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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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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

林木蒼翠,光影流轉灑下一地斑駁。

時辰尚早,郊外空氣清新,李承煜踩著晨光踏入練兵場,戰甲肅肅,身姿朗朗。

“將軍今兒個氣色真好,”緒風迎面走來,滿眼含笑,隨即遞上手中杯盞道,“喝杯參茶吧!”

淡淡一瞥,李承煜伸手接過。

他並不是很喜歡參茶的氣味,慢悠悠品著,小半晌後,斜裏有響動漸行漸近。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那人還未靠近,一聲嬌俏的“將軍~~”便霍然入耳。

李承煜轉身,恰是見她被侍女簇擁著,不甚利索地走了過來。

“你這人可真不會憐香惜玉,本宮現在渾身都不舒服。”腰酸背痛,雙/腿發軟,腹部更是彎都彎不得,今兒個醒來,綏寧險些下不來床。

面對她的埋怨,李承煜屬實難以接受:“不是殿下說自己體力好?”

“那也經不住將軍如此折騰呀?都說了是初次,你就不能少來幾回麽?”稍稍顰眉,綏寧嗔怪,“你倒好,腰不酸,腿不痛,跟個沒事兒人似的。”

他不過是個陪練,又沒上強度,怎會有感覺?

方想說“那今夜帶殿下放松放松。”

可視線一轉,正是見跟在她身後的隨從個個都眉眼低垂,一副不堪入耳的羞赧模樣;

而四周練武的下屬也紛紛神色怪異,目光頻頻試探。

斟酌片刻,李承煜終於反應過來,她這些話很不對勁……

不由想起昨兒夜裏那些此起彼伏的叫聲,與方才緒風臉上的笑,男人垂眸看向手中杯盞,眼下算是明白過來——

參茶,補腎……

手掌驟然收緊,他臉色很難看,可旁邊的始作俑者卻還在眨著長睫,小眼神無辜且委屈,仿佛他才是作惡之人。

李承煜:“……”

早有預料被這個女人纏上遲早會身敗名裂,但他並未料及,這一天會來得如此之快。

自此之後,李承煜便再未進過監軍的營帳。

而許是怕他當真惱怒非常,綏寧也循規蹈矩未再生事,得以讓彼此和睦相處到了第七日。

停雲霭霭,時雨濛濛,天幕暗沈沈的,沒有一絲陽光。

雨是前半夜開始下的,待眾人起床時,演武場上早已蓄積了不少水坑,周遭景物全都籠罩在煙雨朦朧之中,透著絲絲寒意。

可縱使如此,驗收外訓成果的軍演也得照常進行。

不多時,雨勢漸大,砸在尖銳硬器上劈啪作響。

匆匆來到觀武臺,李承煜道:“殿下/身子嬌貴,還請先行回營帳!”

行軍打仗遇到惡劣天氣乃家常便飯,虎豹騎當風雨無阻,但沒必要讓她陪著受罪,況且,這人若是受了風寒,到頭來倒黴的還是他。

雖說頭頂撐了把大傘,但大雨瓢潑,水流四溢,綏寧早已浸/濕鞋襪,就連盔甲也浮了一層水汽。

飄搖的墨發水珠紹繞,綏寧轉頭,眸中卻依舊顧盼生輝:“本宮是監軍,豈有臨陣脫逃的道理?將軍放心,本宮會照顧好自己的!”

她微笑著頷首,話音甫落,便又回頭,朝身旁站著的幾名督察厲聲叮囑:“都給本宮瞧仔細了,每一項都得認真記錄在冊,不可有絲毫差錯!”

“是!”

風雨淅瀝,李承煜註視其背影,一時沒急著動,只覺她此刻就像一株挺立於風雨之中的白玉蘭,柔美,卻也十分堅韌。

淡淡別開視線,男人與之並肩,共賞演武場上的聲嘶力竭,與雄渾壯闊。

而綏寧卻恰是轉頭,目光覆又落在他全身上下。

赭色戰袍早已濕透,貼在身上恰能勾勒出健碩肌形,雖說不如平日裏那般濃烈灼耀,但立在此處仍舊宛若琪樹,雄姿未減。

雨水順著鼻梁下滑,再沿著唇間自下頜淌落,他睫毛上也沾滿了水珠,可並未顯出狼狽,反而無端升起一絲引/誘。

綏寧沒忍住,眼波流轉道:“將軍濕/漉漉的樣子,真好看。”

她唇角揚起了柔媚的笑,可男人聽了,哪怕隔著雨簾,都能瞧出他面色如覆陰雲。

未有理會,不過須臾,他便轉身下了觀武臺。

濕/漉漉?

李承煜很是不能理解,為何這人隨時隨地都能想到不正經的事情

他其實有些想問,她到底是對每個長得好看的兒郎都肆無忌憚,還是只對他這樣?

綏寧不知其思緒,目光追隨著他久久不願收回,直到雨幕將其隱去,她才小小聲埋怨:“老古板。”

-

按照計劃,匯報軍演結束,眾人便該返程,爭取在夜色未深時回到京郊。

可因著這場暴雨,野外山體滑坡,路況不佳,眾人只好停在官驛休息一宿,翌日再回京覆命。

澍雨傾盆,近乎將屋外聲響悉數吞沒,震耳欲聾。

燭燈高懸,照亮地面流淌的水漬,站在大廳裏,李承煜吩咐道:“按小隊呈八個方位輪流值守,沒輪到的,先行換洗!”

“是!”

因著驛站下方有虎豹騎值守,公主府隨行的侍衛便全都圍在三樓的雅間外。

房內,垂著雨過天青色紗幔的珠簾後,熱氣氤氳,水光粼粼,香氣如煙彌漫。

綏寧緩緩沒入浴桶中時,只覺整個人都活過來了:“唔……好舒服,淋雨可太難受了。”

闔眸靠在桶邊,她腦子裏又浮現出那道渾身濕透的挺拔身影,心底緩緩漾開一陣漣漪。

她不由地想,這樣堅毅硬朗的兒郎,果然最能俘獲人心。

水眸徐徐睜開,綏寧盯著頭頂的白霧瞧了會兒,直起脖頸道:“本宮吩咐的,可都辦妥當了?”

菡湘正圍著浴桶灑花瓣,聞言,連忙道:“殿下放心,北雁昨日已將食材采辦完畢,今兒一早就同大廚一塊兒送來了。”

綏寧點了點頭,眸中騰現躍躍欲試。

說來還得感謝這場及時雨呢,都用不著她略施小計,便能將人困在此地。

精精致致地將自個兒洗得香噴噴,綏寧擦幹身子,讓菡湘替她塗養膚露。

“腋下,腳趾縫,這些地方都別忘了。”綏寧仔細交代。

白皙玉軀,立在燭光下皛皛發亮,比之天山雪蓮還要曼妙三分,菡湘只瞟一眼,就覺這大抵便是普天之下最妖嬈的姿色。

“殿下,奴婢覺著,您是在暴殄天物。”菡湘細心抹著,一副惋惜模樣。

綏寧不由失笑,用眼神剜她道:“你這丫頭,對他有意見是不是?”

“那可不嘛!”菡湘性子直,向來有話就說,“也不瞧瞧他對您是個什麽態度?”

心下正想著那人,綏寧此刻便愈發收不住唇角。

美眸流盼,她揶揄道:“好啦,你跟個和尚較什麽勁?”

聞此一言,菡湘也是不由得“噗嗤”一笑,忙道:“是是是,那便坐等咱們殿下降服這尊大佛!”

約莫日暮時分,雨勢轉小,但淅淅瀝瀝的,也不知何時才會停。

自被濃雲籠罩的天幕收回視線,李承煜方想吩咐屬下準備晚膳,轉身之時,緒風恰好迎面而來。

“將軍,好消息!今兒個可以給兄弟們加餐了!”少年挑了挑眉,滿臉的興高采烈。

他本也想著該備膳了,可誰知後院的庖廚裏早就菜香四溢。

“長公主殿下可真是天仙下凡啊,居然早早就讓金玉樓的大廚在此備菜,只等著犒勞咱們虎豹騎!”

“不過啊,自然都得是多虧了您的面子,咱們才能有此口福。”抱了抱拳,緒風表示感謝。

李承煜多少有些聽呆了,這丫頭還當真總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小腦袋瓜裏的歪點子層出不窮。

並未發表意見,他沈默以對,任由她折騰。

可小半個時辰後,當那一桌跟著一桌的名貴菜肴搬上來時,男人還是變了臉色:“竟如此奢侈,簡直荒唐!”

虎豹騎向來作風簡樸,豈能被她這般嬌養?

擡眸望向燭燈熠熠的三樓雅間,他擡腳就想上去理論。

緒風卻連忙攔住他道:“哎呀,將軍,做都做好了,長公主一片心意,您若是丟了,那才叫奢侈呢!”

“是啊將軍,您還是先吃吧!”慕遲也連忙幫腔,兩個少年一左一右,硬是將男人摁在了座位上。

各自圍桌而坐,大廳內驀就熱鬧非凡,李承煜沈默了好一會兒,才勉為其難拾起木箸。

-

用過晚膳後許久,待將今夜布防全都安排妥當,李承煜來到廳中靜坐。

緒風早已在此等候,連忙遞了個茶盤過來。

“將軍,這是長公主殿下親自為您煮的姜茶,還請您賞臉多喝幾口。”這話是方才芷嫣說的,緒風落座,一字不落傳達。

可這話說得……難道他還敢倒掉不成?

側眸一瞥,李承煜神色冷淡。

芷嫣尚且躲在樓梯下悄悄張望,直待這男人接過杯盞,飲下小半杯後,才不辱使命地跑回去覆命。

夜色岑寂,雲層緩緩散開,透出點點無暇月色,水珠掛在枝頭,經風一吹,又漫開細密雨簾。

雅間內下了窗簾,熏香紹繚,暖意融融,將濕潤的空氣隔絕在外。

綏寧正對鏡梳妝之際,珠簾外傳來通稟聲,她溫聲應了,旋即慢條斯理地站起了身。

李承煜靜立房中,恰是見這人繞過碧玉雙面山水屏風,裊裊娜娜地走了過來。

“將軍深夜造訪,可是被本宮的姜茶暖得燥熱,難以自持?”嬌音清脆,綏寧叉腰倚在屏風一側,笑意妖嬈。

李承煜早已對她的媚眼無動於衷,並且還十分意外,這人今夜倒穿得挺整齊,沒再露著兩團雪乳晃給他看。

但……就是太香了些。

仿佛整個人都被腌入了味兒,還有四面房中的,絲絲縷縷,全往鼻腔裏鉆,熏得他有一瞬的頭暈。

“將軍好生正經,本宮開個玩笑罷了,來,坐。”

眼見男人眉宇輕攢,綏寧緩緩站直身子道,旋即領著他來到茶案落座。

素白的手執起茶壺,她斟茶遞來。

李承煜淡淡瞥了眼,擡頭道:“殿下可知,依照軍紀,外訓期間不可飲食作樂?若是被有心之人參到大司馬那兒,您讓微臣如何處之?”

方才廳裏擺了十餘桌,已然算得上是聚眾行樂,雖說不敢公然違抗長公主的指令,但其中道理他必須得說給她聽。

綏寧笑得懶散,索性真就擺出一副任性模樣:“有本宮在,大司馬算個什麽東西?”

纖指擷茶杯,白玉貼朱唇,綏寧慢悠悠品了口茶,滿臉皆是不以為意。

潘文進再怎麽說也是國丈,她身為長公主,為何會屢次對朝中肱骨出言不遜?

雖說李承煜聽得很爽,但多少有些狐疑。

仔細一想,覺得多半是因為那條狗,這丫頭記仇,是以針鋒相對。

眨了眨眼睫,男人又道:“微臣多謝殿下好意,但還請殿下行事前,先同微臣商量。”

神色正經,這人正襟危坐的模樣屬實像極了當年翰林院裏的夫子,綏寧盯著他打量,不由得又在心下腹誹了聲“老古板~”

嬌唇微抿,綏寧道:“人家也不過是想給你補補身子嘛,今兒個淋了一天雨,不吃點好的怎能行?”

“是是是,都怪本宮考慮不周,可本宮知曉你定不願意單獨上來陪本宮用膳,那只好宴請所有人了咯!”

“說來還不是怪你,都事到如今了,還處處想要避嫌,本宮如此破費,到頭來還得被你數落……”

櫻桃小嘴叭叭叭地嘮叨完,綏寧手指纏繞發絲,盈盈如水的眸子裏再度盛滿委屈。

這番話乍一聽還挺有道理,可仔細一琢磨,那便是哪哪都不對勁。

什麽叫事到如今?

縱使他收下城西那塊地,也不過是作為陪她賞焰火的酬勞。

他們之間本就清清白白,毫無瓜葛,難道不應該避嫌嗎?

李承煜對她的邏輯十分不能茍同,搞得好像他是個始亂終棄的負心漢一樣!

為何每回同她講道理,都反倒是她先委屈上了??

劍眉深擰,男人沈默了好一會兒,才驀然頓悟:這丫頭伶牙俐齒,他說不過她。

輕輕嘆出一口濁氣,他起身欲走:“時辰不早,微臣先行告退。”

“唔……”綏寧不滿意地哼唧了聲,連忙喚住,“你怎的又急著走呀,話都沒說幾句呢!”

“餵,李承煜~~”望著邁開步伐的墨色背影,綏寧加大音量,“陪本宮下盤棋再走嘛~”

李承煜稍稍一頓。

見狀,綏寧接著道:“來嘛來嘛,本宮傷財,你難不成還想要本宮傷心?”

“咱們這七日也算同僚一場,你與本宮切磋一回棋藝,就當好聚好散了,行不行?”

說實話,武學和棋藝,都乃昆侖派之絕活,是以,李承煜確實是對此有些感興趣。

面對這人的盛情邀約,他靜默了會兒,到底是轉身,坐回原處。

對面的小狐貍霎時笑開了花:“將軍真好!”

菡湘二人動作麻利,很快就將棋盤布好。

桌上立著的小香爐裏燃了茵墀香,縷縷若有若無的白霧繚繞於房梁之上,香氣清新淡雅,有撫平心境之效。

紗幔靜靜垂落,二人在清幽雅致中對弈,耳畔只餘落子的啪嗒聲。

相比綏寧,李承煜顯然得心應手得多,而綏寧也能覺察到,他多半在讓著自己,眼下白子已經快被黑子悉數圍困,他才有想要吃掉她的意思。

修/長手指銜住一顆黑子,李承煜正想出擊,卻忽而襲來一陣更強烈的眩暈。

他眨眼試圖清醒,可上下眼皮卻愈發想要打架。

眼見男人動作凝滯,綏寧狀似提醒道:“將軍,該你了。”

眼瞳微動,李承煜擡眸想去看她,可眼前之人已然化為一道朦朧的虛影。

棋子自指間滑落,清脆作響,緊接著,他就闔眼倒了下去。

“三,二,一。”數完三下之後,這男人也一直趴在桌上毫無動靜,綏寧便知是藥效上來了。

嫣唇深翹,美眸泛光,她連忙拍了拍手。

須臾之後,一群內侍應聲而來。

幾人將昏睡在案的男人扛起,只聽主子吩咐道:“把他的外袍扒了,擡到本宮的榻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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