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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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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5 章

樹欲靜而風不止。

就在蕭語滿心歡喜的等著藺文言養好身體,好接過勾心鬥角的重擔的時候,出事了。

那是第三日的早上,藺文言已能勉強坐起來喝幾口稀粥了,值得一提的是溫如常,回府一趟去看他的千金去了,回來之後就一直兩眼通紅的,也不再提這個事,藺文言確定現在的蕭語是拿不出千金給他的,便趁著溫如常早上把完脈,去後院煮藥的時候問蕭語:“你到底給了溫如常什麽?”

藺文言身體有所好轉,蕭語心情頗好,就笑道:“你何不猜猜?”

“這我可猜不出來,他一向是你的心腹,與我從來都是公事公辦,前生除了讓我自盡,其餘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過。”

“這我倒可以理解,他是我最依重的心腹,若是跟你太親密,我也不敢用他,難道我不怕你和他聯手弄死我?”

“猜測合情合理。”藺文言倒也不生氣,取了清茶喝著,他上一輩子一直想籠絡溫如常確實有給自己備下這條後路的打算。

蕭語本還想賣賣關子,可想起前幾日跟藺文言說的夫妻坦誠,自己會敬他,尊重他的話來,便頓了頓,道:“溫如常一手醫術你見識過,那不比太醫院現在的那幫老頭好太多?可他在太醫院從來不受重用,領的是閑差,幫人配配草藥,熬熬藥,送送湯,嗳,太醫院那幫老頭每月月俸十兩白銀,藥童學徒每月三兩白銀,你猜他每月俸祿多少?”

這個藺文言還真沒留意過,自從他跟蕭語在一起以後,從來不為銀錢上的事發愁,自然就沒註意,此刻聽蕭語說起,不由問:“多少?”

“半兩。”

“這麽少?”藺文言吃了一驚。

“他要是光靠這點月俸,早就餓死街頭了!”

“他們為何會這般欺負他?”藺文言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聖人,他當過一品丞相,對官場裏的彎彎繞知道的比誰都清楚,一聽就知道溫如常是被人使了壞,排擠了的。

“孩子沒娘,說來話長。”蕭語在藺文言身前坐下,擺了個長談的姿勢,長籲短嘆的說,“上一任太醫令溫杏從你應該聽說過吧?”

“醫壇聖手,一代名醫,至今無人可出其右。”藺文言一向聰明,聞弦而知雅意,蕭語跟他說話從來都不會累,所以蕭語這邊剛提了個開頭,藺文言就自個兒揣測道,“所以,他果然是名醫溫家的人嗎?可是,我記得我前世問過他和溫家是什麽關系,他當時說毫無關系。他說,不是每一個姓溫的,都是聖醫溫家的人,也不是每一個學醫的,都是聖醫溫家的人,就算他兩個恰巧都占了,又姓溫又學醫,那也跟聖醫溫家毫無瓜葛。”

“難怪!”蕭語答的順暢極了,“難怪他上輩子從來都看你不順眼,還勸你自盡,這我就不奇怪了。”

“……”

“聖醫溫杏從,是他的爺爺。”

“……”

蕭語看見他震驚的表情,舒暢極了,這世間難得還有藺文言不知道的事情,她笑道:“你打聽不出來是應該的,就算你當年想收買我身邊的一切人,但是溫如常你是收買不走的,在你問他,他和聖醫溫家是什麽關系的時候,你就已經將他完完整整的得罪了。”

“願聞其詳,就是不知殿下是否願意告訴我。”

“嗯,告訴你應該的,說好這次沒有什麽秘密了,那我知道的一切我都會慢慢告訴你。”蕭語給藺文言身後墊了厚厚的靠墊,輕手將他放了下去,才道,“事情還得從溫杏從開始說,溫杏從是越州人,他因為年邁,向我父皇請辭歸鄉,我父皇本來很舍不得,是太後奶奶做主,恩賜重賞,給予醫聖名號,讓他風風光光的返鄉養老的,他子孫還算繁茂,有兩子兩女,都已婚配,溫如常是他嫡長子的長子。”

“嫡子嫡孫?一脈正統?”

“是這樣倒好了!”蕭語嘆了口氣,“溫杏從年輕時在越州很有名氣,當時我皇爺爺被人下毒暗算,隨身帶的太醫都看不好,因皇爺爺恰巧是在越州巡防城務,是在越州中了毒的,太醫束手無策之後,我父皇偶然聽見溫杏從的大名,特意將他請來為我皇爺爺醫治,你別以為溫杏從的名號是假的,他當時真的起死回生救了皇爺爺的命,至今仍傳作傳奇。”

“此事九州傳唱,溫杏從正是因為救活了先皇陛下,才能名揚九州的。”

“那溫杏從的確是聖醫國手,那就不該被埋沒民間,等我皇爺爺病好之後回王城,便帶上了他,事兒,就從這裏開始起的。”

皇帝傳召隨侍皇城,溫杏從不敢不從,但他知道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尤其是皇宮裏,說不清的各種事端,搞不好就會因為一個什麽莫名其妙的原因丟掉性命。他向來膽小怕事,所以思慮再三,留了妻兒在越州,自己是孤身一人隨著蕭戍回的王城。

“等我看好形勢,站穩腳跟之後,再接你們北上王城。”

溫杏從學的這一手醫術其實很巧合,跟每一個傳奇故事裏的差不多,有一回離家出走跑到了山裏,巧遇大暴雨,於是就跟每一個尋到寶的人一樣,找了一個山洞避雨,機緣巧合的發現有個坑,再一刨,就刨出了半本《青囊書》出來。

只能說,啥人是啥命,自有天註定。

溫杏從自己看著這半本《青囊書》學出了本事,在他救了蕭戍名揚九州之前,他就在越州當地很有名氣了,一直被尊稱為溫神醫。

既然都是神醫了,那兒女親事自然也順暢,給他大兒子溫大有訂親了越州首屈一指的富商喬家的三小姐,小兒子溫小有還小,郡守家有意結親,兩家就含含混混的這麽處著在。

兩個兒子都不是學醫的料,溫小有好歹還不惹是生非,溫大有卻是個混主兒,向來眠花宿柳,葷素不忌,他爹一去王城,沒人管著他,便更為放肆,越州小地方能有什麽出挑的人才,就算是花魁娘子,不出兩回也是索然無味,他知道未婚妻喬沁玉有傾國傾城之貌,膽大包天到趁著喬沁玉出城上香的功夫,將她騙走,可憐喬沁玉心思單純,還以為自己未婚夫婿是真有什麽要事要與她商議,沒想到到無人處溫大有二話不說,直接□□了喬沁玉。

喬沁玉哭斷肝腸。

完事後溫大有邊束著衣褲邊與她說:“你若是想鬧開就去鬧去,我最多被母親斥責一頓,你的名聲還要不要?反正你我的婚期還大半年也就到了,就當是提前洞房了就是,不然若是人盡皆知,到時你要如何在越州做人?你父親母親,還有你那兩個姐姐們的臉面都還要不要?”

喬沁玉被脅迫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溫大有見喬沁玉不敢對外人說,便蹬鼻子上臉,臨走時威脅她:“以後我約你,你就出來,不然,我便叫母親退了你家的親事,看你還能嫁給誰!”

小姑娘家家的遇上這種事不敢和家人說,只能打落牙齒往肚裏吞,而溫大有食髓知味,越來越過分,隔三差五就要喬沁玉瞞著家人偷偷出門,供他肆意淫樂,否則就威脅她告知她的父母或者退婚,最過分的一次竟然將她悄悄叫到青樓,讓喬沁玉和兩個當紅的花魁姑娘一起伺候他。

溫大有已經將她當作妓子在取樂。

而喬沁玉被他破了身,不敢讓家人退他的婚,那退了他的婚事自然要再尋夫家,新婚當夜若是被夫婿發現她並非完璧之身會發生何事她不敢想象,喬氏不止她一人,她還有兩個姐姐,此事一出,整個喬氏都將擡不起頭來,她只能咬牙忍耐,只盼著早日完婚,再於婚後尋個由頭,好下堂求去。

天意不作美,在大婚前一個月,喬沁玉被大夫診出了身孕。

喬公的三千金未婚先孕,此事轟動了整個越州城。

面對暴怒的父親母親,喬沁玉只能將一切和盤托出,可溫家聲譽還不錯,溫大有的表象也是個翩翩君子,不太像幹出這種事的人來,喬公二老就有些猶豫,她兩個姐姐卻趁機道:“蒼蠅不叮無縫蛋,就算你肚裏的孩子是溫大公子的,那為何溫大公子獨獨這時破你的身?難道他不能等到婚後嗎?婚都定下了,你還能跑了不成?父親母親,這事不能聽小妹一人的,什麽找溫大公子對峙?你竟也有臉對峙!父親趕緊給她落胎了斷了吧!這幾日女兒在夫家都擡不起頭來,受了婆婆小姑好一番的羞辱!”

喬沁玉實在沒想到,她一再犧牲自己,她拼盡一切維護的家人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他是豺狼虎豹,是他淩辱了我,難道還是我的不是?”喬沁玉很難置信。

她二姐卻道:“聽你說來,他第一次強迫你是在你出城燒香之時?妹妹,姐姐早早便說了,不要出這個風頭,做女子的,要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你就一直當耳旁風,偏偏要去城外燒香,城裏就燒不得了嗎?是你自己給了他這可趁之機!”

“難道我就出不得城了嗎?我沒有做錯事,是他禽獸不如,為何如今卻來說我事事不對?”喬沁玉顫著聲音問道。

“是你不賢,非要在人前拋頭露面,才招致了今日的禍事!如今還不去了孽根要等幾時!”她大姐姐怒罵。

喬沁玉哽咽幾下,從地上緩緩站起來,一字字對眾人道:“是他作惡,是他禽獸不如,為何你們都反而來責怪我?我出城如何?我於人前又如何?我為了家族臉面,忍氣吞聲,而今被診出身孕,難道是我所願的不成?為何所有的過錯都要怪罪在女子身上?非要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字不識才是大家閨秀嗎?此事錯不在我,我偏要與他對峙!我要世人都看清他原本的面目!”

“可是……”喬氏夫人有些猶豫,“兒啊,若是溫大公子矢口否認,你又要如何?還不如像你姐姐所說,去了孽根,左右你婚期將至,破了你身的又是你未來夫婿,你就這麽……團團的嫁過去吧!”

到底是自己的女兒,喬夫人落了淚。

喬沁玉之前不敢聲張,不敢退婚是因為怕家族聲名受損,可是家族渾不把她當人看,她又何必為了家族將自己葬入火坑?

“我不!”喬沁玉怒火中燒,道,“溫家是什麽安樂處嗎?溫家能教出這樣的公子來,有何家教可言?他還能是女兒終身的依靠嗎?我要與溫大有對峙公堂!我要將他惡行公之於眾!我要他被萬眾唾棄!”

而最後被萬眾唾棄的卻是喬沁玉。

溫大有在眾人面前信口雌黃,說是喬沁玉約他去的城外,說她嫌閨中寂寞向他自薦枕席,包括之後數次暗會茍合都是喬沁玉主動約的他,溫大有早就收買了她的貼身丫鬟,有了丫鬟的作證,喬沁玉更說不清了,最後兩個花魁娘子翩翩來遲,說溫大有與她們飲茶聊天時,喬沁玉莫名其妙找了上來,因吃醋溫大有和花魁娘子見面,自己拉著溫大有不知臉面的索取,行事放蕩的連她們青樓女子都看不下去了。

沒有人質問溫大有為何會與花魁娘子相識。

也沒有人質問為何喬沁玉的貼身丫鬟說起溫大有時語氣這般熟稔。

木已成舟,喬沁玉一個閨閣女兒哪裏見識過這些,更不曾見過這樣的無恥之徒,她百口莫辯。

喬氏二老雖然心疼女兒,心裏也不相信女兒會做出這種事情,但是他們的確也不止這一個女兒,已出嫁的大女兒、二女兒的名聲和面子都得顧及,喬沁玉又絕不認錯,這麽萬般無奈之下,只能將喬沁玉掃地出門。

而此時溫杏從正好信到,他已備好屋舍,讓舉家收拾北上,從此移居王城。溫家人正中下懷,隨即收拾行李北上好徹底避開是非。馬車在出城門之時,看見蜷縮在墻角邊被趕出家門的喬沁玉,溫大有已經玩膩了她,再說出了此等醜事,他們的婚約也已作廢,溫大有看見了就像沒看見,吩咐仆從快點離去,反倒是溫氏夫人,想了又想,囑咐幾名家丁趁著人不多時,綁了喬沁玉上了馬車,一路北上。

溫大有很不理解,問:“娘,幹嘛多此一舉?她竟然有膽子在族老面前將醜事抖開,那就讓她餓死得了。”

溫氏卻說:“越州怎麽說都是你父親原籍,以後說不定還有要回來的一天,放著她一天到晚的在外面胡說終歸不妥,帶著她一起上王城,你願意收她做妾就收她做個妾,要是不願意,到王城再與她不相往來,讓她死,也得死在外地,算是保全家門名聲。”

“還是娘有遠見。”

自己兒子在外面做的糊塗事當娘的怎會全然無知,不過是任由自己兒子顛倒黑白,將這一個好端端的女兒家逼到了絕處。

溫大有看了看後面馬車上被綁著的喬沁玉,幾日風餐露宿,又飽受打擊,再好看的姑娘也是憔悴不堪,便搖搖頭,嬉皮笑臉的道:“難看成這樣,我是不想再碰她了,娘幫我料理了她吧,別讓父親知道,不然父親又得罵我了。”

聽人說,王城富貴鄉,滿地的權貴,溫氏怕溫杏從在王城裏了什麽心腸,再納幾個小妾回來,所以一路快馬加鞭,並不停留,這可苦了喬沁玉,溫家人一路將她藏的嚴嚴實實的,整日裏捆著,三餐有一頓沒一頓的,等到了王城也過了五個月了,喬沁玉的肚子已經大了起來,想再落胎都不能了,現在再落胎就是一屍兩命的事了,溫氏信佛,要臟了她自己的手的事她從來不做。

等到了王城,溫氏看著喬沁玉的肚子有點猶豫,問溫大有:“要麽把她留下來吧?她肚子裏的怎麽說也是咱們溫家第一個孫子輩,你糟蹋了她,如今既然到了王城了,好好待她,給她一碗飯吃,不至於餓死也就是了。”

溫大有變了臉色:“娘你糊塗!父親都說了幫我看好了戶部劉大人家的小姐!我還未和劉小姐成親就多了個入門妾不說,竟還要多出個庶子來,劉大人怎還肯將千金嫁我!將她趕走!”

喬沁玉卻恨道:“我寧可餓死街頭,也絕不做你的妾!”

溫大有摸摸衣袖,掏出一塊十兩的碎銀,朝她臉上砸了過去,道:“自己找個清凈的地方,別整日在我跟前礙眼!你伺候過我幾回,我也不刻薄你,不過你也就只值這個價!拿上銀子,滾!”

王城距越州千裏之遙,喬沁玉一介弱女子倒不信她有這般通天的能耐能大著肚子自己回越州。

喬沁玉雖不想拿溫大有的臟銀,但她的確一無所有,她自己也不想就這麽死了,便咬牙拿了這塊銀子,自己租了個僻靜所在,將孩子生了下來。

這孩子就是溫如常。

十兩銀子怎能夠母子二人幾年的開銷?就算再省吃儉用,轉過年來的時候,銀子還是用完了。當時擺在喬沁玉面前的有兩條路,一條是自甘墮落,流落風塵,賣身而活,另一條是做苦活累活,一切別人不願意幹的活,只求能換來一粥半米,養活她的孩兒。

喬沁玉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第二條路。

昔日養尊處優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喬家三小姐,如今做著各種苦活累活,溫如常那時只是個嗷嗷待哺的嬰兒,他知道他娘養活他不易,可是他應該無法想象他的母親當時到底被逼到何種境地。

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雖然生活苦了些,但是也算清凈,母子倆的生活也能維持,等溫如常長大成人,一切就會好起來,可是,天不作美好景不長,在溫如常五歲時,溫大有再次找上了喬沁玉。

原來他娶的劉氏小姐雖然門第高貴,但卻相貌平平,且十分蠻橫霸道,知道溫大有有此陋習,便嚴禁他出入各種秦樓楚館,甚至讓家丁給那些媽媽們帶話,誰接待了她夫君,她便讓她爹砸了誰的館子!

所有秦樓楚館都招惹不起劉小姐她爹,便對溫大有用了閉門羹,溫大有一天天的好生無聊,他又不是學醫的性子,在街上游手好閑的閑逛之時,便看見了替人浣衣的喬沁玉了。

一別五年,喬沁玉不但沒死,反而比當年的婉約清麗之中,又多了幾分倔強的美,看的溫大有當即心神動搖,趁著喬沁玉不備,尾隨她到了僻靜的小院子,再次□□了她。

當年的噩夢再次湧現,喬沁玉幾乎沒崩潰過去,而溫大有好不容易找到了秦樓楚館以外的能尋歡作樂的地方,怎肯輕易放過,隔三差五便找上門來,他的家丁都兇神惡煞,鄰裏們連問都不敢問,喬沁玉逃脫不開魔鬼的手掌,精神都有些恍惚。

此時的溫如常已經五歲,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長的圓嫩可愛,能甜甜的叫著她母親,如果她死了,孩子要怎麽辦?溫大有能有這麽好的心腸養活他?喬沁玉不信。

溫大有看出她的死志威脅她:“你若是敢死,我便將這雜種丟到大街上,讓南來北往的馬踩死他!讓你的寶貝兒子被踩成一灘模糊的血肉,一灘肉泥!”

“你!你根本就不是人!你妄為父親!”

“慶兒給我生了兒子了,那才是我的兒子,我的嫡子,他算什麽?如常?連名字都這般的普通!我要是不認他,他就是一個小雜種,溫如常?他也配姓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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