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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木雲木夕

金三才不理會文氏說什麽,他今日被惹怒了,就是想借機弄死一個顧家男丁出口惡氣,順便賺取一百兩的賞金。

原本他想等到後面再動手的,誰叫這個顧三爺沒腦子站出來認罪呢?

那他便將錯就錯,弄死一個,算一個,等那丫頭回來,人都死了,她便是再恨,又能如何?

不過,他腦海裏還是忍不住閃現了一下她會如何的後果,身上好容易才消散的麻軟仿佛一瞬間又席卷全身,金三脊背一僵。

他奶奶的!

他怎麽還怕上一個小丫頭了!

不行,得趕緊弄死他,免得她回來可就不好下手了。

“弟兄們,都給老子上 !打死算我的!我請大家夥喝酒!”金三瞪著憤怒、猙獰的眼睛大喊道。

那群押司們圍攏了過來。

文氏急得眼圈都紅了,回頭看向顧睿和顧眺,只見他們兩兄弟也站起了身,走上前。

“是我打的 !”

此時,一道低沈的嗓音淡淡響起。

眾人都看向聲音的來源,是顧戩之。

押司們看著顧戩之站起身,步履從容地朝他們走來,山眉籠著一層懨懨的戾氣,薄唇唇角似乎噙著一抹譏嘲的笑意,不覺打了個抖。

顧二郎生得比金三爺還要高,雖然身形單薄,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狠厲氣息卻無端令人膽寒。

顧家人都爬起身,緊張地看著二郎。

尤氏又忍不住小聲嘀咕道:“二郎真是的,凈會給咱們惹事。七丫頭把人家打傷了,人家嘴上說兩句難聽的,咱們只當沒聽見不就完了,還非得強出頭,這下好了,他一個人能打得過這一大群人麽!對方手裏可都是有刀的,哎,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都不懂麽! 真是自討苦吃 !”

“可別連累他的三個叔叔們,刀劍無眼,這要是傷著了,可真是完了 !”

“七丫頭怎的還不回來?”尤氏擔憂地往後看了好幾眼。

她也不知怎麽了,居然相信七丫頭可以化解這場危機。

許是她早上去給他們買來了急需的鬥笠和吃食,之前又接二連三替二郎、二哥出頭,還把金三給收拾得屁都不敢放一個,又替他們去尋水了,她仿佛一下子便成了顧家人的主心骨。

徐霜婳也焦急地往後瞧,恍若七娘來了,這場劍拔弩張的危局立時就能化解一般。

顧戩之走到金三面前,再次開口:“打你的人是我。”

語氣仍舊極淡,可從他嘴裏吐出來,卻給一眾押司們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他個子太高了,生得又是罕見的俊朗,出手又是不同尋常的快準狠,他們都只是普通的差役,對上他,誰都沒有半分勝算。

他們自然可以一起上,可誰都不想成為那只被打的出頭鳥,金三都被他踹了窩心腳,砸缺了兩顆門牙呢,誰傻誰往前沖。

金三對上顧戩之冷得令人頭皮發麻的漆黑瞳仁,心裏無端就先矮了三分。

可狠話已經撂出去了,此時若打退堂鼓,跌份兒不說,他在這群同僚面前的威信也將蕩然無存,之後他再指使他們做事,恐怕也會推三阻四,不行,今日已經被顧家人騎在他頭上撒野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就打死你!”金三顫著心肝,根根手指握上刀柄,作勢要拔出長刀砍死顧二郎,“弟兄們,都給老子一起上,誰只要砍到顧二郎一刀,老子給他十兩銀子,砍死老子給八十兩!”

這是第一顆頭顱,金三咬咬牙決定大方點兒,給他們八十兩,自己留二十兩,先哄著人把顧二郎殺了再說。有一就有二,後面再要支使他們殺人就容易了,到時候分多少給他們,還不是他一句話的事兒。

財帛動人心。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幾個貪財的賭棍一聽說有銀子賺,只要砍一刀就有十兩銀子,砍死給八十兩,便彼此對視了一眼,悄悄從後面摸到了前面,打算趁其不備砍上一刀。

灼熱的烈日下,寒光驟閃,掠過顧戩之的漆眸。

文氏嚇得腿軟,臉色慘白如紙,伸手攥著顧明的衣料,真是退也不是,進也不是。二郎是為了女兒出頭才得罪了金三,他們身為女兒的父母,怎可在二郎有生命危險的時候棄他而去?

可是他們赤手空拳,她一個婦道人家手無縛雞之力,丈夫顧明又不會武,且又戴著枷鎖,沖上去也不過是白白受死。

只見二郎飛起一腳,直接把金三已經拔出一半的刀身又踢了回去,金三被巨大的腳力給推得往後趔趄了幾步,才堪堪穩住身形。

其他幾個圍上來的押司,揚著刀用力朝顧二郎砍去。

所謂雙拳難敵四手,顧家人全都瞳孔緊縮,心狠狠提溜起來。

四郎大喊:“二哥哥小心!”

八娘被嚇得一包淚花看人都看不清了,用手背揩去眼淚,卻見二哥哥一個閃身,轉到了那幾個押司身後,扣住一人的手腕,橫刀朝著另外幾人頭上的方巾一一削去。

黑色方巾刷刷落地,一起掉落的,還有一截截的頭發揪揪,剩下的頭發發尾被削得整整齊齊,好似被人用剪刀哢嚓一下剪短了。

這被扣住手腕削了其他同僚頭發的押司,也未能幸免,被二哥哥奪了長刀,他嚇得兩股戰戰,呆若木雞,任由二哥哥用刀尖挑去他的方巾,再揪著他的發髻一刀斬斷。

“再惹我,下次砍掉的,就是你們的腦袋!”顧戩之二指拈著那押司的發揪,不輕不重地砸在他臉上,淡聲道。

幾個押司被嚇得面如土色,只覺脖子根兒那處發涼,忙彎腰撿起方巾和自己掉落的發揪,一個個如喪考妣,跑到了後面,離顧二郎遠遠的。

其他押司見狀,也紛紛往後退了一米遠,生怕被顧二郎削去頭發。

他們毫不懷疑,惹惱了顧二郎,他是會真的削掉他們的腦袋的。畢竟,聽說他得了怪病,快死了。他趁死前帶走幾個人,是很有可能的。

此時,金三雖然恨得牙癢癢,卻也知道,他們這群人,不是顧二郎的對手。

不能硬拼,只能智取。

還好他帶了好東西,晚上就給他們用上,君子報仇十年未晚,不過一晚的功夫,他金三還等得起。

如此自我安慰一番後,金三也沒再上前理論,幹脆坐在地上歇息,順便等姜錦年他們回來。

顧家人全都不約而同松了一口氣,看向二郎的眼神都充滿敬畏和讚賞。

顧戩之一身靛藍繡銀線玉蘭花紋圓領廣袖緙絲長袍,在他身上絲毫看不出流放的落魄,好整以暇的步態,閑庭信步般走回去。

顧母眼含熱淚,對二郎這個嫡長孫滿意得不得了,這才是他們顧家子孫該有的氣度,顧家人骨頭從不軟弱,拳頭也硬,她快步迎上去,對二郎道:“戩哥兒,你沒事罷?”

顧戩之垂眸看向顧母,淡聲:“孫兒沒事,祖母放心。”

話音未落,顧戩之外耳動了動,擡眸看向遠方,眸光一亮,“他們回來了。”

顧家人齊齊回身,看向不遠處的人影,眼睛都亮晶晶的,咽了咽口水。

“七姐姐,三哥哥,他們回來了 !”四郎沖了出去。

“我要喝水! ”八娘也嚷著跟了上去。

眨眼間,姜錦年和三郎便騎馬來到了顧家人面前,給眾人分了水囊和竹筒,人人都大口大口地喝著甘甜的井水,臉上泛起滿足的笑容。

“啊,水真好喝啊 !我這輩子都沒喝過這麽好喝的水。”尤氏用帕子擦著嘴角嘆道。

姜錦年把水囊遞給顧戩之,“二哥哥,你快喝點兒。”

她掃了一眼對面的押司們,見一個個的神情都有些不對勁兒,時不時偷瞄這邊,眼神躲閃,心裏狐疑,便湊近顧戩之,仰著腦袋,低笑道:“二哥哥,我不在的時候,這兒發生了什麽事兒嗎?”

顧戩之喝了幾口水,喉結上下滑動,聞言側眸看她,墨黑眸光輕閃,眉頭微挑,淡聲:“金三嘴巴不幹凈,我教訓了一下他。他不服氣,讓底下人砍死我,我便把他們的頭發都砍下來了。”

姜錦年鹿眸一亮,驚喜道:“真的嗎?好可惜,我不在,錯過了這麽精彩的一幕。”

顧戩之瞧著少女眉眼彎彎的模樣,眼底的寒霜一散,浮上一抹不易察覺的淺淡柔和。

陳七也把水囊還給了幾個押司,轉身瞧見顧七小姐正和顧二郎說話,不覺一怔,心裏莫名泛起一股酸意。

顧家人生得都不差,陳七自己生得也挺周正的,從小到大沒少聽人家誇他長得俊,可此刻他卻清晰地意識到,顧七小姐和顧二郎的好看是遠在他們這些人之上的,他們光是站在一起,便讓人心生驚艷之感,自慚形穢。

姜錦年可不知道陳七心裏在想什麽,見他正看著他們,便想起欠人家的十文錢辛苦費還沒給,便從荷包裏掏了十文錢在手裏握著,溜溜達達走了過去。

其他押司見顧七小姐走過來,都下意識退後幾步,戒備地打量著她,生怕她會突然襲擊自己,弄得自己像金三那樣,癱在地上一動不能動。

陳七見其他人都躲著顧七小姐,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抿了抿唇。

“怎麽了?”

“沒怎麽。就是想起欠陳七哥的辛苦費還沒給,喏,給。”姜錦年笑笑,朝他伸出手,看得陳七又是一怔。

“哦。”其實也不急,陳七心想。見其他人都看著他們,陳七有些不大自在地伸出手,耳根都紅了,“那、多謝了。”

十個銅板落入掌心,陳七握攏手掌。

掌心似乎還殘留著少女指尖留下的微妙觸感,如一根看不見的絲線纏繞在了他的心臟上,揮之不去。

姜錦年笑笑,手搭涼棚,擡頭看了一眼天上,太陽不知何時躲進了厚厚的雲層裏,只露出一個灰白的圓盤,已經不太曬了。

“水也喝了,金三爺,咱們上路罷?”姜錦年看向金三道。

金三正坐在那裏生悶氣,心裏憋著壞,想著要怎麽收拾顧家人,想得正得意,眼睛裏放出兇狠的光芒,聞言,這才回過神來,嫌惡地瞅了姜錦年一眼,緩緩爬起身。

“走罷。都歇了兩刻鐘了,太陽就要落山了。都走快點兒,不然天黑了還趕不到驛站,就要睡在荒郊野外了。”金三的語氣收斂了些許,整個人也老實了不少,走在前頭。

看背影還有些可憐。

姜錦年要文氏和她共騎一匹馬兒,文氏身子骨弱,這麽一折騰,瞧著人越發虛弱了,文氏心裏也很意動,只是顧母還在走路呢,她不好意思自己先上。

姜錦年明白母親的顧慮,便對三郎道:“三哥哥,你帶著祖母,都是自家人,又是特殊時候,就不必講那些虛的了。”

“籃子給我就行。”

三郎點頭應好,便扶顧母上馬,籃子仍舊自己單手拎著。

坐上馬背後,涼風吹來,文氏頓覺松快了不少,臉上還掛著了點笑意。“幸好有馬兒,輕松多了,不然我真的腰腿都快斷了。”

姜錦年也笑道:“那是。晚上到了驛站,用熱水泡腳解解乏。”

尤氏不時回頭看幾眼綴在身後的兩匹馬兒,撇撇嘴,咕噥道:“什麽時候能輪到我騎馬呀?我這雙腳也累得不行了。”

三娘和四娘也很意動,不時看向七娘。

三娘:“還是騎馬舒服啊,我腳底發熱,襪子都濕了。”

四娘:“我也是。等晚上咱們和七丫頭商量一下,明兒給咱們也騎一下,大不了給她一點錢好了。”

“還有我。我也想騎馬。”五娘插道。

六娘:“馬兒是姩姩買的,得看她樂不樂意了。她買的,肯定得先緊著自家人。咱們都分家了,三伯還沒輪上呢,他不比咱們更需要緩緩兒麽 !”

斷斷續續的議論聲傳入耳中,姜錦年只當沒聽到,這馬兒肯定得先緊著自家人,還有二郎和二伯兩個身子不好的人。其他人,且往後稍稍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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