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有點生氣了，“那怎麽一樣，女人家終究還是要有個丈夫”</p>

有個丈夫又如何，要是像爹爹那樣好騙怎麽辦？爹爹人不壞，但就真的太傻了，這些年來都是靠著娘支撐著大房</p>

陸盛杏想是這樣想，卻知道說出來會惹娘不開心，於是沒講，“娘，先讓我賺錢吧，等我有錢就招贅，到時候我大肚子時您在我身邊照顧，我生孩子時您在我身邊照顧，能看著孫子牙牙學語，慢慢學走，我跟孫子都在您跟前，那不更好？”</p>

面對女兒一臉笑咪咪，李氏也氣不起來了</p>

女兒嫁入福泰郡主府三年，一次也沒回來過，連回門這件事兒福泰郡主府的人都沒放在心上，那三年她真是想女兒想得不行，若是照女兒說的招贅，女兒就在跟前，想見就見，好像也挺好的</p>

“娘，先把這件事擱著，我記得申姨娘家裏是開茶莊的，對吧？”</p>

“是啊，我們家喝的茶都是申家茶莊的，申姨娘是庶女，怎麽了？想開茶鋪子？”</p>

“不是，”陸盛杏又問：“焦姨娘家裏是開點心鋪子的？”</p>

李氏笑了，“怎麽啦？”</p>

“我在福泰郡主府看過一本《茶經》，上頭說茶不只可入藥，還能入食，喏，我們不是吃過茶葉蛋嗎？我便想著如果將茶加入點心會怎麽樣，像我吃的荷花酥，若是有茶香，感覺好像也挺不錯的”</p>

李氏想了想，吩咐道：“徐嬤嬤，把申姨娘跟焦姨娘叫進來”</p>

當年李氏生了陸盛杏之後大出血，大夫說了不能再生育，於是她打聽了兩戶人家的女兒特別會生兒子，陸續迎了申姨娘跟焦姨娘，卻沒想到都沒動靜，也給自己的貼身丫頭小佩開了臉，大房卻依然沒有喜事，直到多年後小佩才終於懷上，李氏想，無論男女都是好事，於是也沒等孩子出生，就擡了小佩做姨娘，足月後瓜熟蒂落，生下陸勝崎，與陸盛杏足足差了十一歲，是大房唯一的男孩子  </p>

至於沒生育的申姨娘跟焦姨娘便只是過日子，深宅女子，沒生孩子，又過了爭寵的年華，也不能怎麽辦</p>

主母回府，幾個姨娘都在外頭候著，徐嬤嬤一去喊，申姨娘跟焦姨娘就進來了，跟李氏問了安，乖乖在一旁等著</p>

陸盛杏說道：“有件事情我要交代你們去做”</p>

焦姨娘跟申姨娘互看一眼，都不知道什麽狀況，只能雙雙回道：“請大小姐吩咐”</p>

“我就說白了吧，祖母同意我開鋪子，我打算賣茶點心，以茶入點心，你們呢，一個是申家茶莊的女兒，一個是焦家糕餅的女兒，我便拿荷花酥來舉例，做荷花酥時加上不同分量的青茶，看看哪種最好吃，當然不只青茶，白茶、紅茶、綠茶、黑茶都試試，若是綠茶最好，便把全部的綠茶，像是蓮心茶、毛尖茶等等都給試上一次，務必挑出最適合荷花酥的茶香，這樣可懂？”</p>

兩人都是商家出身的孩子，又是跟自己本家事物相關，自然是懂得</p>

陸盛杏見兩人點頭，很滿意，商人家的女兒梳理起事情來真的快很多，“這活兒不好占據大廚房，就到渥丹院後頭，反正我院子裏有井水，起個竈也不是難事，明日你們帶幾個嬤嬤上街把東西備齊了，這便開始，還有，將來若是鋪子開了，凈銀會分上一份給你們，你們若是想去鋪子幫忙，我也會跟祖母說一聲”</p>

申姨娘跟焦姨娘一聽大喜，“謝謝大姑娘”</p>

姨娘就是下人，大姑娘就算什麽都不給，她們也是得做，現在不但可以分上一份，還可以去鋪子幫忙</p>

陸老太太跟太太都是好人，老爺雖笨卻也不難伺候，沒什麽好抱怨的，但待在府裏實在太悶了，若是能去鋪子做事，日子倒是可以過得充實一些</p>

兩個姨娘有了動力，辦事情自然很快，隔天市集一開就帶著嬤嬤出門去了，申姨娘直接回娘家，讓哥哥把茶都打包一份，銀子自然是陸盛杏出的，焦姨娘也是，直接回娘家買了面粉跟糖，至於蒸籠搟子那些，則讓相熟的店鋪送過來</p>

很快的，陸家上上下下都知道大姑娘在自己院子開起點心竈子，二房原本還擔心會有一堆點心做出來讓他們幫忙試吃，卻沒想到吃不完的都拿出去分給街上玩耍的小童了，倒是白擔心了一場</p>

趙氏尤其好奇，去了渥丹院一次，寧嬤嬤借口大小姐不在，只讓她在大廳待著，不讓她去後院，趙氏沒辦法，只好悻悻然離開了</p>

湖岸客棧的雅房中，陸盛杏帶著十五歲的堂妹陸盛梅，叫了一兩的席面</p>

陸盛梅說有事情要告訴她，但打死不肯在家裏說，她知道陸盛梅擔心隔墻有耳，只好找個出去逛逛的理由把人帶出來，陸老太太也沒多說什麽，只交代讓丫頭跟緊點</p>

陸盛梅看起來略顯緊張，“大姊姊，我、我不是故意要找你麻煩，只是這事情真不能讓其他人聽去”</p>

陸盛杏微微一笑，“放心吧”</p>

陸家雖然是兩房，但陸老太太睿智，早在幾年前就開過祠堂，也跟宗親說明，若是將來分家，財產由陸大禮分成兩半，但是由陸二禮先選要哪一半，老大有分配權，老二有優先選擇權，不用怕不公平，所以兩家人一直以來都算和睦</p>

“大姊姊可別笑話我……”</p>

“你啊，我們只跟祖母說出來走走，最晚未正時分一定要回到家，若是你遲遲不說，大姊姊可沒辦法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又帶你出來一次”</p>

她是嫡女，也是下堂妻，出門方便得很，陸盛梅卻是待字閨中的庶女，偶爾出來一次可以，可是短時間內可不能一再出門，就算祖母同意，要是惹得趙氏不高興，陸盛梅跟呂姨娘都沒好果子吃</p>

“那我說了”陸盛梅捏著帕子，耳朵一下子紅了，“最近大哥在說親，母親也讓媒婆幫忙相看有沒有合適的人給我……”</p>

陸盛杏知道這件事情，家裏最近媒婆來得勤快，趙氏也忙得比較少打聽渥丹院的消息“那不是挺好的嗎？我十五歲時都嫁人了，你今年也十五了吧，若是最近能說定，年底前成親，倒也不算太晚”</p>

“不，不是……”</p>

陸盛杏看這大妹妹的臉色紅了又白，十分別扭，腦海中突然一個念頭閃過，“你是不是有中意的人選了？”</p>

看陸盛梅不說話，她就知道自己猜對了</p>

陸盛梅正值情竇初開的年紀，趙氏對庶子女的管教又一向不上心，遲遲不給說親，這麽一耽擱，陸盛梅有了喜歡的人也不意外</p>

只不過閨閣女子能識得的人有限，陸盛梅可別被什麽奇怪的人給騙了去</p>

她在福泰郡主府時就曾經聽說過，四房管家的兒子拐了四房的二小姐，四太太覺得丟臉又生氣，曾經不只一次到郡主府跟福泰郡主這個妯娌訴苦，人人都知道那管家的兒子只是貪圖蘇家的嫁妝，只有四房的二小姐以為兩人是真心相愛</p>

陸盛杏放下筷子，不想太嚴肅，怕嚇到她，“是誰？”</p>

“是……是……”</p>

她聲如蚊蚋，陸盛杏聽不清楚，只好安撫道：“這不是在家，不用怕，若我連誰都不知道，怎麽幫你去跟祖母說？”</p>

“是……趙家的表哥，趙棋”</p>

趙氏的侄子！</p>

陸盛杏稍微放心了，趙家親戚頂多就是比較窮，但要說壞，還真的沒有太壞的……但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又問道：“是那個旁支的趙棋，對吧？”</p>

陸盛梅紅著臉點點頭</p>

趙氏自覺嫁得好，因此娘家有什麽婚喪喜慶都熱烈參與，還把二房的孩子全部帶過去好彰顯自己大度又賢慧，所以二房幾個孩子跟趙家的嫡支旁支都是一年見好幾次面的關系</p>

“大姊姊提醒你一下，他家……家境不太好”陸盛杏說得婉轉，“而且你是姨娘所出，嫁妝就五百兩，叔娘不可能給你添妝，呂姨娘怕也是能力有限”</p>

“我知道”</p>

“換個能住人的地方大概就去掉三百兩了，但趙棋不知道哪天才能高中，也許就是一輩子秀才”</p>

“我也知道，我原本讓他自己來跟母親提親，但他卻說家裏窮，怕耽誤我”陸盛梅堅定的又道：“如果他沒那個命，我也陪他”</p>

陸盛杏不由得笑了，“是嗎？”</p>

陸盛梅見狀，臉又紅了，過了好半晌才點點頭</p>

“那好吧，我找個機會幫你跟祖母提，你是庶女，叔娘大概也不會太反對，我的離緣金不少，等你出嫁時，再給你添個一百兩”</p>

陸盛梅喜笑顏開，“謝謝大姊姊”</p>

“高興了？”</p>

“大姊姊別笑我”</p>

陸盛杏看著堂妹紅撲撲的臉，臉上也禁不住笑意</p>

前生趙氏將陸盛梅說給了一戶姓卓的米糧中盤，陸盛梅連生三女，被夫家嫌棄得很慘，丈夫後來甚至寵妾滅妻，陸盛梅雖是正門太太，卻過得不如妾室</p>

原本她也盤算著最近要提醒一下祖母，讓祖母自己替陸盛梅說親，最好說低一點的門戶，這樣即使陸盛梅的肚子不爭氣，人家好歹看在陸家的分上不敢太過，現在她既然已經有了心上人，能撮合兩人自然是最好的</p>

“大姊姊會不會覺得我臉皮太厚了？畢竟姑娘家是該矜持些”</p>

“是挺厚的，但厚得好”陸盛杏起身走到堂妹身邊，握住她的手，“人就這麽一輩子，既然彼此有意，又何必放過？他會怕耽誤你，那就是真心喜歡你，古人不是說了嗎，易求無價寶，難得有心郎，好好珍惜緣分，我定纏到祖母同意”</p>

陸盛梅害羞的點點頭</p>

“好啦，事情解決了，我們快點吃菜吧”陸盛杏回到原本的位子上，拿起筷子，“再不吃都要涼了”</p>

陸盛杏本就喜歡美食，陸盛梅放下心中大石，吃得更是高興</p>

用完飯，兩人出了雅間，剛好隔壁也出來兩個青年，其中穿著黛色袍子的人神清俊秀，極為面熟，不是解木又是誰？</p>

陸盛杏本想裝作不認識，未料朱光宗叫了出來—</p>

“欸，這不是李爺嗎？”</p>

她真服了朱光宗，她現在明明頭戴珠翠，身著三層襦裙，十足女子打扮，居然還叫她李爺？她現在是陸家大小姐，加上帶著陸盛梅，實在不好多說，於是只微微頷首，便帶著妹妹跟丫頭們往樓梯去</p>

下樓梯時也不知道哪來的想法，她突然回頭，迎上的是解木含笑的目光</p>

他在看她！</p>

陸盛杏突然覺得耳朵有點熱，連忙轉過頭匆匆下樓梯</p>

眼見佳人離去，朱光宗忍不住撞了撞解木的肩膀，“人都走了，還看”</p>

“原來是下堂妻啊”</p>

兩個雅間就隔著一道簾子，說實話什麽都擋不住，他便是聽得聲音耳熟，覺得其中一人是李姑娘，這才聽準時機跟著一起出來的，跟他想的一樣，她穿起女裝比男裝打扮時可愛許多，圓溜溜的眼睛，鵝黃色的對領襦裙，更像一只兔子了</p>

朱光宗調侃道：“怎麽，是不是有點失望？”</p>

“有什麽好失望的？”</p>

“下堂妻啊，可不是黃花大閨女”</p>

解木哼了一聲，“我要是希罕那個，早就妻妾滿堂了，何必等到現在”</p>

朱光宗不懷好意地笑道：“那你希罕什麽，說來聽聽？”</p>

“說了你也不懂，走吧”解木一收扇子，打算下樓結賬</p>

他希罕的是女子有見識、有眼光，不要狹隘，剛才李姑娘的一番話，還真是威風凜凜，一般姑娘家要是聽到妹妹有意中人，那還不大驚小敝的，李姑娘卻有趣，先是很現實的點出對方家境不好，知道妹妹心意不變，便支持她追求幸福，還要把自己的離緣金給妹妹添妝</p>

哪個和離婦不是遮遮掩掩的過日子，她倒好，還女扮男裝游船；哪個和離婦不是握緊手上金銀，她倒好，還給妹妹添妝，真是好氣度</p>

有女同車，顏如舜華，有女同行，顏如舜英，她連丫頭的名字都取得這樣別致有趣</p>

這樣的女子，他喜歡</p>

這次她妹妹在身邊，不好節外生枝，若下次再見，他定要問清楚她是哪個李家的小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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