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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物競天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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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物競天擇

風澈和姜臨走到大講堂的時候,人還很少。

只因風某人今日擺脫了睡到日上三竿定律,終於可以稱得上一句遵紀守時了。

先生們這會兒還沒到,楚無憂倒是到了,站在講臺旁邊一直摩挲著放映用的靈石,仿佛在反覆調試效能。

風澈瞥了一眼,這人看著認真,估計又在心裏想詩呢,雖然他不知道這種場合有什麽詩可以想。

他剛剛準備和姜臨隨便找個位置坐下,楚無憂似乎靈感來了,拿出折扇作勢要吟詩,終於有學堂的童子出來阻止了他。

“哎?講座要開始了,閑雜人等務必走開。”

楚無憂頓時炸毛了:“我小姨命我來打雜,什麽叫閑雜人等?”

童子沈默了一會兒,問道:“你聽聽打雜是不是帶了個雜?”

風澈沒憋住,噗嗤一笑,楚無憂那小子耳朵尖得很,擡眼就看見他倆站在過道裏,指著他倆說:“哎?看見那倆孩子沒,我早上寅時就起來提醒學生到場了,他倆可以為我證明!”

童子一臉莫名:“你要表達什麽?”

楚無憂一噎,眼睛咕嚕嚕轉了半天:“額,表達我,不是閑的,啊不對,不是閑雜人等。”

童子懶得和他爭辯,擺手讓他下去。

楚無憂委屈地回頭看,沒敢反駁。

風澈和姜臨面面相覷:“所以,今早他就是閑的。”

姜臨嘆了口氣:“不僅閑,還說我……”

風澈憤憤不平:“這小子這幾年沒人揍,活人慣的。”

姜臨抿嘴笑了。

*

隨著三位先生陸續入場,站在講臺旁將靈力註入大陣掌控臺,四周結界開啟。

此處講堂穹頂開口,仰頭可見外面大亮的天光,結界騰起的瞬間,清晨的晨曦變成子夜的漆黑,顆顆繁星點綴其上,仿佛擡手即可觸及星辰。

見此一幕,整個講堂為之肅穆。

那塊被楚無憂摩挲了半天的靈石綻放出了柔和的光芒,隨後場景鋪開,如一幅巨型水墨畫,包裹了全場。

水墨畫蔓延過整片結界後,從原本的平面中抽離出圖景,隨後變成了三維立體。

衛世安從講臺上走出,水墨畫中騰出的三維立體場景從原本的模糊一團開始變化。

風澈從它未成型的時候,隱隱看出那是一張修真界地圖,從最開始版塊分界,隨後到河流山川,森林沙漠,最後到飛禽走獸人族城鎮,一一清晰。

在它徹底完成構築的剎那,那股磅礴的氣勢撲面而來。

“上古時期,兇獸橫行。”

衛世安的手落在地圖輪廓外圍,靈力在指尖湧出,紅色的筆跡將整塊版圖圈了起來,遠遠望去,觸目驚心:“任何一處,都是它們的地界。”

他頓了一下,手中靈力再次探出,在版圖之中的一塊點了一個點,像是滿張天幕上的一顆孤星:“此處,是人族的起源之地。”

“人族起始自脊索動物門哺乳綱靈長目,鼻祖靈猿,屬於靈獸類。”

他擡起眼,冷冽的視線掃向臺下坐著的孩子們:

“相信你們前段時間的學習,已經清楚了靈獸和兇獸的區別。

靈獸以靈氣為修,兇獸依靠戾氣滋生,戾氣越濃兇性越大,修為也越高,但它們成長最快的方式,並非吸收戾氣。

戾氣會讓他們陷入短暫的暴虐失智,而廝殺和吞噬,才是最好的養料。

因此,靈獸是他們的食物。”

滿堂嘩然,孩子們猜測議論聲漸起,衛世安在亂哄哄的聲音中開口,以一己之力鎮住了全場:

“沒錯,正如你們所懷疑的,我們的祖先,是兇獸的食物,然而人族從始至終,也一直是它們的食物。”

全場陷入一片死寂,風澈原本吊兒郎當的表情收斂起來,端坐在座位上。

他知道這是一堂什麽課了,這是每年修士從家族中來,到學堂中去,上的修士第一課。

是告訴他們人族岌岌可危的處境的課。

是讓他們從修士無所不能的幻夢中醒來的課。

是讓他們做好將來為人族守城準備的課。

他前生九歲入學,隨後沒幾天就跳級進了姜臨的班級,從未經歷過這種講座。

他不明白為何兇獸潮經久不息,也不清楚為何年年守城殺也殺不盡,更不懂為何每年四大家族前仆後繼,縱然萬死也不辭。

他只能從一次次的守城中,一次次的蔔算中,一次次的見證他人獻身中,領悟到這刻骨銘心的道理。

原來學堂早在他們入學初,便已經告知了他們其中的殘酷。

他從沈重中抽離了心思,衛世安的聲音還在繼續:

“人族在此地發源,然而在最初,我們只能眼睜睜看著兇獸在我們之間選擇食物,咬斷脖頸,拖入巢穴,而自己倉惶而逃,連頭也不敢回。

然而人族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種族逐漸壯大。”

他突然一笑,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場下,上揚的唯有唇角,加上他後面的話,愈發透著一股冷意。

“若你們覺得,這是人族自身努力的結果,便錯了。

靈猿是靈獸中最弱小的種族,沒有滅絕都是奇跡,何談一句努力。

他們將我們圈養起來,任由我們繁殖,隨後每月進來篩選食物,再留下部分繼續下一輪的培育……

畢竟,哪有兇獸不喜歡蘊含靈氣極度充沛的種族呢?

竭澤而漁,兇獸不屑做那種蠢事。

一切都是為了種族將來更好地進階。”

他擡手將朱紅色的點擴大,以輻射姿態向外擴展了幾倍,隨後停頓下來:

“人族便是在這種環境下,拓展疆土,繁育種族。

而活下去,守護同族,一直是我們的夢想。”

他言畢,隨之在講臺上隱沒身形。

全場的孩童無一人嬉鬧,一張張尚且稚嫩的小臉都帶著一種名為嚴肅的表情。

短暫的靜寂後,楚凝的身影從講臺上出現,她將那塊人族版圖擴大,手中符筆落在虛空,版圖上隨之浮現了四個字。

這四個字,將版圖分割成四塊,地界彼此緊密貼合,以守護的姿態,將中央的地區包裹起來。

“楚,代表符術楚家;夏,代表靈決夏家;姜,代表劍道姜家;風,代表奇門風家。

人族在反抗兇獸潮的數億年間,出現了四種術法,以此為基準成立了四大家族,分別駐守在人族版圖四方。

人族並非人人與靈氣親和,繁衍過程中自然有天賦高低,加之選擇不同,出現了凡人和修士的區別。

四大家族應運而生,保護毫無法力的凡人,尚且不能上戰場的年輕修士,以及修為壽元將盡的年邁修士。

四方約定,每百年輪流駐守邊疆,期間執掌家族需出守城主力軍及守城將領,其餘家族休養生息,預備下一個百年輪換。

人族自此迎來大繁榮,兇獸潮逐漸被逼退,入侵城破的次數驟減。”

楚凝微笑著在講臺上退後,為趙承文騰出主講位。

趙承文在一旁緩緩站出,他手心靈力向上漫卷,水墨畫開始如液體般流動,具象化的靈猿和人族立體圖浮現,隨之降落在他左右兩側。

他以指為筆,左右開弓,圈出靈猿和人類的不同:

“人族進化過程中,放棄了防禦堅固的鱗甲剛毛,放棄了尖銳鋒利的獠牙利爪,甚至放棄了與靈氣的親和度——我們唯一的優勢,是我們與兇獸截然不同的頭腦。

它們依照本能覓食,只有基礎思考能力,然而我們研發法決,設下結界,修築城墻。

直到草藥出現,人族修士壽命實現了飛躍。

無數修覆靈決仿照草藥功效誕生,戰場上受傷之人得到救助;草藥不僅療傷,驅散某種兇獸也有功效……

我們並非一味廝殺,我們用智慧尋到了存活的助力。”

他指尖翠綠的光華流轉,先前許一諾施展的修覆法決再次浮現:“生死人肉白骨,已經不再是夢想。”

他將那道法決凝成一株蒼翠的植株,一朵小花在植株尖,“啵”地一聲,舒展綻放。

趙承文捧著那株植株,舉起來,仿佛朝聖:“這是人族安身立命的法決,是人族近千載來,最偉大的發明。”

他講完,三位先生齊齊上臺,童子上前報幕,示意是自由提問環節。

臺下有孩子叫起來:“姬家呢?姬家怎麽來的?”

楚凝出列,將筆尖落在楚家的版圖之上:

“姬家創始人原為楚家棄徒,叛出楚家後一心研究法術,但始終囿於一事。

符術雖通用最廣,但不如姜家劍道犀利,也不如夏家靈決不用受限於符紙,亦不如風家奇門玄妙詭譎。

於是他許願可以開創一種全新的法決,名為咒法。

但凡是終究有代價,他與天道做了這筆交易,便是用血脈為代價,換取姬家咒法狠絕。

而這個代價,是一種詛咒。

它藏在歷代姬家族人血中,不知哪一代,便會印證一次。

據傳,身負此咒活不過成年,但數萬年不過寥寥幾人。

何況姬家先祖為棄徒,不參與守城,因此在很長一段歲月一家獨大,與四大家族呈分庭抗禮之勢。

只是自從上屆姬家家主被風澈誅殺,姬家勢不如前。”

她的表情兀地嚴肅起來:

“咒法修習痛苦萬分,每每運行如萬蟻噬心,倒轉周天。且入駐姬家需行煉心路,從古到今,唯有寥寥數人通過了。

那些無非窮兇極惡走投無路之徒,若尚存半分人族使命感榮辱觀,都不會走到這種地步。

我不希望我的學生,日後為求極致的力量,名利權貴,踏入姬家吃人不吐骨頭的深潭。”

臺下一片抽氣聲,隨後紛紛承諾表示絕不會進入姬家作亂,楚凝那張嚴肅的臉才堪堪緩和些許。

氣氛不覆緊張,又有孩子站起來:“先生,戾氣究竟是什麽?人族也會沾染麽?”

衛世安沈聲道:“戾氣是人族和獸類死亡後,靈魂踏入輪回,從忘川河畔洗滌出的罪孽業障,無法消除,只能積攢。

至於人族是否會沾染,目前未有記載,只是走火入魔之時,有人曾看見修士身上產生過戾氣。”

臺下一片了然之聲。

姜臨轉過頭,發現原本聽得認真的風澈突然垂下眸子,似乎是對剛剛的衛世安的話產生了質疑。

他沒顧上問風澈,風澈已經站起來提問了:“先生,我想問,如今治療修覆靈決的創始者,是何人?”

他茶色的眸子定定地看著趙承文,那副熟悉的固執讓趙承文為之失神。

趙承文頓了一下,似在斟酌字句:

“是一位,不可說之人。

他為人族創立安身立命的根本,但也險些讓人族根基毀於一旦。

他是人族的救贖,也是人族的罪人。”

風澈坐下,不知為何回想起那些不屬於自己的記憶裏,那人宛如神跡的修覆之術。

是他嗎?

【作者有話說】

楚無憂(打了個噴嚏)(撓撓頭回頭看):媽的,哪個賤人偷著罵我

(又打了個噴嚏):還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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