍尊走路時說話時意態傲岸光風霽月的模樣,這都和面目可憎扯不上關系。”

謝清霄蹙眉道:“面目可憎不一定是我那一刻真的做了什麽,只是厭惡我的人會覺得我所有的尋常行為都可恨罷了。你和她不一樣,你不厭惡我,自然不會有那種感覺。”

“是嗎?”扶玉聲音有些涼,“劍尊說我不會有那種體會,那就不會有吧。”

謝清霄再遲鈍都能感覺到扶玉不高興了,更別說他一點都不遲鈍了。

他本意是不希望她生氣會介懷什麽,但她反而不高興。

這樣的原因無非就一個。

她和“她”越來越接近。

扶玉望向謝清霄的眼睛,過了一會問他:“劍尊好像很不願意接受這件事。她可能沒有你想象中那麽恨你,至少一開始是的。”

謝清霄沈默下來,久久未語。

扶玉等待片刻,主動打破沈默:“我也只是隨口一說,劍尊不必因此困擾。”

“我並不困擾。”謝清霄終於開口,回望扶玉,“我只是在想你說這些的用意。她恨不恨我對我來說都沒有任何影響,我不在意。”

明明是在表述對琴桑的不在意,扶玉卻心梗得難受,眼睛都有些發紅。

謝清霄如同未見,繼續道:“同樣的,她後面又為何恨我,日日給我下毒,置我於死地,我也不在意。”

……這也不在意?

扶玉瞳孔收縮了一下。

“她背叛了婚契也沒有關系,反正那婚契也被魔尊強行解除了,我與她被迫在一起,也被迫分開,說來也算另一種意義上的有始有終。這些已經有結果的事情,我都不想再去在意。”

這什麽意思,好的壞的全部一筆勾銷了?

就算琴桑真的回來,重新站在他面前,他也能心平氣和相處不成?

扶玉睜大眼睛,心酸沒了,眼睛也不紅了,掃了掃謝清霄確實是白色不是綠色的長發,憋了口氣說:“不追究了?”

“不追究。”

謝清霄淡淡道:“什麽都不追究了。”

如果你說這些的用意是這個,若你真的是她。

那他就只有一個答案。

“都過去了。”他眼神晦暗,音域微澀,略帶沙啞地說著。

扶玉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個全新的畫面。

那是琴桑和謝清霄剛成親不久,兩人一直沒有圓房,還分地而居,琴玄知道後很不滿意,發了傳音讓琴桑“有所表示”。

琴桑用了好幾日來理解父親的“有所表示”,最後明白他是要自己主動示好。

綺霞元君心高氣傲,目下無塵,從不討好別人。

唯獨對這位父親,因實力和身份的壓制,不得不服從低頭。

她不情願去放低姿態勾引誰,可還是經小鍋不斷提醒盟主的吩咐後,在謝清霄來見她的那個晚上,換上了暧昧的衣裳,坐在床邊對他笑,約他今夜相會。

這段記憶本來只是作為一段恥辱,存在於扶玉作為琴桑的那個夢中,細節末梢並未展露。

但現在她身臨其境,完全感受到琴桑說出讓謝清霄今夜留下時的忐忑不安。

那種不甘心、充滿抗拒,倍感屈辱,卻還隱隱期待的矛盾充斥她的心扉。

她漲紅了臉,手緊緊攥著薄薄的衣裙,琴桑自己或許不知道,但扶玉的情感清晰敏銳,代入進去後,完全明白她那時隱秘的期待。

她還是對自己的夫君和未來婚姻生活抱有期許的。

她是想要把日子過好的。

只可惜最後她在淩虛劍派過的生活,和被困在藍楓島的那些年沒什麽區別。

甚至連身邊唯一相伴的人都一直都是小鍋沒有改變。

她所有的期許都淹沒在謝清霄蓋過來的毯子上。

扶玉清楚地看見謝清霄做這些時的神情。

他的聲音很冷,眼神有點嚴厲:“別逼自己做不想做的事。”

“你自己不想,這裏沒人會逼你,其他人也不行。”

琴桑先是被毯子蒙住,人呆了一瞬,再回過頭來聽謝清霄那些話,情緒淹沒本來就不怎麽多的理智,只覺得是謝清霄不稀罕她的示好。

什麽別逼自己做不想做的事,看起來就是他更不想要這一切吧。

那些話說是給她聽也是給他自己聽。

他也不想被逼迫與她親近。

反正就是他不稀罕她。

琴桑自尊心很強,那源於她強烈的自我保護意識,沒人可以傷害她的尊嚴。

她當即和謝清霄大吵一架,謝清霄解釋不通,敗退而走,她應該是在口頭鬥爭上取勝了,好像如此就不必因為幾乎脫光了坐在他面前,還要被他拒絕而感到無地自容。

就連小鍋後面進來收拾殘局,被她瞥見那抿起的嘴角,都懷疑自己是被嘲笑了,朝小鍋也大打出手。

“你自己不想,這裏沒人會逼你,其他人也不行。”

扶玉看清了那日的經過,耳邊又回蕩謝清霄當時的話。

她慢慢開口:“都過去了嗎?你心裏真的這樣想,不是被迫這麽說嗎?那要是你過得去,她卻過不去怎麽辦?”

“你不追究了,她卻要追究呢?”

謝清霄不如她苦思冥想那麽久才開口,他直接看著她說:“我好像明白你說這些的用意了。”

他往前一步,站在扶玉面前面不改色道:“你是真的難辨自身,將自己當成她。”

扶玉回了回神,正要開口,謝清霄又道:“那我便以你的假設回答你的問題。”

扶玉莫名緊張起來,謝清霄逼近她,與她極近地四目相對。

“那就追究我。”他一字一頓道,“怎麽追究都行,這對我來說不是壞事。會追究說明還會在意。你就來追究我,過不去就別過去,你就來折磨我報覆我。”

扶玉差點被他氣息壓迫得窒息。

她趕緊後撤道:“你別靠這麽近,就站在那裏。”

謝清霄按她說的那樣靜靜站在那裏,眼神冷靜,意態從容,好像她提出這些問題,他並沒有想象中那麽難以接受,整個人都透著那種高知、理性又平靜的感覺。

扶玉忍不住想,要是琴桑真的對這個人又愛又恨,多半也有他這種與她完全相反的絕對理性有關。

他們一個過於瘋癲,一個過於理智,簡直就是兩個極端。

人最缺什麽也就最想去得到什麽,琴桑時刻崩潰得那個勁兒,最缺少的就是一個情緒穩定的超級大腦來給她填補空蕩。

更別說他的相貌又是那樣好。

仙界的一個兩個千古第一人,長得都那麽相似,這真的是偶然嗎?

“我們還是做正事。”扶玉掃開情緒,眼下前往仙盟要緊,其他都可以慢慢來。

“好。”謝清霄嘴上答應得好好的,和她面對面坐下之後卻道,“話說到方才那個地步,我的心意你應該已經明晰了。”

“……”扶玉五官扭曲了一下。

謝清霄眼都不眨:“你不必接受,但我希望你在心裏記住。”

扶玉握緊了拳,謝清霄覺得火候差不多,開始教她更多淩虛法術。

他甚至還給了她準備了劍作為法器。

“淩虛弟子都佩劍,你既扮做我的弟子,我便有責任為你尋一把趁手的劍。”

他反手將劍柄遞給扶玉:“試試看。”

扶玉所有亂七八糟的情緒都在看見這把劍的時候消失了。

琴桑是火靈根,不用劍,法器是火符箓。

扶玉幾乎都要以為自己就是她了,但接過劍柄時的契合感,那種心神安定,覺得自己可以改天換地解決一切難題的豪情,實在是洶湧澎湃,占據她全部心神。

她覺得她就該做劍仙,這輩子都不可能松開劍的。

扶玉臉上露出明顯的茫然情緒,謝清霄替她調整了一下握劍姿勢,靠在她背後擺正她的肩頸和手臂,姿態親密無間,卻看上去那樣正當。

“你是由我點化,靈根自然與我一樣,會覺得用劍得宜很正常。”

扶玉現在已經不想著隱瞞謝清霄什麽了,畢竟他話剛才都擺在明面上說了,他也沒那麽抗拒她有可能會變成誰。

她想了想如實道:“可我也能用這個。”

扶玉在手中化出一個火靈團。

“這怎麽解釋?”

謝清霄盯著火靈團看了看,哪怕心裏早有準備,也有些表情僵凝。

但他恢覆得很快,對她說:“我幫你查看。”

“這個過程可會有些不適。”謝清霄道,“別抗拒我,我要進你靈府最深處一探究竟,或許會影響到你神識的感受,但別抗拒我。”

……靈府最深處?聽起來有些糟糕,還有點冒犯,他不會亂來吧?

比如裝作接受一切,背地裏卻故意幹掉一些不利於自己的苗芽?

扶玉表情充滿懷疑,謝清霄看了一會道:“我在此立誓,絕不亂來。”

看著他並攏的雙指上出現誓約的火舌,扶玉不懷疑了。

但她還是不太自在:“劍尊能不能先說一下,你要我欠你一次,是要我做什麽。”

“不如我先幫你辦了,否則老是這樣麻煩你,實在心有慚愧。”

她還是分得很清,不願相欠。

謝清霄面無表情地盯著她許久,見她不肯退讓,不得不閉了閉眼,應下聲來。

“那就依你所說。”他語速平和,仿佛在說今日天氣如何一樣語氣尋常道,“你靠近些。”

扶玉楞了楞,朝他靠近了一些。

謝清霄蹙眉:“再近些。”

……都這麽近了還要更近?怕被別人聽到嗎?

這裏又沒外人,再不濟也可以布結界啊。

不過算了,就再近一點點好了。

與謝清霄鼻尖只剩下一個指腹阻隔的時候,扶玉停下來道:“不能再近了。”

她側過臉,將一邊的耳朵給他:“劍尊可以說了。”

語畢,良久過去,她沒有聽到謝清霄提出他的要求。

正要催促,臉頰忽然一涼,側臉被溫涼的柔軟輕輕貼了一下,不是稍縱即逝的觸碰,是認真落下又珍重地離開,扶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之後,人都傻了。

耳邊終於響起謝清霄的聲音,近在咫尺,帶著淺淺的釋懷和笑意。

“你不欠我了。”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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