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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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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漢朝公田是直屬朝廷的田地,有開墾好的良田,也有一些未經開墾的草田,另外山川草澤也歸朝廷所有。

劉嫖被封賞的良田位於陶山山下,河流旁邊,位置是極好的。除此以外,陶山下的山莊也歸在了她的名下。聽聞這處山莊原是戰國時期趙王為方便打獵而建,是天熱避暑的好地方。

車馬到了地方後安德水立馬過來拿著農田的事宜過來稟告了。

自劉嫖搬了家後,安德山負責公主府的事宜,他的弟弟安德水負責食邑田賦之事,兄弟兩個人成了劉嫖外頭的左膀右臂。

旁的事情倒也沒什麽,不過是匯報耕種的情況。這些田地原也不是朝廷自行驅人耕種的,而是將田地佃給當地的農民。田地更主後,劉嫖就成了這些人的主家。

劉嫖沒有當地主的心思,只是吩咐一切遵循舊歷即可。她現在關心的還是做生意的事情。

陳午來時正值午時,劉嫖請他來此品魚。

莊子上有池塘,裏頭鯉魚肥美,劉嫖便命人將此做成魚膾,蘸取茱萸食用。

“此次邀你過來主要為的毛皮生意的事。”劉嫖開門見山的說道:“前些陣子忙碌著府上事宜,現下有空便想問問。”

陳午便將商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

其實毛皮的生意倒不曾受到影響,不過是前去北地收攏毛皮再運到南邊售賣罷了。但是鹽引之事卻受到了沖擊。

現如今劉嫖的弟弟劉武被封為代王,但因為年紀小不曾就國,朝廷僅派了封國丞相管事代國事物,因此代國王形同虛設。既然王宮形同虛設,這宮中采買海鹽的事情便大大減少了。

對於陳午而言,海鹽的生意才是重中之重,他今日過來主要也是為著這個。

“銷往代國的少了,販到其他地方不也可以嗎?”劉嫖開口問道。

陳午哭笑一聲:“門路之事何等艱難,各國都有自成一派的鹽商。若是有其他門路,當初我也不必千裏迢迢趕到代國了。”

這話說的倒也沒錯。正所謂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朝廷的官員對於諸侯國的事暫且插不上手更何況陳午不曾在朝廷任職不過是祖上封蔭的堂邑侯呢?有如今的路子也不過是當年陳老侯爺留下的人。

“直說吧,你想到了什麽法子?”劉嫖問道。

陳午自然也是有備而來,他俯身跪拜道:“臣想請公主替臣與鹽官做個牽頭,允許臣替朝廷征鹽。”

劉嫖抿了抿嘴唇,腦中快速思考。

朝廷的鹽來源有二。一是在各地產陸鹽的地方設立鹽官,鼓勵當地居民制鹽,鹽官從當地人手中收取鹽貨再運到其他地方售賣。二則是海鹽,但當前海鹽產地皆在沿海諸侯國的領地中,如燕國、齊國、楚國、吳國等地,想要獲取必須要經過海鹽的商人才行。

當前朝廷開山澤之禁,允許私人經營鹽業,市面上官營和民營皆有。若是在齊楚之地收攏鹽引商人供應朝廷,於官可以增加國家收入,於商減少了運輸成本還擴大了經營範圍實屬雙贏。

話雖然這麽說但是劉嫖卻輕易不能應。

“你也知道,我空有公主之尊卻沒有實權。這事我還要仔細考慮考慮。”

陳午也明白茲事體大,不可能一蹴而就,便繼續拋出利益道:“我陳家經商多年於齊國楚國皆有舊人,大商賈可能打動不了但是小商小販還是很樂意做這個生意的。此事若能成,我敢擔保鹽官收到的海鹽質量上乘且價格低於市面一成。”

待陳午走後,劉嫖在房內走來走去。她不過是想商量著毛皮生意的事是否可以擴大範圍,卻不想得了這麽個機會!

論個人她是樂意做這個事情的,因為若是做得好便可利國又利民。但此事牽扯到朝廷她卻不能私自做主。

“來人,拿筆墨過來,我要寫封家書發往長安!”

半個月後長安便派了人過來,主要負責人有兩個,一個是負責國家鹽鐵專賣的鹽令,姓曹。另外一個則超出了劉嫖的預料,來的竟然是劉啟!

先不論劉啟今年才十歲出頭,單論他太子的身份也想不到竟然會過來負責這樣的事情!

“阿弟,怎麽是你?!”劉嫖看著殿內的人被嚇了一跳。

劉啟摘掉自己頭上的兜帽臉上帶著一絲狡黠,“來前母後便說若是阿姐見了我定要驚掉下巴。”

“莫要貧嘴。我本以為只會讓鹽官負責此事,竟不想你能過來。”劉嫖擡手讓人過來上茶,“一路上可還順利?你真是太胡鬧了,一朝太子怎能隨意出京,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麽跟父皇母後交待?”

一連串的疑問迎面而來,劉啟根本插不上話,只能等劉嫖說完才回覆道:“此事也是父皇首肯的,他對在此設鹽官之事異常看重,我便請命過來了。父皇也想讓我在各處都學習一番。阿姐就放心吧,我過來的消息沒有其他人知道。明面上我只是鹽令下的一個長吏。”

劉嫖接著又問道:“護衛可帶了?”

劉啟點點頭說道:“自然,父皇命二十人個身經百戰的將士過來守著呢。”

有人保護劉嫖就放心了不少,於是先讓人帶他們在公主府上洗漱歇息。

第二天,劉嫖跟劉啟還有曹鹽令仔細說起鹽商的事情。

“此事牽扯到齊楚兩國鹽引之事,我單個不能做主才修書發往長安。堂邑侯的意思是他自有鹽商的門路,價格可往下壓上一成。”

劉啟沈聲說道:“價格僅是其一,重點他是能否保證出手的海鹽跟其他私商的海鹽一樣,不能摻假。”

劉嫖自然知道貨物的質量和價格是最需要確定的事情便說道:“這事若是談的妥,後續查看貨物是否合格的事還得要鹽令上心派個妥帖的人在此駐守才是。”

曹鹽令恭恭敬敬的擡手說道:“太子、公主說的是。只是下官覺得這價格之上是否還能往下壓一壓......”

劉嫖沈吟片刻,“他在我面前說的一成。但從商之人說話總有餘地,你可以往下壓個三四成來談!”

劉啟微微皺了皺眉頭,“阿姐,這是不是壓的太狠了?”

劉嫖覺得劉啟這個心思還是太淺了些便說道:“你要知道,你在這裏往下壓的越多,百姓買的食鹽價格越低。利益之下總有餘地,他若是能應便說明還有的賺。”

曹鹽令聽劉嫖這樣說只覺得長公主的心思深重,不愧是陛下的女兒,便朝劉嫖跪拜說道:“長公主說的是。”

劉嫖對兩個人重重的說道:“我當日呈上去的案牘說的很清楚了。我要這從堂邑出去的食鹽比其他人的要便宜。這樣我朝既增加了稅收,也收攏了民心。”

劉啟是第一次看到劉嫖這樣威嚴決斷,好似從她身上看到了劉恒的影子。只不過他的父皇看上去手段綿柔,不似劉嫖這般鋒芒畢露。

用過膳後,劉嫖帶劉啟參觀她的長公主府。

劉啟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問劉嫖道:“長姐,我總覺得你變了好多。我甚至覺得你越來越像父皇了。”

“你這說的什麽傻話。我不像父皇還能像誰?”這倒黴孩子說的什麽話,劉嫖無語道。

劉啟搖了搖頭,“我少見你這樣威嚴的時候,以往你教訓我時雖然也很嚴厲但不似今天這般,這般......”

劉嫖淡淡的笑了笑,吐出一口氣道:“你現在還小,太子府的事宜多半有家令和其他官員照看著,等哪天你真的接手了想必也會變得跟我一樣了。”

劉啟垂頭下去沈聲不語。

劉嫖本想說父皇千秋鼎盛而你卻如同朝陽,以後至少有十幾年的時間需要蟄伏,保不準有父子相疑的時候,她所做的事情越多將來能護著的人也就越多。但看著劉啟對劉恒依舊是一副孺慕之情的樣子,劉嫖還是將話咽了下去。

“好了,不要想那麽多。父皇既然要歷練你,那你就去朝中各個地方體驗一番,這次跟著過來也看看鹽官是怎麽辦事的。”劉嫖說道:“回去休息吧,過幾日去莊上,看曹鹽令是怎麽跟陳午商討的吧。”

劉啟重重的點點頭,便回廂房去了。

過了幾天,一行人到了莊上,劉嫖架起屏風讓劉啟坐在後頭,自己則是跟曹鹽令去跟陳午洽談。

真論起來,是曹鹽令跟陳午商談,劉嫖不過是作為牽線人在此旁聽。

光價格上兩人便針鋒對麥芒的相互試探了半天,然後就是針對海鹽的質量、每個季節上交的石數、針對此處的鹽引賦稅多少進行拍板。

商討從午時一直持續到晚上,中間光茶水便換了四五趟。等事情真正定下來後已經將近子夜。

劉嫖出言道:“兩位既然商談好了,簽署文書也不必急於一時,不如明日過來再議?”

曹鹽令和陳午自然沒有什麽異議,兩人約好明日再行定下合約。

待陳午走後,曹鹽令朝劉嫖行跪拜大禮道:“此番多虧公主牽線才談成了此事。請受臣子一拜。”

劉嫖將人扶起來,“論起功勞我怎比的過鹽令。還請鹽令回長安後向父皇如實稟報,派些實幹的人過來接手才好。”

曹鹽令滿口承諾道那是那是。

劉嫖笑道:“鹽令辛苦了,趕緊回房休息吧,明日文書估計還有的磨呢。”

曹鹽令朝劉啟和劉嫖行禮後便退了出去。

劉啟從屏風後出來,聽了一下午的議論,他反倒沒有露出什麽疲倦的神色。

“阿姐,不過是在當地置一鹽官的事,竟要如此繁瑣嗎?”

劉嫖嘆息道:“要辦成一件事,自然方方面面都要妥帖。雖然你坐在高位上上只需要發號施令便有下頭的人給你辦好。但你也得知道其中關竅,以防有人欺上瞞下。不然你可就成了睜眼瞎子。”

“若是有阿姐和曹鹽令這樣的人在,將來我也能安心處理朝政。”劉啟喃喃道。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劉嫖嗤笑一聲,“再者,你怎麽知道曹鹽令不是因為有你在所以才格外賣力的?你信且不信,待到事成他必會接到堂邑侯給他的謝禮。天底下是人皆有私心。”

“人皆有私心。”劉啟垂眸片刻後突然擡眼朝劉嫖正色問道:“那阿姐呢?你也有私心嗎?”。

劉嫖擡頭看向他。

皇室孩子心思早熟,即便她年長劉啟五歲也不能輕看於他。

“人生在世所求無非錢財、權勢、聲望。我也不能免俗。但阿弟,你得記得,人心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別人有所求時而你卻給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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