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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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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

炎問寒這話可不是在開玩笑。

他就是做得到。

都不用他去處心積慮安排,正相反,他什麽都不安排,就這麽甩手一走了之,太後和周蕓熙又何嘗能穩定局面?

皇帝幼子的身世被捅出來,皇位空懸,宗親結黨爭權互相攻訐,內政不穩,四圍磨刀霍霍的豺狼又如何會放過這大好的機會。

頃刻之間,戰火就會席卷全境。

祁玉笙攥著車簾的手逐漸攥緊,她知道,還有一個人的安危,炎問寒刻意沒有說。

那就是他自己。

她希望所有在意之人平安,這些人裏,很難說到底包不包括眼前這位。

當權數年,為達目的他從來不擇手段,如果真就這樣不管不顧的卸下權力,頃刻就會被仇家千刀萬剮。

這人真是……

不光是用黎民百姓來當做籌碼,也分明賭上了他自己的命。

祁玉笙先前,總是習慣在心裏罵那個屍體還沒涼透的先帝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如今看來,炎問寒才是瘋的最厲害的那一個。

哪怕他看起來是如此的理智淡定,雲淡風輕。

她早就知道的,若是真讓她跟炎問寒當面對上,這一局她必輸無疑。

“我可以留下來,但是……”

就算認輸,也不過是因為顧念太多,退讓半子,她有很多條件,比如,皇帝這段時間來,身邊伺候的人不能全都滅口,他們都是無辜之人。

又比如,時曜不可能一輩子當個傀儡,過上幾年要麽親政,要麽退位讓給更適合的人,不能跟前幾個娃娃皇帝一樣,先是被架在火上烤,隨後不明不白的送命。

但炎問寒卻沒給她說話的機會,他傾身抽出祁玉笙手中已經攥出了一縷縷褶皺的車簾放下。

“此處風大,娘娘既然要留下操持國事,那些小事以後慢慢做決定便是,都來得及。”

隨後,他親自駕車調轉了方向。

馬車一直到了內門都未停下來,炎問寒徑直駕車將她又送回了椒房殿。

原本祁玉笙還因為不告而別而心懷愧疚,等到下車時,這點愧疚卻已經煙消雲散。

她先前要走,也是因為從沒答應過留下,如今既然許下承諾,就不會輕易違背。

這四角宮門都是他的人,領了他的命令不許放任何人出入,哪裏還用他親自來監視,甚至還非要親眼見她回椒房殿才放心。

這讓祁玉笙心內憤憤,下車之後也不再理他,牽著時曜的手進了椒房殿,轉頭就叫人將他關在了門外。

至此,祁玉笙逃脫出宮的計劃算是徹底失敗。

所幸參與計劃的人都須尾俱全,只有被占了車夫的位子,只能一路走回來的潤兒回來的晚,又被冷風吹的要發寒癥,祁玉笙給她放了幾天假讓她自去休息。

眼見著不願回住處的時曜,祁玉笙嘆了口氣,為這孩子的未來擔憂。

時曜卻擡頭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母後不必擔憂,我算是看出來了,炎掌印分明就想要當我後爹,既然如此,他肯定不會為難我,還會在朝堂上幫扶我,那我就不需要害怕啦!”

祁玉笙失笑。

這孩子實在早熟又貼心,分明在馬車上時,小小的身軀都在發抖,分明最害怕炎問寒,也不想冒著這樣天大的風險登基,如今卻反過來安慰起她來。

“當真不怕?你要是當皇帝,就要一直假做自己是個男孩,會很辛苦。”

她也不是沒有女孩子的小愛好,之前在她宮裏,沒有外人的時候,也會去擺弄胭脂水粉,金釵玉墜。

時鑠叉腰,昂首挺胸道:“誰或者不辛苦呢,當男孩多好,不用早早就被打發出去嫁人,更是不用擔心和親遠嫁,能一直陪著母後呢!”

祁玉笙笑著將她攬進懷裏。

她倒是通透。

若世上能有兩全之法就好了……

對啊,為什麽不能有兩全之法呢?

一個朦朧又大膽的想法在腦中浮現。

這種計劃,從前祁玉笙哪怕想到了,都會覺著荒唐,從而一笑了之。

可如今,駭人聽聞的事她也做過不止一件了,她突然覺著這也沒什麽大不了。

但她自己做了決定沒用,還是得讓炎問寒也同意。

這樣一想,祁玉笙不由得在心內長嘆,果然手裏沒實權就是不行,靠別人就是這點不好。

她開始思考,手裏有什麽能讓她挺直腰桿的東西。

黨羽自然是沒有的,祁家歷來就沒經營過這些,父親的軍功是實打實自己拼殺出來的,也有些友人和舊部,但互相之間沒有利益牽扯,只能說是朋友。

兵權倒是有,但要父兄為了她而擁兵自重嗎?

果然,炎問寒拋給她的誘餌很誘人,她如果真垂簾聽政,倒是能說了算,並且一點點積蓄起真正屬於她的力量。

但那也是很久之後的事了,眼下還是得找炎問寒要個準話。

於是她喊人開門,將炎問寒請了進來。

果然叫她猜著了,炎問寒一直沒離開,始終在宮門外候著。

他獨自進了內殿,就看到祁玉笙單手撐著下顎坐在軟塌邊上,眼神縹緲,不知在想些什麽。

這種情態,就仿佛下一刻,她就要化作煙雲,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下意識加快了腳步,被驚擾的女子回過頭來看他,目光中又有了靈動的神采,這才讓他莫名懸起來的心又放下了。

就算明月註定無法只屬於他一人,但他永遠要做距離月光最近的那一個,哪怕用盡卑劣的手段也不會放手。

“娘娘有何事要吩咐?”

祁玉笙白了他一眼。

真不知這人是抽哪門子瘋。

非要將她留下,她當然能理解。

但留下人之後,還偏要讓自己騎在他頭上,就很匪夷所思,這種沒事兒給自己找主子的行為,簡直就是賤得慌。

“我是在想時曜,如果我留下,當個垂簾聽政的太後,就要她登基為帝,沒得轉圜餘地對吧?”

炎問寒笑著接話:“也並非如此,換成周蕓熙剛生的那個,也不是不行。”

祁玉笙到此刻這才反應過來,這人稱呼別的宮妃都是直呼其名,最多帶個位份,除了偶爾應付太後時語帶譏諷仿佛要把人喊入土之外,就只稱呼她為娘娘。

尾音輕飄飄好似帶著鉤子,怪纏綿悱惻的,叫人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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