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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重水覆疑無路(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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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重水覆疑無路(3)

正午時分,陽光明晃晃照人眼。

情況比她預想的更糟糕,還沒來等她來到和洛孤絕約定的地方,整個神水門就已經傾巢出動,蘇盈一度被逼得退無可退,只得憑借著輕功在神水門無數建築間騰挪奔轉。

好不容易甩開幾波追兵,蘇盈剛停下來稍作歇息,突然被人捂住嘴,一把拉入身後的墻角裏。

蘇盈下意識握住袖子裏的匕首,反手就要給對方一個割喉。

然而看清楚他的面容,她雙眼不覺微微睜大,橫在對方脖子上的匕首忽然松了下來,疑惑地發出一個音節:“嗯?”

洛孤絕放開手,向她比了個“噓”的手勢。

蘇盈向外看去,果不其然,又有一波追兵在四處找尋自己。若非洛孤絕動作及時,她可能就被發現了。

心知剛剛誤會了他,蘇盈有些不好意思,用口型無聲地對他道:

“多謝。”

等追兵都離開了,蘇盈將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告訴洛孤絕。

“就是這樣,我懷疑門主蕭逸已經死了,很有可能是二當家顧廷幹的,畢竟他對蕭夫人有舊情。”根據自己掌握的信息,蘇盈推測。

對於蘇盈的推斷,洛孤絕並不十分讚同,低聲道:

“適才找劍的時候,我打聽到蕭逸和顧廷自幼相識,兩人以兄弟相稱,感情十分深厚。反倒是蕭懷光,一直擔心他爹把門主位子傳給顧廷,對他有很強的憎惡和戒備。如果真是顧廷幹的,何必要等蕭懷光長大才動手?”

“哪有位子不給兒子給兄弟的?蕭逸又不是傻。”蘇盈嘀咕道。

“不一定。蕭逸年長顧廷十歲,近幾年因為修煉功法不當,時常走火入魔,若是有一天他不幸故去,蕭懷光年幼,而顧廷才三十多,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確實比蕭懷光更適合統領神水門。”

洛孤絕耐心地向蘇盈分析神水門的現狀,隨後又補充道:

“之前蕭懷光去西州,就是為了完成蕭逸布置的任務,得到父親對自己能力的認可。”

“媽的,原來是蕭逸這個混賬東西!他最好沒有死,要是本姑娘找到他,鐵定將他碎屍萬段!”蘇盈咬牙切齒,握緊拳頭道。

看到蘇盈如此憤恨,洛孤絕看她的目光忽而有些覆雜。

察覺到自己的失態,蘇盈轉移開話題,“話說回來,你劍還沒找到嗎?”

洛孤絕搖頭:“神水門的藏珍閣,守衛極其森嚴,裏面房間的鑰匙,只有顧廷和蕭逸有,我知道地方,但是進不去。”

“好吧。”蘇盈無奈攤手,“顧廷武功挺高的,你沒有劍,對上他可能有些麻煩。”

面對蘇盈的擔憂,洛孤絕淡淡道:

“問題的關鍵不是顧廷,而是門主蕭逸。剛剛你不是在蕭夫人的房間裏聽到,此次神水門煉制神藥,是外面一位大人的要求嗎?是他把神藥的方子交給門主蕭逸帶回來,蕭逸與顧廷均聽從他的吩咐,此番蕭逸無故失蹤,只怕事有蹊蹺。”

“你不說我還真忘了。”聽了洛孤絕的推測,蘇盈同樣警覺起來,“到底是誰吃飽了撐的,沒事研究這種喪盡天良的東西?”

沈默著,洛孤絕緩緩開口:“也許……會和神醫谷有關系。”

“之前山洞裏就聽你提過,當時你也懷疑是神醫谷。可來時的路上,我便聽說,神醫谷葉家,世世代代均為懸壺濟世的名醫,你為何會這樣想?”蘇盈疑惑道。

“春風化雨針,葉家的獨門絕學。”洛孤絕提醒蘇盈,“你應該見過的,那日在客船上,蕭懷光便是用它殺了那幾名水手。”

“所以你覺得顧廷口中的大人,會是……”

“醫者,不僅善用藥,更善用毒。”洛孤絕點頭,語聲略微有些低沈,他很清楚這個推斷如果成立,會在中庭掀起怎樣的腥風血雨。

洛孤絕的分析有理有據,但蘇盈思索一會,忽然搖頭:

“不對,之前阿青告訴我,蕭懷光曾經得到七絕宗派的某位少俠指點,萬一她說的少俠,就是葉家的人呢。”

“對方現在何處?”洛孤絕問道。

“好像離開神水門了。”蘇盈回答,“不過我看阿青欲言又止的樣子,也可能被殺,又或者被……做成了藥人。”

“不管如何,目前一切都是我們的猜測,只有找到蕭逸,所有的謎團才能水落石出。而且——”

洛孤絕頓了頓,不由自主地按住純鈞劍的劍柄,眸光冰冷,“我也想知道,蕭逸究竟為何要給蕭懷光布置那樣一樁任務。”

蘇盈正想開口說些什麽,但很快又有幾十個神水門的弟子出現在附近,有人留意到兩人藏身的地方,向他們走來。

“我去引開他們,你留下繼續追查蕭逸的下落。”洛孤絕斷然道。

面對洛孤絕的主意,蘇盈心生遲疑,如今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而洛孤絕相對於她而言,沒有那樣顯眼,由他去找蕭逸更加穩妥。

不過她並沒有告訴洛孤絕自己的想法,而是趁他不註意,率先從墻角躍出來。

“餵,傻瓜們,看這邊!”

聽到少女清脆的聲音,外面搜尋的神水門弟子紛紛擡頭向上看,追捕多時的蘇盈赫然就站在屋頂上,雙手叉腰,神氣活現地和他們對視。

墻角裏的洛孤絕同樣擡起頭,在接觸到他的目光時,蘇盈揚了揚唇,向他無聲地比著口型:

“看你的了。”

盛夏的陽光燦爛無比,洛孤絕只看見金色的陽光下,少女站在屋檐上沖自己得意地笑,一頭長發在風中飄揚,笑容明艷而美好。

與洛孤絕對視過後,蘇盈轉過身,在屋頂之間靈活地穿梭,如同林子裏跳躍的小鹿,很快就了無蹤影。

雖有無奈,但畢竟大局為重,洛孤絕趁著神水門的弟子都追著蘇盈而去,以最快的速度離開此地。

按照印象,他重新來到神水門的藏珍閣附近,和先前情況一樣,藏珍閣大門的地方整整齊齊站著兩隊侍衛,旁邊也有好些侍衛在巡邏,硬闖是幾乎不可能。

突然,洛孤絕看到藏珍閣的側面,有扇窗子被推開,一名侍女拿著抹布,潑了盆臟水出來。

他心生一計,守在不遠處,趁著侍女轉身換水忘記關窗的空擋,從窗戶跳進去,一個手刃劈向對方後頸。

打暈侍女後,洛孤絕憑借著絕佳輕功,一路避開大廳裏巡邏的重重護衛,總算有驚無險地進入藏珍閣的九轉回廊裏。

然而面對回廊盡頭那兩扇厚重的鐵門,洛孤絕依舊犯了難。

正當他思考如何打開那兩扇鐵門的時候,長廊盡頭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洛孤絕當即跳到房梁上,屏息凝神,觀察底下的動靜。

明亮的燈火裏,逐漸浮現出顧廷的身影,從洛孤絕的視角看去,顧廷眉頭緊鎖,似是有什麽心事。

等顧廷用鑰匙開門,洛孤絕敏捷地一閃,跟在顧廷身後進了裏面。他的動作是如此無聲無息,以至於顧廷絲毫沒有察覺內室裏除了自己,還多了一個人。

進屋的一瞬間,金銀珠玉的光芒險些晃花了洛孤絕的眼睛。

偌大的房間裏,堆放著數不盡的奇珍異寶,可謂是白玉鋪路,珍珠翡翠作石子。而洛孤絕要找的純鈞劍,就放在兵器架的正中央。

顧廷看也沒有看那些珍寶,直徑走到最裏面的博古架前,打開其中的一個錦匣。

洛孤絕在房梁上悄悄移動著,總算看清了匣子裏放的東西——那是一個瓷瓶,看大小,應該是裝了什麽藥物。

凝視著瓷瓶,顧廷忽然長嘆一聲,過了許久,他才伸手拿起瓷瓶,放入袖中。

等顧廷一走,洛孤絕跳下房梁,取下兵器架上的純鈞劍,隨後來到顧廷先前站著的博古架那裏。

不出所料,錦匣之內除了鵝黃色的綢緞軟墊外,空無一物。他正準備關上錦匣,忽然瞥見到匣蓋反面的角落裏,端端正正印著一枚朱砂印章。

看到那枚印章,洛孤絕心中頓時掀起驚濤駭浪——因為印章上的白澤圖案,不是別處,正是延夏齊家特有的家徽!

他之前一直以為是神醫谷,難道……

可若與齊家有關,齊家為何要行如此傷天害理之事?

就在此時,房間外忽然傳來守衛巡邏的腳步聲,雖然疑竇叢生,但洛孤絕也來不及多想,他將錦匣合上後放回原處。

等巡邏的人走遠,便迅速地從內室出來,按照先前的路線,跳窗離開藏珍閣。

躲過院子裏的護衛,洛孤絕正準備繼續尋找蕭逸的下落,沒走多遠,前面傳來一陣對話,原是顧廷和幾個屬下。

“人抓的怎麽樣了?”顧廷背著雙手,問道。

“回二當家的,剛剛本來要抓到的,誰想到、誰想到那個女的……直接跳水逃走了。”屬下低著頭,唯唯諾諾地答道。

“廢物!連個女人都抓不住。”顧廷斥責了一聲,又道,“只要她還在這雲夢澤的範圍裏,就算是掘地三尺,你們也要把她給我找出來!”

“是、是,屬下馬上就吩咐兄弟們去找。”

屬下忙不疊地應和著,又朝另一邊的幾個弟子揮手道:

“都聽到了沒,現在就給我去開船,二當家說了,哪怕掘地三尺,也不能放過她,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看到屬下的表現,顧廷輕哼一聲,沒再說什麽,轉身離開了。見神水門的人並沒有抓住蘇盈,洛孤絕稍稍放下心。

想起藏珍閣裏顧廷的行為,他悄悄跟上顧廷。但和洛孤絕預想的不同,顧廷並未去任何可疑的地方,也沒有四處巡視,而是直徑回了自己房間。

見顧廷如此,洛孤絕決定守在他屋子外面的樹上,看他究竟會有什麽動作。這一守就是大半天,直到日落月升,夜深人靜,洛孤絕終於看見顧廷重新從臥室出來。

等顧廷走出數米遠,洛孤絕跳下樹,尾隨顧廷而去。

但他沒有留意的是,顧廷走後不久,旁邊一棟小樓的窗戶忽然被推開,窗口正站著一人。風吹起對方紫色的衣帶,凝視著夜色裏顧廷消失的背影,小少年的眼瞳深處,有銳利的冷光一閃而過。

一路跟著顧廷,洛孤絕來到神水門的碼頭,風寒露重,寂靜的江岸灑滿了霜白的月光,碼頭停靠著一艘孤零零的烏篷船,船上只有名戴鬥笠的老艄公在那裏候著。

眼看顧廷就要登船離去,洛孤絕瞥見不遠處有只黑貓經過,靈機一動,伸手拋出枚石子,正中黑貓的腦門。

“喵——”

黑貓淒厲地叫了一聲,顧廷和老艄公都被貓叫聲所驚擾,下意識回過身,只看見漆黑的貓尾巴,在枯黃的草叢間一隱而沒。

“原來是只野貓。”顧廷松了口氣。

老艄公安慰道:

“二當家放心,這個時候大家夥都已經睡了,不會有人察覺的。”

顧廷點點頭,在船頭坐了下來,閉目養神,老艄公在船尾搖槳,星光映落在雲夢澤上,又被蕩漾的波紋所打散,偶爾有飛鳥掠過水面,悠然落下幾片輕羽。

祥和的氛圍裏,誰也不知道,洛孤絕此刻就躲在船艙角落的箱子裏,和他們一起靜靜聆聽船外起伏的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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