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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請披黃袍(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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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請披黃袍(十八)

勇毅學宮的一群夫子只在官舍略作停留, 就被節度使府的人接走了,穿著短襖繡褲的年輕女子們坐上馬車去投奔她們心心念念的“祖師姨”,像是一下子把學宮裏的人氣兒都帶走了。

將手攏在袖中, 陸寒城轉身擡頭,正好看見了迎出來的顧家兄弟。

“郡王殿下,這兩位顧郎君出身淮南顧氏。”

站在陸寒城身側,一個看著只有十三四歲上下的半大孩子穿著一身白狐大裘,一張被紫貂帽子包裹的小臉被北風吹得素白。

顧家兄弟紛紛下來見禮,瑞郡王旁邊的女子笑著說:

“郡王有令, 兩位郎君不必多禮。”

顧淮玱這才起身, 站在了一旁。

他七弟在此時看向他,被顧淮玱瞪了回去。

自從明帝血洗宗室、令宗女承爵之後,萬俟皇族便再無幾個親王, 能得單字封號的郡王已經是少之又少。

代宗在奪位之前是誠安郡王, 此爵承繼自弋陽王府,也就是說代宗的祖母就是明宗時候的弋陽王, 代宗之父是弋陽王府第二子,得封郡王。

穆宗是代宗之子,在他繼位後不久,最後一代弋陽王無後而終, 他就將自己的幼妹出繼,降等承郡王爵, 封地改到了靠近繁京的永鄴府。

十五年前先代瑞郡王難產而死, 爵位就給了她生下來的女兒, 也就是現在這個不會說話的少女。

換句話說, 如今的瑞郡王是陛下的親表妹,如果她不是生來體弱多病不會說話, 那她就是萬俟皇族中距離皇位最近之人。

可惜,雖然聽聞陛下將她與景安郡王、樂寧郡王等人一同教養,又對她很是看重,大啟卻不會有個不能說話的皇帝。

更遑論這皇帝還是女子。

穆宗傳位女帝是因為他只有這一個女兒,當今陛下現在沒有親子,在宗室中選來選去總不會又選個女帝出來。

千頭萬緒盤旋在顧淮玱心上,最終只剩了一個念頭——讓瑞郡王來了平盧,說到底是陛下給孟月池的恩寵。

以瑞郡王的身份自然也不會留宿官舍,果然,過了不到半個時辰,官舍門戶大開,穿著一身紅色官袍頭戴官帽的平盧節度使孟月池便來親迎郡王。

走到這位年輕的節度使身前,瑞郡王低下頭,手捏著一個冊子,從裘衣裏伸了出來。

【陛下令我等出京代巡各州】

【聽聞孟大人你很是厲害,我來看看】

【大人在繁京的時候我回了永鄴調養】

翻完了這三頁,瑞郡王將冊子收回來,又拿起一支特制的炭筆在第四頁上寫:

【依本王沿途所見,大人果然很厲害】

【本王是萬俟引】

微微擡頭,她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女子。

然後她好像呆了呆,又低頭在面前的本子上寫:

【陛下讚大人是名刀烈馬,本王誤會了。】

寫完這句,瑞郡王轉身看向身邊的女官。

女官笑著說:

“郡王在繁京聽了許多孟大人的傳言,特意為大人準備了一柄六十斤的精鋼大槍、一柄八十斤的大刀。”

瑞郡王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本王為人言所惑實在不該】

一旁的顧淮珅有些想笑,全天下都把這素手閻羅傳得妖魔鬼怪一般,這位瑞郡王也誤會了孟閻羅是那等天生猛將似的人物。

文氣十足的女子如何能用得了什麽大槍大刀?偏偏還是郡王從繁京特意帶來的,又不能不收。

他卻沒想到足足一百四十斤的精鋼,在孟月池的眼裏是極好的禮。

微微俯身,她笑著說:

“多謝郡王殿下賞賜,大槍大刀,我都極喜歡。”

瑞郡王仔細看著面前的女子,見她臉上是一片坦然真誠,低頭,勾了下唇角。

安置了這位從天而降一般的天潢貴胄,已經是夜裏。

孟月池要忙的事還很多,換了一身衣裳,裹著一件大裘,她走到了府中客院。

客院裏如今還正熱鬧,屋中燈火通明,偶爾有一陣陣的笑聲傳來。

剛走到屋門前,孟月池就聽見有人說:

“祖師姨在朔州的時候每次集日都要去集市上逛逛,她在蒙學的一個學生家裏是賣羊皮的,每個集日都去集上,祖師姨一去問羊皮的價錢,那孩子的娘就問她孩子在學中可用心。祖師姨說話從來直白,就說那孩子最用心的時候就是吃飯的時候……”

說話的女子話還沒說完,一陣陣笑聲已經憋不住了。

“旬休時候那孩子回家便挨了一頓打。”

“哈哈哈!”響亮的笑聲裏摻著拍墻聲,孟月池雖然耳慢,也聽出了這是她自己妹妹的笑聲。

真是親妹妹啊。

“孩子找我,我便去跟祖師姨說在集上遇到了孩子的父母,說話委婉些,不然父母在外丟了臉面,回去將氣都撒給了孩子,祖師姨點了點頭,我便當她心領神會了。又過幾日,到了集日,祖師姨去了集市上,又遇到了那賣羊皮的孩子娘,人家又問祖師姨,自家孩子比從前如何?祖師姨說:‘因挨了打,吃飯不如從前用心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家阿姐定是故意的!她定是故意的!哈哈哈哈!”

說話的女子苦笑一聲,接著說:

“那孩子回家自然又挨了一頓打,又來尋我哭,我便又去找了祖師姨,祖師姨皺眉看著我,你們猜下一個集日她又如何?那孩子的娘再問,她說:‘你們問我便是要尋孩子的錯處,既然我說什麽你們都打,又何必問我?吃飯用心得挨打,吃飯不用心也挨打……每次旬休回家都要被人尋了錯處,生在世間還有什麽值得用心的?’”

“咳咳咳!”孟月容被自己的笑嗆到了,咳完了,她說,“這確實是我阿姐的為人了。”

“蒙生們都是很是喜歡祖師姨。”

“祖師姨雖然話少,所想卻深,有時我與她說起哪家的蒙生,突然聽她說了一句旁的,我還以為是祖師姨想到了別處,不成想說著說著,就說到了祖師姨剛剛所說事上。”

“祖師姨生得也好,許多蒙生私下裏都稱祖師姨是‘白瓷姑娘’。”

“哈哈哈!”孟月容囂張的笑聲再次傳了出來。

長出一口氣,孟月池帶著略有些發熱的耳根轉身出了客院。

先讓這些朔北來的姑娘們閑散一夜,明日再和她們說建起學堂之事。

從前黃家的一處宅子就在不遠處的主街上,修葺一番,明年開春就能開學了。

除了兩府,其餘五縣也得重建學堂,平盧所轄之地從前女子入學之風不盛,在學政上還得用心。

朝廷派來的學官最好是個女子,就算是個迂腐的女舊臣遺脈也好,在推行女子入學一事上,只要來的是個女子,那就已經有了底子。

要不就寫信給山長請她推薦一人,至於推薦之後又如何。

孟月池並不擔心梅舸這個吏部侍郎會在這件事上攔著自己。

想完了學政,孟月池又想到了田地。

呂家、黃家、吳家、單家、周家、齊家……六家豪強占據了兩府五縣七成土地,既然到了她的手裏,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還回去了。

只可惜到現在還沒有哪一家能正大光明地跳出來。

想起自己已經存了一匣子的各家罪狀,孟月池心裏是有些遺憾的。

天下之事,唯有這土地總是要用血來占的,今日不流血,明日也要流。

提著燈籠穿過花園的時候,孟月池突然看見了一團白光,她瞇著眼睛走近,才發現是在穿著白狐裘在地上蹲成了一團的瑞郡王萬俟引。

“郡王殿下在看什麽?”

瑞郡王似乎是偷偷跑出來的,明顯被嚇了一跳,轉頭看了一眼是孟月池,她長出了一口氣。

伸出一根手指,她指了指前面的東西。

沒有帶那個隨身的本子,她拿起石塊在地上寫了個“蘭”字,又高高大大地比劃了一下。

孟月池明白了她的意思:

“您是說這株蘭草在冬日裏也生得高大,實在難得?”

瑞郡王還盯著那“蘭草”很用力地點頭。

“郡王,這是爆了花的蔥。”

正在點的腦袋僵住了。

“之前原平府抗敵之時到處都種了菜,微臣也讓人將這院子裏種了蔥,這一棵運氣好,一直沒被人拔掉,就抽薹開花了。”

萬俟引從地上站了起來。

月光下,提著燈的孟月池似乎是被風吹紅了臉頰,和白日裏的模樣又有些不同。

萬俟引沖她擺擺手,然後大步往自己住的院子去了。

步履匆匆,仿佛後面有什麽東西在攆她似的。

看著她的背影,孟月池低頭笑了笑。

“郡王在繁京、永鄴被嬌養慣了,連蔥也不識,來平盧增長見聞也不是壞事。”

聽見男子說話的聲音,孟月池轉身,笑著說:

“陸郎君。”

“孟大人。”

陸寒城擡手行了一禮。

“當日一別,孟大人說要去見這世間之大,果然一去如鯤鵬,實實在在讓天下人知道了什麽是天縱之才。”

“三年未見,陸郎君誇人的本事厲害了不少。”

陸寒城低頭一笑,他的手中也提著一盞燈,今日在席上他就與這位瑞郡王親近,孟月池猜他現在出來大概也是受人所托出來尋瑞郡王的。

“今日我一直都在忙碌瑣事,未曾與陸郎君敘舊,明年恩科,陸郎君不是正該去春闈場上一展長才,怎麽會來了平盧?”

孟月池的說話的語氣平緩柔和。

陸寒城輕輕擡手想要摸摸胸前那顆又驟然熱起的珠子,卻又把手放下了。

“實不相瞞,孟大人,我此來,是為了吳氏的祖產。”

孟月池擡頭看向他。

“吳氏所有之地,盡在黃冊之上,餘外一分一毫,皆屬大啟。”

隱田隱戶,她決不許平盧再有。

月光如水,照在女子的眼眸裏,像是被投入一彎靜湖。

陸寒城的目光忍不住停駐,又強行移開。

“孟大人,吳氏在東陽經營六代,世家世業,根基極為深厚……孟大人若是想要將之連根除之,還千萬要將其罪證坐實為好。”

聽見陸寒城的話,孟月池楞了下。

“陸郎君你為了吳氏的祖產而來,原來是為了吳氏能祖產盡失?”

陸寒城道:

“東陽吳氏草菅人命,謀害舉子,強占田畝,孟大人,我北上來此是為了給您送證據的。”

孟月池生來耳慢語遲,隨著漸漸長成,反練出了聲色不動的模樣,此時她面上無動於衷,心裏卻有些驚詫。

“陸郎君你連春闈都不去,直來平盧,原來是為了揚善除惡。”

揚善除惡四個字讓陸寒城的臉上有些許犯熱,他只當是被風吹的。

也只能當是被風吹的。

“陸郎君放心,只要證據確實,我年前便能給你一個結果,說不定你還能趕上明年的春闈。”

孟月池說到做到。

東陽吳氏一族行事霸道,在朝中也有些根基,雖然孟月池已經讓東陽縣令將吳家從前的隱田都核準而後分給了當地百姓,隨著吳氏的車隊回到東陽,就仿佛漫天的烏雲被風吹來,遮住了短暫的太陽。

“孫老婆子!你看吧!我就說了,這地就不能種!”

剛種下了兩個月的白菜還沒完全長成,滿地都是拼命收菜的百姓。

等吳家的人把地奪回去,他們精心飼養了幾個月的菜可就都沒了!

吳家人跋扈蠻橫,偏偏又勢力極大,有人說那是老百姓走出五百裏地想要罵一句都得找個背人地兒,挑個沒風天,不然指不定就得倒黴。

收菜的時候得趴在地上往外薅,這樣的年景,菜根也是好東西,誰也舍不得留在地裏。

嘴裏說著“這地就不能種”的男人佝僂著背,他種的菜是最多的,除了白菜,還有蒜,拔出來一看,蒜才剛剛要分頭。

“作孽呀!”說了這三個字兒,他的眼淚就落在了地上。

都說那些造反的人不好,與他們這些百姓有什麽關系?一會要鎮壓什麽要造反的饑民,一會兒要去打什麽要殺去繁京的將軍,殺來拼去,到處抓壯丁,人去了就回不來了,他是被裹到了兗州趁亂逃回來的,路上看見了人吃人,嚇破了膽。

就算一回來家裏什麽都沒了,地也荒了,爹娘也餓死了,家也是家。

旁人說原平城招人種粟的時候,他沒去,他才不信,那些老爺們說的天花亂墜不也是為了抓壯丁,原平城還在打仗呢。

沒想到進了秋天,他們同村不少人從原平城回來了,扛著糧食回來的。

後來,又有人說那位神仙一樣的孟娘子被皇帝派回來當官了,要量地分田,他不信。

結果他家門口的八畝地就給了他,加上他們一家三口原本的兩畝地,他一個人就占了十畝地!

看著別人都高高興興,他卻害怕,分他的地原來可是吳家的,吳家人的地能占麽?

隔壁的孫老婆子家裏兒子沒了,只一個孫女兒帶著倆孩子,之前還去了原平種地,她家原本是沒有了地的,這下一下得了二十畝地。

得了地的當天,孫婆子就帶著女兒拉著木犁開地,她在前面拉,她女兒拿著木棍子在後面碎土。

“吳家的地你也敢種?”

聽他這麽問,孫老婆子一口唾沫呸在了地上:“我管他吳家有家的,逼著我一家子去死,我在他家祖墳包子上開地!”

漢子還是不信,他只把自己原本那兩畝地給種了,就每日等著看孫老婆子被人把地奪回去。

他等啊,等啊,等孫老婆子下了種,澆了地,地裏起了菜苗。

菜苗綠汪汪的,生在地裏,長在心的心眼兒上,讓人一下子就活過來了似的。

他終於坐不住了,從天亮忙到天黑,菜種子撒的比旁人都密。

結果,現在就是這個下場。

他不該信啊,他就不該信!

眼淚一滴滴落在菜苗上,男人終於忍不住,趴在地上哭了起來。

這是不讓他們活了呀!活不了了!

被稱作“孫老婆子”的老婦人卻沒有收菜,她站在田間看了看自家的菜苗,跟自己的孫女兒說:

“看好了咱家的地,我去看看。”

說話時候,她往懷裏藏了一把斷槍頭。

這是她在原平城撿的。

“姥……”

她孫女兒喚她。

孫老婆子轉身,後槽牙咬的死緊。

孟娘子在原平城都能讓他們活了命,可不會讓她們就在這兒活不下去!

這道理在心裏翻來滾去,孫老婆子沒吭聲,轉身走了。

有些人也在田間搶收菜,看她的模樣,將菜筐子交給家裏人,也都跟了上去。

說好給的地,那都是摁了手印兒的!哪能說不算就不算了?

幾十個人走了五六裏地終於到了縣裏,就見縣衙門前面的大街上已經堵滿了人。

吳家的府宅跟縣衙在一條街上,此時的縣衙大門緊閉,吳家的宅門大開,不少吳家的家丁部曲手持木棍守在府門前,還有一車車的家當在往裏搬。

一個在綢衣外面罩著羊皮對襟襖子的中年男人大步走了出來:

“我家太爺恩典,凡是種了吳家田地之人,若是願意簽下佃契,交上一半的收成做‘糧限’,如今之地就能繼續種下去,等到明年開春再行分地。”

人群中有人小聲說:

“要是簽了……等地裏的菜長大了,今冬的日子也還能過。”

“不簽,趕緊回去收了菜,我家裏還有兩畝地呢。”

“要我說……”

“地是官府分給我們的!”孫老婆子沒理會旁人,她一聲爆吼,聲嘶力竭。

“明宗給我們的地!你們奪走了!孟娘子給我們的地!你們又要奪走!沒有這個道理!”

穿著綢衣的中年男人使了個眼色,立刻有人去抓孫老婆子。

孫老婆掙了下,撈出懷裏的鐵槍尖兒就對著一個人的脖頸紮了下去。

鮮血噴湧,她的半張臉都被血染了。

周圍的人都被嚇得連連後退,擠成了一團。

已經七十多歲的老太婆手裏拿著那把槍尖。

“你們吳家吞了朝廷的賑濟糧,逼著我們把地抵給你們,那是明宗給我們的地!明宗娘娘的契書上寫了是給我孫阿梅的地!是給我這個老太婆的地!你們拿著我男人的一張欠糧紙就都給奪走了!叛軍來了!你們跑了!我們打跑了叛軍你們又回來跟我們要地?憑什麽?!”

憑什麽?

孫阿梅抹了一把臉上的血,她沒流眼淚,她早就流幹了淚了。

她是讀過蒙學,考過常科的,她粗笨,考不上書吏,只能嫁人種地,可她知道這世上有過什麽!

這世上,有過公道!

是明宗娘娘給過她們的公道!

她十五歲那年得了朝廷分的五畝地!那時候還是穆宗朝呢,那是契書是明宗娘娘還在的時候寫的,蓋著通紅的大印!

她小時候見過的公道,她沒守住,她老得快死了,她又見著了,誰要從她手裏再奪了去,她要拼命!

她只能拼命!

她這些年最後悔自己從前沒有拼命!

那吳家穿著綢衣的管事見那幹瘦的老太婆子狀若瘋癲,叫過一個人耳語了兩句。

被吩咐的那人握著腰間的刀,擠進了人堆裏。

孫婆子手裏拿著斷槍頭,左右環顧。

這些人啊,他們的年紀都小,他們都沒見過好時候。

什麽是好時候?那時候,她們這些女人,可是有好幾條路能走。

“咱們手裏有官府給的地契!用的大印!你吳家憑什麽讓我簽佃契把地給你們!憑什麽?”

在她身後,一把刀正對著她的後頸砍了下去。

“呲——”

是鐵器紮進了人肉的聲音。

四面八方的尖叫聲中,孫阿梅轉身看見一把刀擦著自己的身子落了下去。

拿刀的那人倒在地上,背後插著一支箭。

“噠、噠……”

馬蹄踩在青石上,騎在馬上的女子一張素白的面容被凍得雪雕玉琢似的,她戴著皮質手套的手抓著一張弓。

“本使也想知道,禦賜平盧節度使下令分的地,你吳家為什麽就能據為己有。”

在她身後,是浩浩蕩蕩的數百鐵騎,自東陽城門外奔來。

北風呼嘯,將遮住了太陽的雲吹散了。

明光照下,天理得彰。

孫阿梅擡頭看看太陽,又看向那位手裏拿著弓的大人。

她張了張嘴,卻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第二次,還是,第三次?

人間給了她一次次公道,又一次次失了公道。

這一次,總能久一點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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