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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請登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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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請登基(二)

晨昏定省是規矩, 再受寵的公主都免不了,天剛蒙蒙亮,萬俟悠就坐著轎子帶著兩列侍候的宮女和半副公主的車駕往皇後住的含露殿趕去。

她住的舞韶殿距離含露殿很近, 可等她到了的時候,殿外已經是美人雲集,她父皇的十幾個嬪妃安安靜靜地站在兩側,等著皇後召見。

等她從轎上下來,一些低位的嬪已經提前給她行了半禮。

“各位娘娘真是勤勉,不管我來得多早, 總能看見娘娘們勤勤懇懇在這兒等著。”

比等我那父皇還殷勤。

她給幾個高位的妃子點頭致意, 她們也紛紛回禮。

萬俟悠環顧一圈兒,就算是把人都照顧到了。

生了大皇子林德妃抿著嘴笑著說:

“公主眼見著一天天長大了,如今都要過十五歲了, 你大皇兄早半年就張羅著給你選了最好的南綢子當賀禮, 好讓咱們公主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選個好駙馬!”

說完, 她就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跟在她身後的幾個跟萬俟悠差不多年紀的小嬪妃也都只能跟著笑。

萬俟悠的父皇早年跟他的兄弟們拼著生兒子,選的妃子都是寬肩臀圓好生養的,等他當了皇帝,徹底能順心如意, 那點兒癖好就徹底不藏了,後宮裏得寵的女子都生得骨骼纖細腰肢如柳, 就像那幾個依附林德妃的, 跟在她身邊就像是學著老母雞咯咯笑的小雞崽子。

“德妃娘娘, 咱們公主可是陛下和娘娘的掌上明珠, 從來只有她挑別人的份兒,哪輪得到別人挑她?別說是穿什麽南綢子, 公主穿著一件尋常衣裳,也只有天下最好的男兒才配得上。”

說話的人文淑妃,她母家哥哥現在是戶部侍郎,自己又連著生了老三老四兩個兒子,說話的底氣也足得很。

她看向萬俟悠:

“公主,過幾日你三哥家裏要辦酒宴,大半個京城的才俊都要去,你不如去看看熱鬧?”

萬俟悠轉身看過去,腰間的茉莉環紋絲不動,對著文淑妃她禮貌微笑:

“母後常說三哥敏而好學,也難怪得了京中賢良的誇讚。可惜了,我壽辰之前得去還聖宮打醮三日,大概是去不了的。”

從十二歲開始,萬俟悠就對她哥哥們開的各種酒宴文會敬謝不敏,她是年紀小,不是腦子蠢,那些男人看她的眼神分明是把她當成了晉升之梯。

趁機出宮跑馬不比去見那些人有趣?

含露殿裏匆匆忙忙出來一個女官招呼眾人進去,四個妃子一致看向穿著藕色羅裙的公主,誰也不敢在皇後面前越過了她去。

萬俟悠也不謙讓,水紅色的披帛劃出了一道弧,她大步走進了含露殿。

晨省也是皇後趁機處置宮務的時候,萬俟悠聽了兩耳朵,覺得沒什麽大事兒,讓皇後宮裏的宮女取了冊《梁史散集》看了起來。

她不想理人,旁人卻不想放過她,林德妃的舌頭又在她的婚事上打轉兒,只不過這次被皇後不軟不硬地堵了回去。

“長樂得老天庇佑,又有陛下寵愛,一概私事不該被掛在女眷們的舌尖上。”

林德妃終於閉上了嘴。

看書看得入迷的萬俟悠彎了彎眼睛。

等到晨省結束,她被她娘留了下來。

“悠兒,你看,你表哥又來信了,他這次大敗烏蠻,也算是對得起你舅父的在天之靈了!”

在自己的母後身邊坐下,萬俟悠拿過信仔細看了起來。

“信上說烏蠻有奇兵,刀槍不入悍不畏死,表哥是在謀士指點之下用了鐵索布陣才將奇兵擊敗,那又是怎麽殺死的?刀槍不入,是刺眼睛還是剁腦袋?母後,表哥之前的信裏提過這種奇兵麽?”

皇後江九月點了點自己女兒的腦袋,語氣無奈::

“我讓你看的是喜訊,你倒關心起這些不相幹的來了,都要嫁人的人了,怎麽看這些東西總是看這些細枝末節?你表哥信裏的意思是你年紀也大了,到了該找婆家的時候,這次江家立了功,江家運作一番,說不定你父皇會給你再加封。”

江九月摸著自己女兒的脊背,語氣和緩:

“你外祖是國公,早就封無可封,你表哥才二十四,已經是二品將軍,這裏面固然有承了你大舅官職的緣故,也想要再進一步也難了,倒是可以便宜了你。”

萬俟悠又把信看了一遍,說:

“表哥是還想留在西北,若是被封了爵位,以後說不定就要常留繁京,江家在西北經營了三代人,怎麽能輕易交出去?我也覺得表哥現在留在西北挺好的,幾位皇兄現在就差喝鹿血住在後宅子裏了,表哥也不必回來趟這趟渾水。把這個烏蠻奇兵說得嚇人一些,父皇也不敢把他隨意召回來。”

放下信紙,萬俟悠垂著眼睛看著自己腰上的羊脂茉莉環。

“母後,倒是軍餉一事該小心,戶部的文侍郎現在為了三哥能繼位在繁京城裏極力鉆營,大哥自覺自己要生兒子了,把太子之位看作囊中之物,是必要對戶部下手的,這兩年風調雨順沒什麽,最好動手的,就是軍糧軍餉了。”

她擡起頭,對著自己的母後笑了笑。

“三哥要辦什麽酒宴,文淑妃當著林德妃請了我,雖然我沒答應,依著林德妃的性子,回去了也要跟大哥說我和文淑妃一起擠兌她。大哥怕是兩個月內就會動手。”

看著自己的女兒神采奕奕地說起朝中局勢,江九月心中一時喜一時恨。

她喜,是喜自己的女兒果然靈慧非常,外面那些女人生的兒子加在一起都不如她。

她恨,恨自己生的到底只是個女兒,就算得了再多的寵愛,她們江家拼了幾代人打出來的天下也跟她沒有關系。

總有一天,她的女兒,還聖元君托生的女兒,幫著萬俟禮得到了皇位的女兒,會向別人生下的兒子跪下行禮。

“母後,寫信給表哥,跟他說我想看看哪個烏蠻的奇兵,好歹弄一個來繁京吧!就當是給我的壽禮了。”

江九月回過神,無奈地說:

“已經要嫁人了,怎麽就不能穩重些,那烏蠻奇兵是女眷能隨便看的?萬一沖撞了你怎麽辦?”

“沒關系,我可以先跟表哥學會了制住他們的法子!”

“什麽都想學,唯獨不肯學些女兒家該學的。”

“母後!”膩在母親身邊,拉拉袖子,扯扯衣帶,貼貼手臂,萬俟悠極盡撒嬌之能,還是沒能讓她母後松口。

當今陛下萬俟禮推門進來,就看見了這母女相親的樣子,他哈哈一笑:

“悠兒又想要什麽?是駿馬還是寶弓?”

皇後輕推開自己女兒,笑著說:

“她呀,想讓江琦從西北再送幾匹馬給她。”

“哈哈哈哈!是江琦又送了信回來?他在西北對烏蠻大捷,朕的賞賜還沒送過去呢,咱們悠兒已經想好了要西北送什麽入繁京?悠兒,你喜歡馬就去禦苑選,選好了,朕讓人送去你的松園,先說好,朕的那匹白龍驪你不能碰。”

萬俟悠撅了撅嘴,跑去拉住她父皇的袖子:

“禦苑的馬我都見過了,漂漂亮亮,和繁京城裏的男人一樣,沒有什麽可看的。”

皇後皺起了眉頭:

“你一個公主,怎麽嘴上除了馬就是男人?”“誰讓旁人都在我面前說男人呢!林德妃也是,大皇兄送了我幾匹綢子,她都能扯到召駙馬上,還說讓我穿得漂亮些,怎麽,我長樂公主穿得不漂亮就招不到駙馬了?分明是繁京城裏的男人無趣罷了。”

看來老大要有兒子,林德妃也張狂起來,在長樂公主的婚事上也敢插嘴了。

耳中是自己女兒的癡纏抱怨,萬俟禮心裏想的卻是其他。

片刻後,他說:

“悠兒,你三哥今日跟我說,他府上要辦一個酒宴,你也去看看。”

皇後手裏一直輕輕捏著帕子,聽到皇帝這話,她眉頭皺了下。

再看向女兒,就見自己的女兒對著萬俟禮不情不願地“嗯”了一聲。

“父皇,我能騎白龍驪去嗎?”

皇帝哭笑不得:

“你是哪來的一個小討債精,總想從父皇我身上占了好處去,去吧去吧。咱們父女先說好,騎可以,回來你還得把馬送回禦苑。”

“哼,說不定它跟著我就不想走了呢,父皇,它要是非要跟兒臣回松園,兒臣我也沒辦法呀!”

蹦蹦跳跳離開了含露殿,萬俟悠停下了腳步。

匆匆忙忙跟在後面的女官和宮女差點擠成一團。

“公主殿下?”

一喜愛匹馬可以說給就給,江山卻要反覆斟酌思量,不是思量給哪個兒子,而是思量怎麽讓別人對自己的江山沒有覬覦之心,哪怕那個“別人”是他當年千辛萬苦生下來的兒子們。

她這個父皇活得可真累。

萬俟悠理了下身上的披帛,輕輕一笑:

“先去禦苑取了馬送去松園,跟伺候的人說好了,餵最好的草料,再把豆餅也弄得香一些,要是能把我父皇的白龍驪哄得不想走,本宮有重賞。”

“是。”

數日後,長樂公主身穿一身渥赭色的家常石榴裙騎著陛下的白龍驪到了三皇子的別院。

一時間,別院裏人心浮動,所有人都在想陛下此舉是什麽意思。

三皇子萬俟睿穿著一身簡拙的書生袍,比平時更多了些文氣,看見了萬俟悠,他的眼睛裏的喜悅幾乎要發光了。

“長樂,這位是宰相家的三公子,之前說是重病了,突然就大好了,可見是有吉人之相。”

池邊涼風中,穿了一身淡青色衣袍的男子緩緩行禮。

“杜行舟見過長樂公主。”

聲如清風過翠竹。

萬俟悠勾了下唇角,將目光從自己三哥那兒轉到了這人的身上。

“你這嗓子不錯,擡頭,讓本宮看看。”

這話實在是有些輕慢了,三皇子正要替杜行舟解圍,就見清瘦的年輕人乖順地擡起頭,露出了一張俊秀的臉龐。

萬俟悠仿佛來了興致,她細細端詳了下杜行舟的眉目,笑著問:

“你是宰相家的那個幺兒?多大了?”

彎腰擡臉的姿勢並不舒服,男子的臉色卻沒有絲毫的不甘,仍舊語氣溫軟:

“回殿下,晚生今年十七。”

“好年歲,會騎馬嗎?”

“粗通騎術。”

“身子養好點兒,我帶你到松園騎馬。”

“是,謝殿下。”

酒宴之上,眾人大眉眼官司打得天昏地暗。

什麽意思?長樂公主看上了宰相家的小兒子?

消息傳到二皇子府上,氣得他砸了一個茶碗。

“仲元,你必須拿下長樂!”和她身後的江家!

站在一旁的裴仲元看了一眼自己腰間的長劍,默然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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