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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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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

其實, 在扶玉第一次回頭看他的時候,謝清霄就知道她什麽都猜到了。

他這個人一向不屑於隱瞞或者撒謊,但這件事明明白白講出來確實棘手, 十分麻煩。

他是男子,嚴格說來是占了便宜, 扶玉身為女子,該是更不自在。

她既然聰明地猜到了, 不如繼續裝傻, 實在不應這樣直白地問出來。

她既然問了,謝清霄也不打算再隱瞞。

他神色平靜, 幾乎是坦坦蕩蕩道:“是我。”

扶玉看著他那副無愧於心的樣子,心裏悶得很。

“真的是你。”

做出詢問的時候, 扶玉心裏不免奢望謝清霄否認。

可惜現實總是不如她所願。

“你怎麽能……”扶玉上前幾步,站定在謝清霄面前一步之遙的地方, 仰頭盯著他,眼睛發紅道, “你怎麽能這樣平靜地承認, 那就是你?”

“我如何不能這樣平靜。”

謝清霄毫不閃躲地回望過來, 不管是眼神還是表情,都昭示他的清清白白。

扶玉從前是個情緒很穩定的人。

哪怕事業有成之後意外穿越, 受了許多苦, 她也沒有慌亂絕望。

但自從那日睜開眼見到謝清霄, 她的情緒就總是跌宕起伏。

現在怒意升上頭頂, 她覺得自己血壓肯定是高了,眼前人影晃動, 差點就氣暈過去。

她質問他:“你騙我,還強迫我, 對我做出那樣的事,你憑什麽還能一副問心無愧的模樣?”

謝清霄表情終於有了一點變化,察覺到附近有人靠近,他揚手用結界將他們包圍,往前一步說:“騙你是迫不得已,即便是我,初入世師佛的領域也要被他窺視和操縱,你我之間處境相同,你被強迫,我亦是在被強迫。”

那副他也是受害者的樣子,讓扶玉聲音都顫抖起來。

“這麽說來,清霄劍尊真是受委屈了。”

扶玉嘶啞地喊出這一句時,幾乎和夢裏歇斯底裏的琴桑重合。

謝清霄也是一瞬停頓,回憶起從前和道侶的爭吵不休。

他沈默一瞬,閉了閉眼道:“沒有。但我此前確實從未穿過嫁衣,更不曾被什麽女子‘娶’回家。也從來沒有……”

從來沒有和女子牽過手。

從來沒有和她們有過更深層次的親密接觸。

即便是他的前任道侶,也只是在大婚那日,共同牽過一條紅繩。

扶玉胸口急促起伏,被謝清霄氣得頭疼,現在是完全理解夢裏的琴桑為何見了這個家夥就憋氣發瘋,這人完全有能力平平靜靜地把別人氣瘋!

聽出他未出口的潛臺詞,扶玉諷刺道:“那倒是我的榮幸了。”

謝清霄眉眼微壓:“一切不過權宜之計,我已盡己所能保留你的清白,若你還不滿意,想要什麽補償,盡可說來。”

扶玉聞言,漸漸冷靜下來。

保留她的清白?

“清白……你的意思是說,你跟我在我進入同悲渡之前,我們沒有……”

她稍顯語無倫次,但謝清霄就是明白她的意思。

他臉色終於難看起來,一字一頓道:“沒有。什麽都沒發生,你以為會有什麽?”

扶玉楞了一下,她剛才真的很生氣,但謝清霄顯得比她更生氣的時候,她突然就平靜許多。

“嚴扶玉,在你心裏,本尊便是那種乘人之危,行事無恥卑劣之輩?”

你就是!

扶玉心裏這麽想,嘴上卻沒說出來,人不得不因為謝清霄的步步緊逼而後退。

直到她靠在冰冷的墻壁上,謝清霄才停下腳步,在光線昏暗的墻邊居高臨下地俯視她。

“吾乃昆吾謝氏,自幼受習禮教仙法,為聖仙之道。你第一次主動留我,我理解你的迫不得已,未曾看你一眼,也強迫自己接受。之後你不願意,昏迷之後,我冒著被發現的危險,用法力為你緩解體內異常。”

謝清霄一字一頓,扶玉終於知道他音域不恒定的時候是什麽樣子了。

“那什麽都沒發生,後面為何會有靈火?”扶玉一肚子疑惑,“既然你前面會擔心被發現,後面怎麽又以畫妖的身份騙我要站在我這邊,讓我跟你……跟你‘合作’。”

謝清霄少年英才,落地金仙,何其孤高。

生平第一次被人當成無恥卑劣之輩也就罷了,如此清晰表訴之後,竟然還被追問質疑。

這讓他想起扶玉再一再二地在意亂情迷之中叫錯他的名字。

他突然平靜下來,仿佛深海將要形成海嘯時突然變得風平浪靜,安靜得讓扶玉毛骨悚然。

接下來每一句解釋,他都說得心平氣和,圓融得體:“你我的靈火本就微薄,你應該能感受到你體內那時的靈力團只些微一點,是你自己快活時產生的。”

“……”快活。

自己快活。

扶玉的臉頃刻間爆紅。

謝清霄的話還沒說完:“你昏迷那次,我除了用法力為你緩解異常,並未做其他什麽,世師佛收不到任何歡愉,後面用阿舍來懲罰你,自然也會用他的方式懲罰我這個失職的‘畫妖’。”

扶玉想到他那時身上的傷,突然有些不想看他。

她別開頭,聽到謝清霄不疾不徐道:“我忍了他的懲罰,借此找到瞞過他窺視的方法,所以後面才能以畫妖的身份和你說那些話又不被他發現。”

他垂下眼來,望著她慢慢道:“至於為何不在可以瞞過窺視的情況下說明真相,便是想要避免此刻這種種麻煩。我本想讓你也和其他女子一樣,只當是做了一場夢。”

“如此,可夠詳盡了?可還有什麽問題?”

“……”

沒有了。

說得很清楚了。

最後不道明真相,扶玉也能想明白了。

他覺得這樣和她對峙解釋是一種麻煩。

也覺得挑明他們之間發生過怎樣的事情之後,相處起來會很麻煩。

反正就是麻煩。

從他的每個字,每個眼神裏,她都看得出來,自己在他心裏,就是個大麻煩。

一個不值得他多費心思和口舌的大麻煩。

大麻煩緘默不語,謝清霄便道:“可以走了?”

“……我會跟你走,但走之前,我還有些話說。”

扶玉幾乎可以想象到,謝清霄那種“你怎麽有那麽多話說”的眼神。

她鼓起勇氣看過去,卻什麽都沒看到。

謝清霄很平靜道:“但說無妨。”

好像自從之前略有失態之後,他調整過來,就完全佛了。

扶玉看了他一會才開口道:“歸根究底,現在發生的所有事對我來說,都是無妄之災。”

她深呼吸了一下,不知為何,謝清霄這樣平靜,她反而更緊張,之前還能質問他,現在說幾句話都不連貫。

“萬物法師跟我說過,你帶我去仙界,也算是對我的一種保護,這個說法我認可,但我不覺得完全是為了保護我,清霄劍尊可不像是會做賠本買賣的人。”

謝清霄笑了一下,沒有立刻回應。

這個笑讓氣氛更壓抑了。

先是覺得他會乘人之危,現在又覺得他滿心算計。

謝清霄過了一會才慢慢道:“既然已經選擇跟我走,說這些便沒有了意義。若你真不是琴桑,留下不止害己,更會害人。應付我,該不會比應付魔尊更麻煩。”

最後的話近乎自嘲,扶玉莫名有些不舒服,低下頭道:“我本來可以什麽都不選。”

不去仙界,也不用面對魔尊。

她本可以什麽都不選,安安穩穩做自己的凡人,過她在他們這些神佛妖魔眼中蜉蝣般的一生。

“你想要什麽。”

謝清霄打斷她的話,涼薄道:“說這麽多,你到底想要什麽。”

既然覺得他滿心算計,那就直接來談交易好了。

“若可以,我比任何人都更希望一切終止在我那一劍之下,再不用見到你這張臉。你與我話裏話外強調自己無辜,嚴扶玉,那你可覺得本尊有罪?”

謝清霄看著她:“本尊罪在何處?”

……

扶玉在謝清霄淩厲冷冽的雙眸之下,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無辜,那謝清霄在這件事裏又罪在何處?

良久,扶玉低聲道:“這個問題該琴桑回答你,我無法替她回答。”

像是沒想到她會這麽說,謝清霄頓了一下,緩緩道:“也對,若是她的話,大約可以暢談三千種我的罪孽。”

察覺他沒剛才那麽氣勢壓人了,扶玉趕忙說:“我說這麽多也不是非要與劍尊針鋒相對,只是想告訴劍尊,我願意盡我所能幫你誅魔。”

謝清霄意外地看著她。

既然她昏迷那時謝清霄沒對她做什麽,就沒什麽不可調停的矛盾橫亙在他們之間。

那他們就是可以合作的。

“劍尊帶我回去,要為保護我費心,自然也能得到好處。我願扮演琴桑,幫劍尊誅殺魔尊,只要劍尊答應我一個小小的條件。”

扶玉料定謝清霄帶她回去,本就打了這個主意,讓她假裝琴桑引狼入室,再甕中捉鱉。

但她這會兒學聰明了,也不打算激怒謝清霄,他們之後低頭不見擡頭見,能將話說得好聽些,那就好聽些,多為自己爭取利益最要緊。

她主動表示願意幫忙,適當提出條件,謝清霄應該不會拒絕。

謝清霄是神仙,一個凡人的小小要求,不會拒絕……的吧?

扶玉觀察著那張光線明暗交雜中昳麗動人的臉龐,突然有些不確定自己的判斷。

謝清霄忽而反問:“幫我誅殺魔尊?”

他直視扶玉,一瞬不瞬道:“就像之前琴桑幫魔尊殺我?”

扶玉有些不敢回應。

在關於他們三角戀這件事上,她覺得自己最好不要擅自發表任何言論。

容易出大事。

謝清霄其實也不需要她回應什麽。

他徑自道:“有趣。我答應你了。”

答應了……答應了就好,不管前情如何,結果是好的就行。

不過,扶玉擡眼偷瞄他一下,輕聲問:“你不問我是什麽條件嗎?”

雖然她是個凡人,提的條件肯定難不倒神仙,但不問就答應,對謝清霄那種謹慎到極點的人來說,好像也不太正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扶玉心裏不踏實,必須得問清楚。

謝清霄看著她輕輕淡淡道:“無所謂。”

“普天之下,六界之中,沒有我做不到的事。”

“……”

很好,明白了,因為對實力絕對自信,所以不需要問條件也可以答應。

當武力強大到極點,可以令世界核平的時候,這麽一點小條件,根本觸及不到需要令他慎重謹慎的那個事態領域。

簡單來說,扶玉的事還不夠格讓謝清霄動用到他的謹慎。

而扶玉不在意這個人,也就無所謂他覺不覺得自己“不配”。

“那我沒有其他問題了。”她舒了口氣道,“完成了我要做的事,隨時可以離開這裏。”

她以為自己這樣說,謝清霄會直接問她想要做什麽,可他開口說的卻是——

“出同悲渡時,萬物生曾問你有何需要,你若有事,為何不直接向他提出來。”

謝清霄的目光將她鎖住:“為何不找他,卻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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