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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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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四喜去往萬年前的戲夢仙都尋找折月皆蘿的蹤跡, 知道此事的不只有啟動了戲夢仙都秘法的弱水沈簫,還有蹲在雲頭上的某只貓。

那朵有貓尾巴的雲晃晃悠悠,跟在秦四喜的後頭, 她進了戲夢仙都,它也跟著,她往東去,它也跟著。

等秦四喜進了仿佛碧玉雕琢而成的戲夢樓,那朵雲就停在了碧色樓上。

夜風輕飄飄地,把幾朵雲送過來, 遮擋了雲朵上的尾巴。

在戲夢樓裏給秦四喜開門的是小紙人。

白色的小紙人很有禮貌地給秦四喜行了個禮, 帶著她往戲夢樓的地下走去。

秦四喜走到樓梯口,突然對小紙人說:

“一個叫青書的醫修應該在戲夢仙都吧?你見過她麽?”

小紙人輕輕點頭。

“你能不能幫我去將人尋來?讓她直接去下面找我?”

小紙人側著身子,仿佛是真正在聽秦四喜的吩咐, 聽完, 它又點了點頭。

看著小紙人飛走,鵝看向秦四喜。

秦四喜嘆了一口氣:“有備無患, 咱們忙乎了一趟,總不能連個付靈石的人都沒了。”

戲夢樓地下第七層的密室門打開,弱水沈簫仿佛是從水裏被人撈出來的一樣。

她的幾位親信甲衛連忙迎上來,被她擡手揮開。

“只是靈識耗損, 不妨事。”

見到秦四喜,她的眼中迸出了巨大的歡喜:

“神尊, 可是, 可是有所得?”

原本就是柔婉秀麗的一張臉, 帶了這種蒼白之色, 應該是更顯柔弱,弱水沈簫的目光卻像是冰錐, 直直地盯向秦四喜。

太久了,她等了太久了。

“萬年前的戲夢仙都裏只是存了折月皆蘿的一日的記憶。”

弱水沈簫看著秦四喜。

在她的目光中,期盼就如焰火,升騰,綻放,消散。

“皆蘿神的魂魄?”她的心還不肯死。

秦四喜只輕輕搖頭。

萬年前的戲夢仙都,並沒有折月皆蘿的魂魄,更沒有能覆活她的方法。

弱水沈簫的唇角微動,仿佛是想笑,下一刻,她猛地吐出了一口黑血。

數千年的執念,猶如晨間的霧,霧散之後,什麽也沒有。

就在她幾乎要倒下的時候,秦四喜和其他人一敲扶住了她。

青書背著藥簍被小紙人一路引來,見狀連忙沖了過來。

把弱水沈簫交給她,秦四喜退到了一旁。

鵝搖著屁股跟在她身後。

“四喜,你不要變成折月皆蘿……也會有人吐血的。”

反正是有人,鵝不吐血。

秦四喜把鵝抱了起來: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

鵝卻還是張開翅膀撲在她的身上。

見此地人人都忙,秦四喜找人問清了陸小六身處的密室,帶著鵝走了進去。

密室裏的門一打開,陸小六就探頭往外看,見到秦四喜,他立刻貼著墻角站了起來。

“你身上的毒解幹凈了?”

“嗯,可幹凈了。”

陸小六連忙點頭。

秦四喜擡手捏了下他的脈,又松開了。

“我要你陪我去一個地方,但是在那裏你不能說話。”

陸小六捏了捏自己的嘴,連連點頭。

秦四喜看著他的樣子,又加了要求:

“也不要點頭,脖子挺直不能動,眼睛也不能看人。”

鵝趴在秦四喜的懷裏看著陸小六梗著脖子,怎麽看都覺得他在學自己。

秦四喜端詳了一會兒,也不滿意。

“這樣也不對。”

摸了摸下巴,她說:“如果你看見一個人,這個人欠了我的錢,你怎麽看他。”

陸小六立刻變成了暴躁的陸小六。

秦四喜又說:“他不光欠了我的錢,我去討債他還揍我。”

陸小六一下子就變成了氣鼓鼓的陸小六。

“其實我給她的錢是假的,是紙做的,他揍我呢,揍得也是假人,他馬上要家破人亡了,這樣人,你如何看他?”

陸小六的臉上成了五彩斑斕的樣子,好一會兒,他好像終於找到了一個合適的樣子。

嗯,這種表情就有些像真正的褚瀾之了。

秦四喜滿意了。

帶著陸小六,秦四喜瞬移到了一座白玉山門之下。

仙氣縈繞,靈草斑斕,山門之後雲母雕琢的臺階層層往上,直直沒入雲中。

山門上懸著一塊匾,上書四個字——“乾元法境”。

“我們要從這裏走上去嗎?”

以為要爬山的陸小六躍躍欲試。

秦四喜點了他一下:“不要說話。”

陸小六立刻閉上了嘴。

“乾元法境的煉心雲階九千九百九十九層,咱們閑著沒事兒去爬他幹什麽?”

說這句話的時候,秦四喜笑了笑。

“幾位不是來乾元法境求道的?”

山門附近有寥寥幾人,還有一位老翁,手裏拿著幾塊靈箋。

秦四喜看向他,笑著說:

“我們確實有事要做,卻不為求道。”

老翁點點頭,卻不死心:

“不管所求何事,道友都可以買一份靈箋呀!這乾元法境乃是九陵一界的道法聖地,兩位道友根骨精絕,不如試試,只要走到三千階,便能入法境與元嬰修士論道,走到六千階能見化神修士,走到八千階能見返虛修士……求道法、求丹藥、求機緣,凡有所求,皆可得應!”

他說得熱鬧,他面前的兩人聽得卻不專心。

陸小六一直在試著用剛學會的眼神看人。

秦四喜則是看向了雲階深處。

“若我想要見大乘修士,要走到哪裏?”

大乘修士?

老翁笑了:

“道友莫不是在拿老朽取笑?煉心雲階亦被咱們稱作煉心雲劫,每一層皆是在磨練心智,至今最多之人也不過是走到六千七百階……想要見大乘修士,怕是要走到九千九百九十九層吧?那可真是走到了登仙臺呢!”

登仙臺,是煉心雲階的另一個名字,傳說只要走完九千九百九十九階,就能瞬息頓悟,一步飛升。

說完,這老翁看見不遠處來了幾個年輕氣盛的修士,立刻迎了上去。

秦四喜還是仰著頭。

陸小六生怕自己說話被別人看見,小小聲說:

“爬山找神仙原來這麽累呀。”

秦四喜這次沒有阻止他說話,她轉頭看向他:

“比你想的還累。”

如果陸小六是個腦子正常的,他就會意識到秦四喜說這個話意味著這高高的煉心雲階她也曾爬過。

可惜,他是傻子,所以他很認真地說:

“那我們是不是要帶飯?”

秦四喜笑了。

許多許多年前,有一個凡人,她第一次獨自離開了凡人境,不是為了截殺那些在凡人境為非作歹的修士,而是為了求援。

南江府大旱六年,萬物枯萎,餓殍滿地,秦四喜帶人挖井十丈才能得水,一口井,要十幾條人命來換。

人力將盡,秦四喜想起了那些曾經在凡人境虧欠了她的修真者。

一人一舟,她踏上了遠航之路。

在南洲,她千辛萬苦到了濟度齋,卻被人認出了劍法來自於宗佑。

她一路奔逃,遇到了文柳,文柳對她出手相助,那些劍修越發認定了她是和妖物勾結覬覦濟度齋劍法的邪魔外道,她逃到枯島,卻差點中了埋伏,逃到禁天絕地,才勉強逃出生天。

如此驚險的一路,她越發不肯死心,濟度齋去不了,她就去乾元法境。

巍峨仙山,她一層一層往上爬,卻因為是凡人,被無數人奚落打壓。

那些人告訴她,只要走到最上面那一層就能拜見清越仙君褚瀾之。

卻沒告訴她每一步都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靠著綠腰的那顆山鬼之心,她才走了三個月沒有餓死在白石雕琢的仙山上。

每一日都不知是真是幻,每一步都不知道還能不能邁出下一步。

在最絕望的時候,她甚至想不起自己為什麽會來到此處,為什麽來受這個罪,可她知道,只要自己退後一步,就輸了。

那些嘈雜人聲是何時消失的,她並不知道。

她的血流淌在白色的石階上,紅色的血滴落在了無人到過之地,她也不知道。

那位老翁連吹帶騙好不容易賣掉了兩份靈箋,轉身卻不見了剛剛那一男一女一鵝。

“唉,雖然一看就是窮散修,我也能租一套一天三靈石的房子給他們呀!”

對煉心雲階如數家珍的老翁,真正的生意是將乾元法境附近的屋舍租出去。

乾元法境深處,秦四喜有些郁悶地拿出了扇子。

她本以為褚瀾之所住之地應該有很多人伺候,不然她也不會讓陸小六模仿褚瀾之那副模樣,沒想到這裏竟到處都是濃霧,連個人影兒都看不見。

雖說這些“霧”都是靈氣吧,秦四喜還是下意識清了清嗓子,仿佛它們會塞進自己的喉嚨裏似的。

一縷風勾住了秦四喜的手腕兒,她一搖手中的扇子,頓時扇出了一陣強風。

強風滾滾,山上的霧氣被卷去了天上,像是一群被驅趕的羊。

傳說中的東洲聖境,乾元法境深處,終於顯露出了真容。

陽光下,一座琉璃塔流光溢彩,猶如天神造物。

“四喜,好看!”

鵝喜歡!

秦四喜點點頭:“確實好看。”

褚元為微生琴精心打造的囚禁之地,又怎麽會不好看呢?

琉璃塔有六丈高,檐下懸著水晶鈴,伴著霧散的一幕,格外清逸浩渺,不落凡塵。

秦四喜走到塔前低頭看了看,看見了陣法。

“陸小六,你來這兒。”

片刻光景,陸小六手中摸到的結界就散去了。

秦四喜滿意地點頭。

褚瀾之的這具身體,當鑰匙用還挺好。

陸小六兢兢業業把整座琉璃塔上的陣法結界全解了,高大的琉璃塔漸漸縮小,竟然落入了秦四喜的手中,仿佛只想給她當一件法器。

秦四喜:“這多不好意思。”

說著,她將琉璃塔收進了須彌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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