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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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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孩子

餐廳地理位置偏僻,外面的霓虹燈很好看不過真走起來還有一段距離,中間有一段很長的暗夜。裴以邁的倒影就映在那段漆黑暗夜裏,薛千書就側頭,通過黑暗小心查看他的神情。

他白得發光,五官深邃,眼神更是深不見底,像是裝了無數情緒那樣。

她看得有點心疼,幹脆不看,轉向餘戀解釋:“沒有…呃他……”

“我媽媽是東城那邊的。”裴以邁朝餘戀皮笑肉不笑,開口打斷薛千書的支支吾吾,絲毫不介意這個問題。

她拿起水杯猛喝了一口,喝掉剛剛突起的擔心。

恰好,菜上來,是那道菠蘿肉,擺盤精致卻只有幾口,倒是鋪滿了裝飾品。

裴以邁朝服務員點頭說了聲:“謝謝。”

“噢,難怪,只是沒聽千書提起過。”餘戀不再懷疑,往裴以邁跟前推了推,饒有興致說:“你喜歡的來了。”

裴以邁拿起筷子,夾起一塊放到薛千書盤裏,再一塊放到餘戀盤裏。

最後一塊才放到自己盤中,一“盤”菜就這樣瞬間幹凈了,那個話題也隨之消失。

整個用餐過程都是薛千書和餘戀在回憶研究生日常,無非就是餘戀跟裴以邁吐槽薛千書平日碼字的詭異表現,以及日常出去找素材,非得拉著她去體驗,害得她被迫打了好多零工。

裴以邁全程嘴角微揚,除了說到裴承塵帶薛千書去酒吧,笑容慢慢淡去。

-

回到酒店,裴以邁的就在她隔壁,她將圍巾還給他,接過鞋盒。

裴以邁叮囑說:“明天降溫,多穿一些。”

“好。”她點點頭,擠出一整天最後的笑容,關上房門。

上翹的睫毛耷拉下來,她躺在床上,打開一個私密作者號,發了一句:“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

當是認命。

合上手機,閉眼揉著太陽穴。

這次回去真的得訂婚了,把她磨得對以後沒有期待的婚姻終於來了。

薛千書高中時期在萬人知曉的作者號前創建了一個私密作者號,一開始用來練文筆寫小短篇,後來就變成了對生活的記錄,吐槽,以及許願。

這個號只有一個粉絲,創立一個月之後陪她到現在,不是條條回應,但條條閱讀。

認識並可能知道她有兩個號的人,除了裴承塵和裴以邁,她想不到第三人。

一想到裴以邁,薛千書立刻搖頭,他雖然比她小兩歲,但行為舉止比她和裴承塵加起來都成熟,他可不會幹這麽幼稚的事情,所以就默認是裴承塵。

她證實過。

高二某一天她硬著頭皮發了新章:【如果明天放學能吃到一盒冰激淩,還有人給我背書包就太好了,我一定會很開心的。】

隔天放學提心吊膽呆坐在位置上,想著如果推斷錯誤要怎麽應對。

結果還沒來得及回頭查看裴承塵在哪,裴承塵一骨碌沖到她身旁,“千書快救救我,書包借我用一下!”急火火將書包拿了出去。

她喜上眉梢,想來是裴承塵找借口給她完成心願,紅著臉小跑跟上去。裴承塵就在樓梯轉角處,她到的時候他已經褪去急促,插兜站在那兒等她一同出校門。

後來裴承塵忘還給她,將書包背回了裴家。晚上是裴以邁送過來的,穿著藍白校服,眼神淡漠塞進她懷裏,扔了一句:“裴承塵讓我給你。”

她剛要說留下來吃飯,裴以邁已經轉身走到門口,惜字如金。

低頭,拉開書包拉鏈,裏面安安靜靜躺著一盒巧克力味的冰激淩,剛塞進去還不適應書包溫度,盒子外面掛了一層白霜。

薛千書驚喜得眼睛發光,輕輕拿起擺在掌心端詳起來,手指在盒子上留了幾點指紋,像朵開得含羞的桃花,恍惚還聞到了淡淡香味。

她突然不知道該不該吃,倒是更想擺在冰箱內多留些時日。

-

五分鐘後,薛千書手機亮起,彈出了私密作者號一個粉絲的評論,點開。

【但頑固無罪。】

她盯著這五個字嘲笑,裴承塵雖然肯低頭了,就是嘴巴還硬,硬到將不願結婚處處融進她生活裏。

薛千書沒有回應那條評論,關上手機卸了妝,沖了個熱水澡,敷上面膜躺到床上開始和幾位作者大大聊著新網站進度。

她們在一條充滿煙火氣息的街道盤下一整棟樓。一二樓實體書城,敘言書城,作者可以在這兒開簽售會,會不定期販賣親簽書籍,三樓往上網站公司地址,字述文化。

她主要負責一二樓的書城,也算圓了她開書店的夢想。

五個人連線討論到深夜才散,薛千書將內容整理好,到了三點這才匆匆入睡。

第二天上午,想著回去還是先找裴承塵聊一聊,畢竟這是兩個的事情。

只是,連戀愛都不算她就要處處忍著他,薛千書對著鏡子自嘲一番,換上昨天的細高跟,轉身往外走去。

剛出房門,裴以邁已經推著行李箱在走廊處等候。

換了一件黑色高領,但永遠黑色大衣,安靜靠著墻,應該是在等她。

聽到開門動靜才站好,看了眼她腳部微微蹙眉,又什麽都沒問,只走過來要接過她的行李。

薛千書將箱子往後拉一段,順手關上門笑著說:“沒事,我來吧,等很久了?怎麽不叫我?”

北城回南城,開車要好幾個小時,這一次,裴以邁還沒有帶司機。

裴以邁朝她邁深了一步,彎腰時候帶動的氣息掃到她臉頰,她又聞到了那股香水味,激得薛千書忍不住側了側視線,往後退了一些。

裴以邁幹脆伸手夠到她後退的箱子,退回,站直,“不久,我也剛到。”

毫無情緒別過臉,左右手搭著行李箱往電梯處走。

薛千書揉揉鼻尖跟上去。

進電梯,裴以邁按下樓層隨意問:“吃過嗎?”

“吃了,早上喊的客房服務,太冷懶得出去了。”想到早上望向窗外的嗚嗚大風,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你吃了嗎?”

“嗯。”裴以邁點頭,“按你的習慣,買了特產,在後備箱了。”

“你一大早還出去買東西了?”她驚愕,其實沒有時間,不買就不買了,也就是給裴承塵的,加上這次請他來,他都不來,還給他買來做什麽。

“出去了一會兒。”他回。

出電梯去往前臺辦了退房,走到門口,裴以邁將他脖子上掛的灰色格子圍巾脫下,疊細,上前一步繞到她脖頸上。

“不用了…”

“外面冷,戴上吧。”

她還沒說完,裴以邁便已經幫她戴好,沒法再拒絕,她只能聳聳肩。

望著裴以邁推著行李出門的背影,薛千書嘆息,外人都說這些年但凡裴以邁有什麽逆反的心理,裴家早就易主了,還不是裴以邁留學回來搬出去,裴家才松了一口氣。

明明是很溫順細心的孩子,為什麽所有人都說他可怕,就連裴家也是,他分明什麽都沒做,是裴家對不住他罷了。

她嘆息趕跑思緒,捂了捂還留有細微他體溫的圍巾跟上去。

天空灰蒙蒙飄著小雨,霧繞著酒店半腰像是結了霜,看著就冷。

裴以邁見她出來便撐著黑色雨傘走來將她接過去,開門,待她上車,他將傘合起,轉身把兩個行李放進後備箱,從左後方上車。

額頭和肩膀落了雨滴,薛千書抽出紙巾幫他擦去,叮囑著:“這個天冷,淋濕要感冒了。”

“不礙事。”他低頭望著她指尖,沒有拒絕也沒有幫忙,只是等到她擦拭好了才伸手將用過的紙巾接過去,掃一眼沒找到垃圾桶,便放進大衣口袋。

薛千書再抽出兩張遞給他,“臉和頭發也弄一弄。”

裴以邁接過,下顎處擦了擦,眼睛緊盯著她暴露在空氣裏的腳腕,“怎麽換鞋子了?不冷嗎?”

“還好,待會兒直接去承塵那邊,跟他聊聊月底訂婚的事情。”薛千書左右轉了轉腿說:“晚上一起去吧,你們也好久沒見了,一起長大的,總得聊開了。”

“嗯。”裴以邁不動聲色,隨意哼聲回應,踩下油門。

車子跑在北城郊區寬大道路上,前方看不清路面,兩旁的榆樹像是被冷氣吞噬,一棵棵排隊往後倒,閃著白,看得人一陣寒涼。

薛千書往駕駛座望去,裴以邁臉上的表情它們倒是挺符合。

在她的記憶裏,裴承塵跟裴以邁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滾開,別跟著我們。”

那時候薛千書還小,只能故作兇狠瞪著大眼睛,拍掉裴承塵指著裴以邁鼻子的手,稚氣說:“不許這麽說以邁小叔!”

裴承塵沒喊過裴以邁小叔,甚至連名字都不喊,就叫他野孩子。

反而是薛千書喊過,只是後來長大了開始知道年齡差之後,她也不喊了。

喊他小邁,他不答應,她改口喊以邁他才答應,再後來她就習慣了喊他以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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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南城已經是下午四點,進城區,裴以邁停車問:“要不要換鞋子?”

轉頭才發現後座有兩個運動鞋盒,其中一個,是她昨天的,還有一個,不知道是誰的。

“不了,待會兒跟外面空氣接觸的時間不多,沒事。”她笑著理了理安全帶。

裴以邁眼睛暗下去,不再搭話,轉著方向盤,掉頭離開。

“你車上怎麽有女生的鞋子?老實說,是不是有情況了?”薛千書單手靠著車窗望向他。

裴以邁開車很穩很流暢,不會各種急停或是加速,導致她都有些犯困,不得不找些話題聊一聊。

他盯著前方輕輕一笑,不講話,不過裴以邁笑了就是一種回答,薛千書意味深長點頭,“可以,終究是長大了。”

“你跟他說過嗎?”裴以邁轉移話題。

“什麽?”

“去裴承塵那邊。”

“沒有。”她是突然想到的,上次媽媽給她說裴承塵願意去提親,要她回去商量才知道兩家決定好的月底公布婚訊。

怎麽說也得體面一點。

薛千書眼皮像是突然被針紮了一下似的猛烈跳動,她皺著表情揉太陽穴。

“怎麽?”裴以邁側頭問。

“估計是最近新公司太忙,昨晚又熬夜太深眼睛有些疲勞,沒事。”她嘆了一口氣,語氣慵懶。

“睡會兒,到了叫你。”

“嗯。”

閉上眼又怎麽都睡不著,她就只好半睜著望向窗外。

天黑下來,路上車子首尾相連開著車燈熙熙攘攘,今天很詭異,每一個路口都是紅燈,好像在阻止她一樣。

大概是為了讓她多睡一會兒,一個小時的路程,裴以邁硬是開了一個半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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