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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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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0 章

蕭語目光之中滿是猶疑,還有痛心,眼底深處還有一抹不知所措的茫然,她收回看向天邊的目光,垂在地上。

柳月金走到蕭語身側,輕聲道:“殿下,奴婢本不該多嘴,可您白日裏到底喚奴婢一聲舅母,奴婢便鬥膽和殿下說一句話,其實於咱們女子來說,他在,則天下在,不是嗎?就像我,現在要拼命趕往城頭,守住涼州城,又真的是為了涼州嗎?涼州這個城池曾經給於奴婢太多的羞辱,太多的不堪,奴婢對涼州城並沒有什麽好感。而現在,奴婢願意命都不要的前往守城,不過是因為——他在。”

蕭語心中若有所動,怔怔的看著柳月金的臉,月下雪中,柳月金納張柔美的臉映在白雪柔光之中,她卻只遙遙看向城頭方向,喃喃自語:“我是個很自私的人,對我而言,他在,家在,我才在。”

蕭語心中茫然越甚,看向已再度集合起來的家丁,各個都持了刀槍利器,喊著響亮的口號,震驚暗夜,他們在喊著:“護我涼州!驅除北狄!護我涼州!驅除北狄!”

蕭語眼睛熱了一熱,柳月金能什麽都不管的只為要到楊子槍的身邊,是因為她只是楊子槍的夫人,楊子槍所在,便是她心之所在,更是涼州城之所在!

可她不是柳月金,她是蕭語啊!

她是大商受萬民供奉的公主!

她是血戰不降,忠君護國的楊家後裔!

這世間沒有太多的口號,也沒有那麽多值得歌頌的血淚篇章,只是,每個人,在什麽時候,選擇了什麽。

有淚從蕭語眼中掉了下來。

她捂住了臉,一把擦去臉上的淚水不讓任何人看見,她對柳月金深深彎腰,哽咽著說:“對不起,舅母,對不起。”

北林街的百姓之所以都棄了家往北林街外面逃,是因為北林街深處傳來了火炮聲,他們往外逃是為了活命,可若是真從朝廷的丞相身上踩了過來,這番罪名可不是抄家殺頭能概括的!

百姓之中從前面往後面傳開了——

藺相大人說了,若要出去,便從他身上踩過去……

漸漸的傳遍了整個人群。

有人扯著嗓子喊:“藺大人!我等不能再這裏等死啊!”

“沒說不讓你們出去!”藺文言嗓子因為喊破了音,啞的厲害,他還在拼盡全力的喊出聲音來,“不要擠!按順序一個一個出去!你們若是這樣一湧而出,會死多少人你們知道嗎?!”

方才藺文言救出的孩子還沒走,抱著他的老丈猶豫一下,站在藺文言身邊對眾人說:“大家夥兒!藺相大人說的對!剛才連我和我這孫兒都摔在了地上,差一點就給身後的人踩死了!是藺相大人救了我和我的孫兒啊!大家夥兒聽藺相大人的啊!我老張在這北林街住了一輩子了,多少人都認識我老張,我會騙你們嗎?”

人群竊竊私語。

正在此時,李刻帶夥計趕到了,一抹汗,道:“藺大人,這是附近幾家的夥計,都讓我給帶來了,聽大人差遣!”

藺文言一指北林街兩頭那兩面半圓形的墻,冷著臉喊道:“給本相砸了!”

李刻大聲應道:“是!快快快!拿錘子,藺相說把那兩堵害人墻給砸了!砸!快砸!”

藺文言對眾人喊道:“麻煩前面的人往後傳下去,就說本相要砸了北林街的墻!一會兒誰都能出來,不用爭,不用搶!”

“藺相!”

抱著孩子的老張先跪下了,他劫後餘生,比任何人都明白這事的兇險,如果今夜不是藺文言在此阻止,到了明日白天,北林街裏的街坊百姓至少會死半數!

被藺文言攔住的最前面的百姓們也紛紛跪下了,方才失控的那一瞬間,他們都紛紛站不穩,跌倒在了地上,若不是藺文言敲響大鑼,震懾了後面的人,讓所有人都不敢動,他們才趕緊爬了起來,否則他們已經化為地底冤魂了。

“藺相高義!藺相高義!”

見此一幕,公羊若離的心情久久難以平靜,事態若有半點失控,藺文言將當先身死,可他仍然願意這麽做了,這個在公主府裏和他輕描淡寫的說著“蒼生?與我何幹?”的藺文言,卻在這生死一瞬間,完全沒有顧念到他自己半分,想到的全是他們都是大商的百姓,是大商的子民,是他拼盡性命要護住的一切!

公羊若離他自己呢?

他捫心自問,這一顆熱血忠君忠國的心呢?

就在他還在震撼的情緒中回不過神來的時候,轟的一聲,兩邊的圍墻倒了。

眾人紛紛鼓掌叫好,呼喊藺相之聲響徹天際。

藺文言冷著臉,對眾人道:“今夜北狄攻城,北林街便有敵方探子生事,要借由大家的聲勢裏應外合破了涼州城!大家都在北林街生活了很多年,可互相看看,有沒有一面也沒有見過的生面孔混在其中!本相拜托各位了!”

因為兩邊的墻都被砸了,整個葫蘆口的口被破了,道路一下就寬敞起來,眾人都不必從狹窄的口往外面擠了,對藺文言感激之情悠然言表,此刻聽見藺文言這麽說,一個個都竊竊私語起來,有人似乎想起了什麽,嚷嚷著:“我好像是見過這麽一夥人!看著都不好惹!而且都很面生!”

另一人道:“老李,是不是住你們家巷子後面的那些人?我好像也見過!”

越來越多的人想了起來,有個做屠戶營生的扯著嗓子喊:“就是他們!剛才在後面使勁把我往前推,勁還不小呢!我都說了別推別推還在推我,我站不穩就往前倒!要不是人多,真想給他們一刀!”

藺文言冷著臉,揚聲再道:“各位,能否將這一夥人指給本相看?”

眾人都互相看了起來。

“藺相,不用找了,我在這裏。”

陰冷的語調從左後方傳來,眾人一起看過去,在燈火找不到的地方走出來十數個人,說是人,可這些人的打扮實在可怕,周身上下都穿了一身黑袍,與夜幕融合在一起,不細看根本看不出來,而此時出聲之後,他們都從身後拿出一面蒼白的面具戴在了臉上。

慘白的面具,兜頭蓋臉的長袍,看不清的五官和面容,在暗夜之中仿若厲鬼。

神願教的標準裝扮。

眾人嚇的一哄而散。

為首一人帶著這數十人走到離藺文言十步左右,陰冷的說:“藺相,好久不見,只是藺相見到我們似乎並不意外啊。”

藺文言冷笑一聲:“早就猜到了是你們在推波助瀾,何來的意外。”

入聖看向一哄而散的眾人,道:“可惜了,本還想用他們往城墻底下趕,趁著守軍遣散百姓的時候好打開城門的,可藺相太大義凜然了,竟然不惜自己一死也要救人,本座當年還真是看輕藺相了。”

“當年?”公羊若離謹慎的護在藺文言身前,小聲的問,“明之,你認識他們?”

藺文言只道:“當年將我擄走,對我用刑的,就是他。”

聽了這一句,公羊若離緊張的汗毛都立起來了。

入聖啪啪的鼓了掌,道:“藺相好記性啊,記性好且記仇,可本座當年真真切切的是為藺相好,藺相何以如此不領情?若是,若是當年藺相答應了本座所請,後面所有的事情都不會發生了,所以這所有禍事的源頭,不是在你嗎?”

“巧言令色,混淆是非。”藺文言說了這一句,“入聖,你還有什麽花招可以用?”

入聖聽了這句直接笑了起來,他周邊的十數人已無聲無色的散開成一個圓,將藺文言等人圍在中間。入聖笑道:“藺相,不是本座還有什麽花招,而是你,你有何花招脫身?”

藺文言出王城時,瑞帝曾劃撥隱衛數人保護藺文言的安全,可從藺文言認出蕭語以後,到寒城和隱衛匯合之後,他便讓這些人全部守著蕭語,保護蕭語的安全,自己一個人都沒留下。

他現在身邊只有公羊若離,冷氏兄弟,一共三人。

公羊若離不用提了,他就不是個能打的,可自打他認識了藺文言,並且打定主意要跟著他以後,風裏雨裏也曾有過數次需要以命相搏的時候,他深恨從小怎麽學的是讀書而不是武藝呢!畢竟藺文言缺幕僚嗎?他不缺啊!他自己那腦子就好使的很,還要什麽幕僚?可他卻時常陷入危險之中,他缺一個能時時護他性命的人。

可絕世高手哪那麽好找?這麽多年了,他身邊不是只有冷氏兄弟的身手還過的去,又對他忠心耿耿?

冷葉是一直跟在藺文言身邊。

冷石在寒城接了藺文言密令回了涼州城,原是藺文言要賣了自己名聲的,可蕭語不想讓藺文言背負這樣不白的汙名,所以冷石在涼州城裏左等右等都沒等到藺文言的暗號,便來找藺文言,正巧看見校場上蕭語拿了藺文言下獄那一幕,沒等他找冷葉商議出來怎麽救藺文言,轉過天來第二日藺文言便從天牢裏出來了,只是到底發生了何事他卻只字都不肯提,他是藺文言的護衛,藺文言不肯提他也不好問,結果都還沒到天黑,就在北林街遇險了。

入聖其實說的沒錯,此時此地,陷入險境的不是他們,而是藺文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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