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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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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院

“我想你已經聽說了吧,菲留斯?”開學當晚,弗立維剛被引進霍格沃茨的大禮堂,斯拉格霍恩教授就說,長桌上已經擺好了宴會要用的餐具和器皿。

“沒啊,霍拉斯,”拉文克勞院長皺起濃密的白眉毛問,“怎麽啦?但願不是鼻涕蟲俱樂部的事情!我沒興趣。別在新生身上打主意了,你的影響很不好。”

“魔法法律執行司司長的兒子今年要來。”斯拉格霍恩看著他說。

弗立維吃了一驚。“克勞奇家的孩子啊!”他叫道,“聽說他父親前不久被卷進一起掏腸咒謀殺案,真可憐啊,那孩子知道時估計心都碎了。”

“我認為這對我的學生來說不算什麽。”

“你就知道他會被分到斯萊特林?”

“毫無懸念。”

“費倫澤聽了都發抖。”

“他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好孩子——父親是魔法部高級官員,他自然不會差到哪兒去。”

“你見過他,跟他說過話嗎?”

“那倒沒有,”斯拉格霍恩摸了摸尖尖的銀色胡子,懶洋洋地說,“出身高貴的公子哥雖然在某些方面不怎麽討喜,但整體絕對是迷人的。別這樣看我,親愛的老菲留斯,他們有的盛氣淩人,有的恃才傲物,又有一部分顧影自憐。他們的人生或許不是童話,但一定會是傳說。而那位小巴蒂·克勞奇——我相信他的人生會成為童話故事中最具藝術色彩的高品質傳說。”

“那你們學院收錄的傳說倒是挺多的,霍拉斯,盡管絕大多數都成了現實生活裏最具黑暗色彩的高品質災難。”

“這都是分院帽的錯,我一直不讚同它的那套意願分配法。如果不能嚴格按照天賦和血統進行分院,學生想去哪兒就去哪兒,那它也沒有參與的必要了。就像布萊克家的大公子,他可真是個妙人,偏要打破家族傳統,去了格蘭芬多。”

“他不願被分到你門下,恰恰能證明他缺少去你們那兒的品質,不是嗎?你也不希望蛇窩裏混進一只黃鱔吧。”

“可眼下生逢亂世,我這裏的人一年比一年少,”斯拉格霍恩咕噥道,從兜裏拿出一塊巧克力泡芙吃了起來,“我們斯萊特林的脊梁骨都快叫外界戳爛啦,在學生看來,現在霍格沃茨只有兩所學院——斯萊特林,和非斯萊特林。”

“那倒也是。”

“分院帽一點兒也不知道體諒人,至少從沒把我們這些老教授放在眼裏過。分吧!它分得多好啊,沒人比它會分。”

“可大家都對自己的分院很滿意,你不滿意嗎,霍拉斯?”弗立維笑著說,將紙巾推到這位胡須上沾滿甜甜巧克力的老人面前,擡頭望著天花板上一朵朵小雲,它們就像一束束盤起來的光潔的藍絲,飄在繁星點點的秋日夜空中。

“梅林的胡子啊,沒有什麽比這件事更令我滿意。怎麽說呢,它是一頂很神奇的帽子,它太精明了,因此它絕不會把自己分到斯萊特林。它分院,就像那些設立優差班級的麻瓜中學一樣,你說那裏的校長難道不明白學習環境的重要性嗎?但跟少數群體的利益相比,他們更看重整個學校的發展和口碑。他們每年會從新生中挑選出貴族子弟或是不可多得的精英,然後把這些人聚在一起,當祖先供奉,為的就是提高自己的教學實績;而那些資質平庸的學生,他們看都不看一眼,隨便安排到一間設施條件差、師資力量弱的教室裏,剩下的就聽天由命了。生活就是這樣,與其讓垃圾遍布各處,影響市容市貌,倒不如搜羅起來讓它們獨自在垃圾桶裏發爛發臭,外人要問起來就說是垃圾桶的問題,與人類活動無關。況且,將惡棍發配到同一所學院,管理起來要比均攤方便得多。”

“你說的沒一個字是當真的吧,霍拉斯,你知道你沒當真。霍格沃茨跟麻瓜學校不一樣,這裏是世界上最和諧最安全的地方,否則你也不會一直待著不肯走。分院帽很公平,老師們循循善誘,學生之間相親相愛。是的,沒有比這更好的地方了。”

斯拉格霍恩笑了:“你把這裏想得那麽好,是因為你嘗到了它帶給你的甜頭。樂觀主義的出發點就是自身的利益。我們歌頌四大學院的創始人,只是因為他們為我們提供了一份相當穩定的工作崗位,然而你卻覺得自己這樣歌頌他們是無比高尚的。我們稱讚古靈閣,是希望能透支我們的賬戶。在食屍鬼身上發現美好品質,是希望它能放過我們的屍體。至於你說霍格沃茨最安全,沒有哪個地方絕對安全——就算是溫室,花盆底下也可能藏著一條脾氣暴躁的火灰蛇。啊,你看新生們來了,分院帽能告訴你的肯定比我多。”

小巴蒂·克勞奇走在最前面,穿著一身黑色工作袍,悶悶不樂的嘴邊帶著一絲笑意。學生們停在分院帽前,阿不思·鄧布利多校長站出來簡單交代了一些新學期的註意事項。克勞奇驚訝地發現,他就是當日審判室門前——那位毫不吝嗇讚美的老爺爺。

不知道他回去後那杯檸檬茶還有沒有溫度。

這時老帽子扯開嗓門,唱起一段別開生面的分院歌。成百上千支蠟燭飄浮在上空,像星夜中揮動著金色翅膀的小精靈。他內心暗想:究竟是霍格沃茨的蠟燭沒有感情,還是怕它們掉下來的燭淚傷害到那一顆顆滿懷憧憬的心?

同時他也意識到,西碧拉·溫莎正在人群後面牢牢地盯著自己。這個姑娘看起來總是神經兮兮的,估計是之前受了刺激的緣故吧,但願別跟她分到一個學院。想到這裏,他的臉上閃過一絲痛苦扭曲的表情,一股狂熱的悲憫之情湧上心頭。畢竟,他有什麽權利去揣測同齡女孩的心理狀況呢?大清早看到那麽殘忍的一幕,她一定也很痛苦吧!

他擡起眼皮,註視著麥格教授的深綠色袖口,它的質感看起來就跟苔蘚一樣,隨後旁邊垂下來一張羊皮紙名單。禮堂突然安靜下來,還沒來得及反應。

“小巴特繆斯·克勞奇!”他的名字以一個高昂的聲調喊了出來,在偌大的封閉空間中回蕩。

他大跨一步坐到椅子上,麥格教授為他戴上分院帽。眼前的新生、周圍的老生,所有人齊刷刷地望著他,此刻他能聽到自己的心跳,以及身後兩位交頭接耳的老師正在討論自己的長相和分院結果。

“能見到克勞奇真不容易,”分院帽的聲音傳入他的大腦,“印象中記得上一個孩子被分到了斯萊特林,那這次——”

小巴蒂臉色一變。“不要斯萊特林,”他狂亂地在內心祈禱,“對不起,隨便哪個學院都行,唯獨不能是斯萊特林。”學生們訝異地看著他,他坐在那裏,雙唇微啟,眼神中透著畏怯,金紅的燭影將他純真可愛的面容染成更為濃郁的玫瑰色。

“你確定嗎?到那兒後你會受到來自院長的特殊照顧。你是個恪守本分的好孩子,斯萊特林缺少的就是你這樣的乖學生,你將會成為那裏的焦點和模範。”

“不要斯萊特林!不要斯萊特林!”回答是一串鸚鵡似的重覆的話,伴隨著情緒飽滿的祈求和威脅,“這在我爸爸看來並不是一件好事,對我和媽媽來說也一樣。拜托你了,尊貴的帽子先生,別對我這麽殘忍。如果我今天註定要被分到斯萊特林,我就自殺。”

分院帽連忙扣緊他的頭。“別這麽說,孩子,情況沒你想得那麽嚴重。既然你不願意去斯萊特林,那我們就換一個吧,很容易的事兒。”它嘟噥著——

“拉文克勞!”

在一陣亂糟糟的熱烈掌聲中,小巴蒂·克勞奇從凳子上下來。他長籲了一口氣,額頭上的神經瘋狂地跳著,但在走向學院長桌的時候卻一如既往地優雅從容。跟前輩們挨個握完手後,他坐下來,臉頰上燒起兩片紅雲,興奮得不得了,只恨自己不能立刻寫信通知家人,爸爸媽媽一定會為他驕傲,閃閃也會高興得手舞足蹈。

分院儀式繼續進行,整個過程相當無聊。赫奇帕奇和格蘭芬多老生的手最疼。輪到西碧拉·溫莎的時候,分院帽在她頭上足足待了五分鐘,最後在一聲嘆息後將她獻給了斯萊特林。她在她表哥的招呼下坐到他身邊,神色中寫滿了沈郁。

過了大概一刻鐘,分院終於結束,這屆新生總共只有二十三個孩子,其中格蘭芬多七人、赫奇帕奇六人,拉文克勞和斯萊特林各五人。而他將要和一位室友共享寢室——他叫邁爾斯·辛格爾頓,一個褐色頭發、淚溝嚴重的男孩。他戴著眼鏡,有股淡淡的女孩子氣。

他坐到他身邊時,小巴蒂說了句得體的客套話,對方咧嘴一笑算是打招呼。一只貓頭鷹飛進禮堂,所有人都沈浸在歡聲笑語中。

“在此我要宣布一件十分令人悲痛的事情,想必在座的各位都已經猜到了,”校長起身發言,“今天上午十點半,在國王十字車站,斯萊特林三年級學生沃爾頓·麥克尼爾的父親在送外甥女進入九又四分之三站臺時遭到不明人士襲擊,後送往聖芒格魔法傷病醫院救治。剛收到醫院來信——麥克尼爾先生搶救無效,不幸身亡。 ”

禮堂內一片唏噓。“爸爸!”沃爾頓掩面痛哭。小巴蒂微微皺了皺眉頭,目光越過游蕩在空中的半透明學院幽靈格雷女士,望著西碧拉·溫莎。

她臉上一副奇怪的表情。當一個偉大的藝術家在表演的時候,那些沈浸在戲劇中的人臉上就是這種表情,那裏面既沒有真正的悲傷,也沒有真正的喜悅,有的只是旁觀者的情緒,眼睛裏還隱約閃爍著勝利的光芒。她從口袋裏掏出一方手帕,擦起眼淚,或假裝擦眼淚。

“真叫人沮喪,”小巴蒂·克勞奇嘟囔道,“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啊?”

“你不知道嗎?”邁爾斯用中指推了推眼鏡說,“真巧,當時他就在我旁邊。那位先生看上去氣呼呼的,像在找些什麽。可惜那個時候我沒戴眼鏡,幫不上他什麽忙。後來才發現,他是在攆一只貓。”

“貓?你是說他的死跟那只貓有關嗎?”小巴蒂向前俯身,用獵奇的眼神看著對方,完全忽視了餐盤中憑空變出來的美味佳肴。

“這我不敢茍同。殺死他的是一個非常殘忍的咒語,但事實上,貓的爪子握不起魔杖。你別問了,其他的我什麽都不知道,讓我安靜吃點兒東西吧。”邁爾斯·辛格爾頓喃喃道,一邊從一只精致的帶小金珠泡泡的威尼斯玻璃酒杯裏喝著淡黃色的酒,一臉不耐煩。

小巴蒂也不好意思再打聽下去,自顧自地吃起了面前的約克夏布丁。有那麽一刻,他懊悔昨晚沒告訴閃閃納西索斯的存在,閃閃會幫助他監視這個小家夥的一舉一動。可這樣一來,他跟那些控制欲強的大人又有什麽區別?他任由它在自己香噴噴的床上跑跳打滾,又將背包裏的雜物倒了一地,為它騰出一個寬敞舒適的睡袋倉。等到第二天早上,地上的東西不僅被重新放回到背包,就連擺放次序也沒有發生過太大的變動。

納西索斯又消失了。對此他早已見怪不怪,只是無法將邁爾斯口中所說的貓和他自己的那只聯系在一起。畢竟案發地點遠在倫敦,這麽短的時間內它能跑出聖安德魯斯都已經算是奇跡,更別說中間隔了四百多英裏的距離。所以麥克尼爾先生遇到的貓絕對不會是納西索斯。

更何況,他死於魔咒。正如辛格爾頓所說,貓沒辦法施放咒語,他命喪車站只能算他自己倒黴。如果把人的一生看作是一場話劇,那麽除自己以外,任何人都只能起到一個輔助劇情的作用——我們既是序幕的產物,也是落幕的始作俑者。

“離我遠點!”西碧拉嘶聲喊,抓起一塊舒芙蕾冰淇淋朝搗蛋幽靈皮皮鬼砸去。蛋糕在高空旋轉,擠出來一枚抹茶味雪球。小巴蒂正在思考,就聽到旁邊“咣當”一聲,扭頭一看,發現辛格爾頓臉朝下,倒在餐桌上,後腦勺的頭發上染了一坨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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