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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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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鐲

12月20日,傍晚六點。

南城放晴一天了,這個時候還能看見西邊落日,淡淡一抹,沒有夏季的強烈,不過剛剛好,能直視,不刺眼。照入薛家的大院,更像是知道今天有好事而披下來的金光。

邁巴赫從門外拐進院內,停在別墅大門前,裴以邁從上面下來,依舊不變的黑色大衣,但裏面換了白色西裝上衣,視覺看上去,和今天的夕陽一樣,多了兩分精神。

薛千書等傭人開門,從副駕駛下來,走到後備箱同他站到一起。

裏面堆滿了提親所需的物品,他示意傭人將它們搬回客廳,四五個傭人楞是搬了好幾輪才結束。

“不需要買的,這些東西,薛家又不缺。”薛千書看著就累,隨口說了一句。

“可以不需要,但照規矩得有。”裴以邁站在一側,示意傭人搬進去。

才並肩往家裏走。

裴賢禪早就到了,正和薛經在左邊的茶室喝茶,見他們回來就給裴以邁招手,示意他過去,三個人便聊了起來。

薛千書不愛喝茶,看裴以邁和他們融入得還算和諧,也沒再過多留意,便往客廳走去。

沙發上,薛憶在給項艷翻著什麽東西,項艷一臉不耐煩,但又忍著沒走。

她走近,一時不知道要怎麽開場,只站在沙發一側。

項艷掃了她一眼,挪開,也沒有開口。

薛憶拿著平板在兩人中間大大咧咧比劃說:“姐,我剛剛和媽媽給你選婚紗呢,你快看,我和媽媽意見一點兒也不一樣。”

婚紗,好突然的詞,闖入腦子那瞬間好像才建立起婚紗用途的概念。

薛千書突然擔心起來,現在是勸好了兩家同意這門婚事,等真相公布那天發現是假的,他們會不會又要生氣了。

死循環,找不到答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任由薛憶拉著她坐下。

“你看,你喜歡哪一款?按照小叔的性子,到時候肯定得定制,但我們現在可以先過個眼癮。”薛憶晃著腦袋轉向另一邊,“媽,你選的這個太醜了,姐姐不合適這個。”

“胡說,你姐姐瘦,骨架還小,你選的那個她肩膀不合適。”項艷吊著嗓子回,雖然沒看她,但嘴上都是向著她。

薛千書聽得心頭一熱,咬著牙喊了一聲:“媽…”

薛憶見大功告成,將平板一合,站起來,嫌棄說:“你們都沒有品味,我找以邁小叔選去。”

扭頭離開,只留下她們母女兩人尬坐在沙發。

茶幾上的草莓和提子都是剛洗好的,混合在一起又紅又紫,旁邊還有大大小小的禮盒,估計是裴賢禪帶過來的。

是她和媽媽現在眼神唯一的落腳點。

僵持了許久,項艷先轉向她,關心問:“還疼嗎?”

“本來就不疼。”薛千書轉頭回。

兩人相視一笑,所有的誤會煙消雲散,像是沒發生一樣。

她掌心蓋在媽媽手背上,偏頭,靠著許久沒有依偎過的肩膀。

“是媽媽不對,太沖動了。”項艷回握,語氣全是歉意。

“都說沒關系啦。”薛千書往媽媽旁邊湊近,張開雙臂抱住她,“你也是關心我才這樣的。”

要不是擔心她嫁給裴以邁,往後跟著他被別人冷眼相待,項艷也不會如此反對的。

“對了媽,您跟爸怎麽突然答應了呢?”她擡頭問。

“我們認真想過了,你要實在不想嫁給裴承塵,一定有你的理由,能這麽激烈反抗,看來裴以邁對你也是真的好,薛憶都向著他,至少你能開心些。”

盡管項艷嘴上是同意,語氣卻是無奈,眼睛也滿是擔憂,擔憂薛千書未來的生活,擔憂她會不會成為裴子天忌憚的對象。

“放心吧媽,我都27歲了,又不是小孩子,不開心了我會自己說出來的。”

她來回搓著項艷手背,看上去細膩的皮膚,摸起來還是感受到了留下些歲月的痕跡,像是刮在她心上一樣,這麽大了還讓家裏人安心,她也很內疚。

動作幅度大,衣袖往上走,露出了蓋住傷口的紗布一角,被項艷瞧見,她拽著她手腕,將袖子往上撩。

“千書,你…”

“你們是和好了嗎?”

項艷剛要開口問,薛憶從沙發後面探頭到兩人中間,調皮打斷她的話。

又補了一句:“這個是姐姐在店裏裝書架的時候劃傷的,我都說了她笨手笨腳的,看,破相了吧,幸好就傷了一點點。”

用手在項艷眼底比劃了一下傷口長度。

“這樣啊。”項艷松了一口氣,“下次小心點,危險的事就雇人來弄。”

“知道啦!”

薛千書笑著附和,也跟著松氣,幸好這個妹妹機靈,要是她自己應對,肯定露餡,媽媽就更擔心裴家對她的態度了。

忍不住摸摸薛憶的腦袋。

同時,茶室傳來裴老爺子和爸爸的笑聲,順著望過去,裴以邁坐在裴賢禪旁邊,幫他們熬茶,面帶微笑。

是輕松,放下防備的,大概是說到高興的事,裴以邁的笑容比平日放大不少。

薛經掃了眼時間,起身說:“走,入座吧,該吃晚餐了。”

便跟裴賢禪兩人互相攙扶說笑著走往餐桌。

-

從壓得人喘不過氣的裴家家宴,到今天每個人都面帶笑容的薛家餐廳,只用了四天時間。

薛千書坐在裴以邁旁邊,覺得像是做夢一樣,因為他從進門到現在,一直是松弛狀態,往日眉尾無法抹去的鋒利現在也蕩然無存,如同真是他好事將近一般,連帶她看了也心情舒暢。

傭人拿著醒好的紅酒,站到裴以邁身旁,她側頭小聲提示:“給爸爸和裴老爺子就好,他不喝酒。”

“嗯。”裴以邁小幅度偏向她點頭。

讓薛憶聽見,她趕緊放大音量打趣:“姐姐,這才剛提親就護著,不讓姐夫跟爸爸喝一杯嗎?”

姐夫?這兩個詞沒想到有一天加在了裴以邁身上,她還真有些不好意思,假裝生氣瞪了薛憶一眼,“你什麽時候見小邁喝過酒了,待會兒還得開車回去的。”

“不打緊不打緊,”薛經樂呵呵救場說:“小邁就別喝了,不然待會兒千書開車我也不放心,她冒冒失失的。”

“好。”裴以邁回應,朝薛千書乖巧說:“我不喝。”

薛憶的起哄,加上裴以邁暧昧的眼神,看得薛千書隱隱咬牙,這個氛圍和拍證件照那天差不多,總給給婚姻是真實存在的錯覺。

低頭,抿了一口飲料,緩解她的不知所措。

耳邊響起了裴賢禪和薛經的寒暄,一如上次,摘掉裴承塵,將小時候的事情放大了說。

全程她就和裴以邁乖乖聽著。

臨近結尾,裴賢禪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盒子,遞給她。

看上去年代有些久,藍色的布泛舊,退成灰藍色。

她接過,打開,裏面是個白色的玉鐲子,色澤光潤,一塵不染,沒有一處瑕疵。

“這是?”

“以前裴以邁外婆送給她媽媽的,”裴賢禪沈著語氣說:“既然你跟裴以邁結婚了,這個鐲子當然也該給你了。”

裴以邁望著鐲子,眼底是蓋不住的意外和憂傷,看得出,他也不知道有這個東西存在。

“這太貴重了。”

算來是安蕊的遺物,應該給裴以邁的,怎麽能要,她立刻將盒子蓋好,往裴以邁前面推了推。

“收下吧。”裴以邁望著它淺笑。

他將鐲子取出,抓著她右手,小心翼翼戴上去。

鐲子沈甸甸的,有些冰涼,如果沒猜錯,這上面,被安蕊的血染濕過,連著裴以邁的心,他現在應該很想媽媽。

薛千書伸出手,在他跟前晃了晃,努力笑得開心說:“鐲子真好看。”

“是,很好看。”

擡眼,裴以邁是在看她。

或許是他的過往,又或許是大家共情能力比較好,餐桌上的氛圍淡下來,也不太想打擾他的心情。

“以邁,千書,你們既然已經結婚,就要想好什麽時候對外界公布,還有,你們應該搬到一起住。”

裴賢禪語重心長,但看向裴以邁的眼神是擔憂的。

“好。”她點頭,現在裴以邁的狀態,估計不適合應付這些,她便開口幫著攔下,“我之後和他商量一下,看看要去誰那裏住。”

她看著裴以邁,輕輕回。

消息一旦公布或提前走漏,他們還是分居狀態,一來輿論不好,外界都覺得她應該跟裴承塵聯姻,突然換成裴以邁,難免猜忌。

二來,薛裴兩家沒人知道他們是假結婚,當然會希望他們過的是正常夫妻生活,和睦一些。

或許是她主動,讓裴以邁舒心些,他將盒子蓋好,遞到她跟前,轉身拿起茶杯,朝薛經笑著說:“抱歉薛叔叔,我和千書結婚的時候沒有跟您和項阿姨商量,是我不對。今天暫且以茶代酒,我希望二位放心,我不會讓千書受委屈的。”

說完,擡頭,如同喝酒一般一飲而盡。

裴以邁的那番話,她覺得是客套,好神奇,不過短短十多天,她見到了裴以邁的好多面。

-

車子駛出薛家,開往薛千書公寓。

夜深了,路上車不多,看得出裴以邁心情很好,今天的車載音樂是輕快的,甚至還有未上線的,許泛初的那首《頌》。

薛千書轉頭盯著他,很好奇,他知不知道這首歌的背後的故事,和裴承塵有關,如果他知道了,還會不會將它加到歌單。

到家,坐在沙發上。

她思考許久,結婚是假的,今晚的一切算來都是假的,所以她不應該收的。

脫下鐲子將它收入盒中,拿了車鑰匙,出門。

-

另一邊,裴以邁剛回到別墅內,剛下車,林鈺的電話過來了,來電提示聲在寂靜的暗夜炸開,好像很急促。

他按下接聽鍵。

“裴律師!救我!”

“電話別掛,你在哪。”

裴以邁沒有一絲猶豫轉身返回駕駛座,啟動車子。

車燈穿過院門,射入道路,提示外面車輛,有車子即將匯入。

按照工作內容,林鈺現在應該在項目地。

“我在…”林鈺抽泣,聲音裏充滿的恐懼。

察覺到不對勁,裴以邁加快車速,又駛出別墅院子。

薛千書見到車光,就停在一邊,邁巴赫飛快駛出,猜測應該趕時間,她便沒有攔下,跟了過去。

速度快到她只能靠著紅綠燈追上他,若不是南城道路直,她連車尾燈都看不到。

但還是晚了一步,最後一個拐角她跟丟了,只能慢慢開著找,最後在傳憶酒店前找到那輛熟悉的邁巴赫,以及裴以邁進電梯的背影。

時間顯示,12月20日,晚上11:30。

今天是林鈺生日。

邁巴赫旁邊,是林鈺去敘言書城那天開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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