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姚泓見宋容眼睛都看直了，連忙警告了一聲。

他雖為太子，但在這後秦國內，天下之主唯有他的父皇姚興，宋容得罪任何人他都可以伸出手撈一把，但唯獨得罪姚興，他恐怕要救就難了。

宋容聽到警告，連忙將頭低了下來，不敢再繼續直視。

後秦帝姚興下了禦駕後踏入進了侯府大門，在他走過宋容的身側時，突然腦海有一個細碎的片段猶如電閃雷擊一般越過。宋容猛地再次擡頭，看向已經在侯府內逐漸走向正廳的姚興。

她的臉色慘白恐懼，渾身上下沒由來的戰栗著，這種戰栗發自內心更深處，是恐懼的中心，恐懼的內核。

“你怎麽了？”姚泓原本要跟著後秦帝前往正廳，卻察覺到站在身邊的宋容忽然全身發抖，而且臉色也蒼白至極，“宋姑娘？宋姑娘你怎麽了？”

宋容已躬了身，整個人緩緩癱坐到地上。她腦海閃過的畫面模糊細碎，但對姚興恐懼的感受卻真實直接……她在腦海裏看到了自己身上被綁縛著鐵鏈，拴在冰冷的暗室裏，暗室的對面有一個鐵柵欄，柵欄裏關著一只正齜牙咧嘴的黑豹，那黑豹一聲一聲低吼著，仿佛要沖出來把她啃食入骨，而姚興就站在她的對面：「你既不選擇在地面上好好活著，那就下到這樣的地獄裏，永生永世陪著朕。」

「啊！！！」

她在夢裏慘叫著，掙紮著，黑豹的利爪狠狠在她背上劃過，留下一道一道血痕和傷疤。姚興就站在門外冷漠的看著，直到她傷痕累累，又命黑豹回到籠子裏，然後讓太醫前來醫治。

每一個來醫治過她的太醫又在她眼前被活活殺死滅口，她一次又一次的掙紮哭喊，直到姚興沒有了耐心，踏入暗室，用手緊緊掐住了她的脖頸：「我最不喜歡背叛，你是我的寵妃，如何與我的泓兒在一起？既然你癡心，朕就要滅了你的妄想。如何，你還想不想與他在一起？朕聽你說！」

「別殺……我……求……求你……」

「貪生怕死，真叫人失望。」

“宋姑娘？宋姑娘！”姚泓看到宋容整個人蜷縮在地上，她捂著耳朵，不斷重覆著一句話：“別殺我，別殺我，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宋姑娘你怎麽了？誰要殺你？”姚泓掰開了宋容捂著的手，宋容緩緩擡起頭，當她看到姚泓的臉時，仿佛與腦海裏所見的另一張臉重疊。

不，不是重疊，那根本就是一樣的臉，一樣的衣著。那個人在腦海裏與她牽著手在草地上奔跑，他們手中握著風箏，風箏一直飛得很高，很高很高，幾乎要到雲端上去。她在夢裏說：我選擇你，我選擇你。

但是很快，這一張臉忽然又一變，變成了慕容超的模樣，她還是那個她，握著手中的風箏，對著慕容超說著一樣的話：這一次，我選擇你，我選擇你好不好？

緊接著是乞伏熾磐、是赫連勃勃，她面前的臉換了一個又一個，選擇了一個又一個。忽然的，身後的天空變成了血紅色，她手中的風箏不見了，低下頭，所有人的屍骨都躺在了腳下。

“啊！！！！！”宋容一聲驚叫，從夢中蘇醒了過來。她發現自己已經躺回了侯府的臥房，身邊有一個丫鬟正小心翼翼看守著她。

聽到叫喊聲，門外的明月瞬間握著劍沖了進來：“宋姑娘，發生何事？”

“我，我怎麽了？我怎麽躺在床上了？”

明月答道：“姑娘隨侯爺一起在侯府門外迎接陛下，但不知為何忽然昏厥了過去。是太子將你攙扶了進來。”

宋容呆怔了片刻……那剛才她腦海所閃現的，都是自己在做夢？那些都是因為自己太過害怕了，所以才會夢見那些東西嗎？

“陛下走了嗎？我們是不是可以出府了？”宋容從床榻上下了來。

明月搖了搖頭：“皇上還未走，一直在正廳與侯爺談事。”

這麽晚了還沒走？宋容看了一眼窗外，天都已經要暗了，那皇帝到底來這侯府做什麽的？！腦海再次閃過之前的畫面，宋容有些緊張的握住衣角：“明月，我問你一件事。你有沒有覺得，以前就見過我？我指的是你後來被公子派來保護我之前，你見到我的第一眼，有沒有覺得我很眼熟？就好像我們曾經見過面？”

她問出這句話的意思，是察覺到這個乙女游戲世界已經不再是她想的那麽簡單了。她一直以為自己是第一次進來，偶爾腦海中出現的熟悉的印象也只是人的“即視現象”，但是直到在竹林中看到那些所刻的字。

“宋容到此一游”，除了她自己，有誰會提前在那裏刻上這樣的字，而且不止刻一個，是刻了許多許多個。

還有紅黴素軟膏，它又重覆出現了。更有甚者，今日腦海裏閃現的畫面，無論是夢還是其他，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代表……她曾經來過，她曾經走過，她曾經經歷過現在已經在經歷的。

而且，她來的不止一次。

明月被宋容問的這一句話給怔住了：“我覺得……第一次見宋姑娘，便覺得姑娘面善。”

“我不是要你恭維的話，我想知道的是你有沒有覺得我們曾經見過，曾經一起說過話，一起做過一些事情。你從前也保護過我，你記不記得？明月，你記不記得？”宋容突然提高了聲音，她像是要驗證什麽，反覆的詢問。

明月不知道她怎麽忽然有了這麽大反應，遲疑了許久，最終搖了搖頭。

宋容松開了手，她怔怔看著這間陌生又熟悉的屋子，隨後擡頭看向了窗外，黑暗中，樹影搖曳枝幹，仿佛一個魔障，在不斷的侵蝕她，吞沒她。

曾經活在現實世界裏時，她總是會無限的想一些哲學性的問題，當你存在時，你所看到周圍的一切對於你而言才是存在的；如果當你不存在，那麽周圍所有的一切對於你而言就是不存在的……用另一個思維思考，也可以說，當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周圍的所有人、天地、宇宙，甚至一切一切，就都將不覆存在。

所以……

“你說，如果我死了，這一切會不會從頭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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