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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雨巫山枉斷腸(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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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雨巫山枉斷腸(1)

經過十幾天的趕路,淩霄閣一眾弟子,終於返回天虞山。

前任閣主風亦鳴臨終前,為蘇盈和洛孤絕選定的成婚日子是十一月二十六日,喜神鎮南福神,東南財神正西,宜嫁娶。

雖然淩霄閣的新閣主岳君霖對這樁婚事不甚滿意,然而洛孤絕畢竟當眾求婚在前,加上師尊的臨終遺言,岳閣主最終還是冷著臉,命人準備一切婚禮需要的東西。

因為還在守孝期的緣故,兩人的婚事不宜鋪張。包括賓客,都只發出了寥寥數張請帖,除去齊家幾位長輩以外,便沒再邀請其他人,與七絕宗派以往舉辦婚禮的風格大相徑庭。

饒是如此,蘇盈還是興奮不已,一連好幾日,呆在房間裏趕制嫁衣。雖然洛孤絕看到她被紮得滿是針眼的手,於心不忍,表示可以直接請繡娘,不必如此費心勞神,但蘇盈還是執意自己來。

光陰無聲無息的消逝,隨著成婚日期的接近,雲紋錦的綢面上,以水紅絲線配金線繡的薔薇一朵接一朵地盛開。

這日下午,蘇盈總算放下針線,伸了個懶腰。在她不眠不休的趕工下,大紅嫁衣上只剩下最後一朵薔薇,今晚大概就能完成。而距離兩人大婚的日子,也只剩下最後兩天。

洛孤絕推門而入,她趕緊把嫁衣往身後一塞,不讓他看到嫁衣的樣子。洛孤絕挑了挑眉,不過也沒像先前那樣搶嫁衣,只是道:

“我帶你去個地方。”

“嗯?”蘇盈不明所以。

洛孤絕直接拉起她的手,牽著她向會仙居外走去。天邊晚霞散成羅綺,他一路帶著她穿行在山路間,直到一座極為高大雄渾的山峰前,才停了下來。

洛孤絕凝望著高聳入雲的淩天峰,向蘇盈介紹道:

“這是淩天峰,相傳為祖師爺歸元子羽化登仙之地。按照淩霄閣以往的規矩,新婚夫婦大婚之時,須祭天地,拜高堂,長輩喝過新婦的茶後,會將夫妻二人的手腕綁上紅線,讓他們共同登上淩天峰,將紅線系在雲霄殿前的九夷神女像上,寓意永結同心。”

“因為師尊去世,這次大婚一切從簡,沒有宴請多少賓客,而這個環節又耗時很長,所以……師父把它取消了。”洛孤絕低低地道。

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他沒說出來——無論是師父岳君霖還是齊家以齊遠為首的那些長輩,無人願意為他與蘇盈綁紅線。

他曾據理力爭,可惜……還是事與願違。

“這樣嗎……那有點可惜了。”蘇盈垂眸,微嘆口氣,不過很快她又好奇起來,“既然不用綁紅線,那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呀?”

“誰說不用綁紅線。”

洛孤絕從袖中取出一根正紅的絲線,先是綁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然後拉過她的手,將紅線的另一頭系在了少女白如凝脂的手腕上。

“走吧,去登淩天峰。”他不由分說地牽著她,走向前方由漢白玉累就的一級級雲階。

淩天峰的雲階共有三百三十三級,取自“憶前世、修今生、求來世”之意,每級雲階寬度僅容人三分之一的腳掌,陡峭驚險。

天色漸黑,擡頭便能看見蔚藍的天幕上閃爍不定的星子。越往上走,溫度便越低,登至一半,身邊隱約有雲霧繚繞,如行於夢中。

蘇盈連續打了好幾個噴嚏,洛孤絕將外衣脫下來,蓋在了她身上。

“你們這規矩,可真夠折騰人的。”蘇盈感嘆一句,“難怪你師父嫌棄耗時長,我懷疑等新婚夫婦從山峰下來,黃花菜都涼了。”

洛孤絕沒出聲,只是握她的手,更加緊了緊。不想蘇盈卻停下來,抱住他手臂撒嬌般地搖搖。

“走不動了,你背我。”

他微微低頭,正對上少女滿含央求之意的一雙星眸,半晌,終是不忍,嘆口氣,無奈蹲下身,“就你懶。”

蘇盈手腳並用,歡喜地爬上他的背。洛孤絕起身的時候掂了掂她的體重,搖頭道:“你又胖了。”

“……這個時候,你閉嘴比較好。”蘇盈揪住他的耳朵,薄怒。

於是洛孤絕不再說話,滿天繁星仿佛散落的碎鉆,光華傾瀉而下,寂靜無聲的層層雲階上,只剩下他背著她前行的腳步聲。

終於,登完最後一級雲階,蘇盈從洛孤絕背上跳下來,眼前是氣勢磅礴的雲霄殿,同樣以漢白玉搭建,通體潔白,仿若天上宮闕。

而殿前的廣場上,玉質的九夷神女裙袂飄揚,左手持蓮花,右手放於胸前,微仰起臉,宛若向上蒼安靜地禱告。

蘇盈好奇地左顧右盼,問道:“雲霄殿裏都是什麽呀?”

“祖師爺歸元子的塑像。除此之外,還有歷代閣主的畫像。”洛孤絕回答她的問題。

蘇盈“哦”了一聲,忽然看見雲霄殿對面,還有一座高臺,臺上立著筆直的玉石柱,幾近插入雲霄。只是不知為何,整根柱子都微微泛著血色,很是有幾分詭美。

蘇盈於是指著它問洛孤絕:“那又是什麽?”

“離神臺。淩霄閣懲罰犯了重大過錯門人弟子的地方。”洛孤絕聲音微低,“當年雲炤……就是差點被人綁在上面受刑。”

蘇盈怔了怔,然後把視線從上面移回來,對洛孤絕道:

“不看它了,我們去綁紅線吧。”

兩人來到九夷神女雕像前,玉像持著蓮花的那只手已經懸掛了不少的紅線,每根紅線都系著小小的木牌。

蘇盈努力地辨認,果然在其中找到了齊光和葉芊的名字。

洛孤絕將紅線從自己和蘇盈的手腕上解下來,然後取出刻有兩人名字的木牌,木牌穿過紅線以後,他示意蘇盈和他一起把紅線綁在九夷神女的手腕上。

綁完紅線,蘇盈雙手合十,輕聲道:“情定三生,願永為夫妻。”

他卻搖頭:“三生太短,我求萬古千秋。”

他執起她的手,重新許願道:

“生生世世,願永為夫妻,白首相依,死生不離。”

她微地一楞,卻接觸到他清明透徹得仿佛盛滿月光的雙眸。風從兩人緊握的手指之間穿過,他低下頭,吻住她的雙唇,溫柔而繾綣。

這一個吻無比纏綿悱惻,直至最後,蘇盈都差點感覺自己要窒息,他才松開她。然而他的氣息盈滿唇齒,清冽好聞,如孤山上覆滿落雪的青松梢頭露出的一點凝翠,令人滿心都是欣喜。

為這一點欣喜,她甘願沈溺其中,哪怕未來註定風雪滿途。

爬山果然耗費體力,回到會仙居,蘇盈倒頭就睡,直到次日中午,才醒過來。她算是明白為啥洛孤絕偏偏選昨晚登淩天峰了,如果放成親前夜,別說大婚儀式,估計她連起床都沒力氣。

她坐在梳妝臺前,準備上妝後去找洛孤絕吃午飯。剛打開胭脂盒,突然發現自己慣用的薔薇胭脂快用完了,視線再轉向木架上的大紅色嫁衣,剩餘的胭脂顏色似乎也不是很搭配衣服。

一般女子遇到這種情況,第一個想法,自然是——逛街,買!

蘇盈也不例外,拉起洛孤絕,直接朝著天虞山腳下的天虞城殺去。

城裏車水馬龍,行人摩肩接踵。最受女子歡迎的容華齋裏,老板舌燦蓮花,向蘇盈竭力推銷新到的一批胭脂。

朱紅、緋紅、茜紅、海棠色、石榴色、櫻桃色……各式各樣的胭脂盛在小小的青瓷盒裏,在臺面上如花朵般鋪開,幾近亂人眼。

洛孤絕第一次知道,原來紅色,還能有這麽多種——雖然在他眼睛裏,都一個樣。

他身邊的蘇盈倒是分得清楚,隨手拿起一款胭脂,用簪子挑起一點後,塗到手背上對比膚色,可惜胭脂太多,實在看不過來。

“這個怎麽樣?”蘇盈把右手伸到洛孤絕面前,左手指著雪白肌膚上的一抹嫣紅,問道。

洛孤絕點點頭:“好看。”

“那這個呢?”蘇盈又指著旁邊的櫻桃紅,問他。

“也好看。”洛孤絕誠懇道。

蘇盈決定聽取他的意見:“你說哪個更適合我?”

洛孤絕一楞:“這兩個顏色……難道不是一樣的?”

蘇盈鄙夷地瞪他:“你再好好看看。”

難得她如此認真征求他的建議,不好破壞她的心情,洛孤絕左看右看,反覆對比,總算看出左邊的顏色更淺一點。

以他純粹男性的審美而言,胭脂這種東西,當然越鮮亮越好看,於是道:“這個淺的合適。”

“你是說左邊的櫻桃紅?但畢竟是大婚,配上正紅的嫁衣,會不會讓人覺得不夠莊重、沒氣勢呀。”蘇盈碎碎念。

“那就旁邊的。”洛孤絕果斷道。

“可這個嫣紅,我覺得有點顯黑哎……”蘇盈猶豫不決。

洛孤絕沒話講了,這個時候,他極度想回淩霄閣練劍。

幸而蘇盈對他的眼光也不是很信任,沒再問他,一個人繼續在各色胭脂中挑挑揀揀。

看到身邊悶葫蘆一樣的黑衣青年,蘇盈無不惋惜地想,這個時候雲無心在就好了——挑胭脂水粉這種事,還是女孩子比較在行。

洛孤絕無聊得都快睡著的時候,蘇盈總算挑定了一款朱砂紅的胭脂。付過銀子,蘇盈和洛孤絕一前一後地走出店鋪,此時夕陽漸沈,天邊晚霞艷麗如錦繡,不知想起什麽,蘇盈忽然道:

“其實這次大婚,我……挺想哥哥能出席的。”

提起遠在西州的兄長,少女眼眸微垂,語聲也不知不覺帶上幾分惆悵。她嘆口氣,繼續道:

“雖然不用腦子想,也知道不可能。加上先前在天之宮,因為赤丹部落的事,和他鬧得實在不愉快。但這世上,和我有血緣之親的人,只有他了。”

洛孤絕沈默下來,不知如何接話——出於私心,他到現在,都沒有把西州內戰的事告訴蘇盈。

他正想著措辭,蘇盈突然停下腳步,直直地註視著前方。

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洛孤絕看見白衣藍袍的青年,雙手抱胸,靠在樹下,額間銀環鑲嵌的貓眼石,閃爍著細碎的微光。

“奎瑯?”蘇盈認出光明聖教的左護法,無比警惕,“你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跟我去一個地方。”奎瑯起身,向紅衣少女走來。

“你還沒問過我,同不同意。”洛孤絕冷然開口。

“聽說你們要成婚了?”奎瑯挑眉,將目光轉向蘇盈,“親哥哥死生未蔔,就急著和別人結婚,這樣做,不太好吧,殿下?”

“你在說什麽?”蘇盈臉色一下子變白,松開洛孤絕的手,往前走了一大步,“什麽死生未蔔,哥哥到底怎麽了?我離開西州的時候,他不是還好好的嗎?”

“看來殿下對西州的情況,一概不知呀。”奎瑯搖搖頭,“殿下走後不久,夜涼國的國主白震意欲謀反,月聖女清姬是白震的小女兒,在白震的示意下,清姬將陛下的瓊漿換成了鴆酒。”

“然後呢?”蘇盈急急追問。

“那杯鴆酒,清姬本是要端往陛下寢宮,不知怎的,被人中途攔下,最後送到了披香閣。當陛下趕過去的時候,懷溯公主已經替他飲下了鴆酒。公主中毒身亡後,陛下勃然大怒,以光明聖教的名義,向夜涼國正式宣戰。”

“戰爭的結果如何?”蘇盈繼續問道。

面對少女的問題,奎瑯轉過身,“你跟我來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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