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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完年,王靈犀、沈傾言繼續輪著給黎不知和謝谙上課,兩個小孩就像海綿,飛速汲取著知識的泉水,沒過兩個月,基礎已經打得很牢實了。

黎不知學會了看話本。

師兄師姐們平日待她是毫不吝嗇的,每個月會給她一筆零用錢,她可以自己決定怎麽花,吃喝玩樂或是攢起來,隨便。

上完課,她可以去逛街,但得讓至少一個師兄或師姐陪著,當然,謝谙這個“小師兄”不算。

總之,有一次出門逛街,黎不知遇見了擺攤賣話本的,原本只是隨手翻看,但很快就入了迷。

市面上的話本都有圖,圖少字多,以前黎不知只看得懂圖,翻兩下就“看完了”,現在能看懂字,也就能讀懂其中的故事,頓時見到了不一樣的天地。

果然,不論什麽年代,學生都愛看小人書。

王靈犀在旁邊鼓勵她:“喜歡就買兩本,回去慢慢看。”

這攤子上賣的話本都還不錯,至少寫的是正經故事,妖鬼奇事、修仙冒險,王靈犀自己都想買兩本看看了。她不覺得看話本不好,也是學習語文的一種方式嘛!

雖然每個月發到黎不知手裏的零用錢不少,但她還是用起來還是很珍惜。即便兜裏的錢夠把整個攤子買下,黎不知也只認真挑了兩本,付了錢,再把書妥帖地收進自己的小包裏。

包是個挎包,師姐們扯了布料給她做的,針腳不算漂亮,但繡了很多具有巧思、黎不知從未見過的花紋,包看起來不大,實際上能裝東西,她出門都帶著。

陽春三月,城裏城外都煥發著盎然生機。

遠遠的,傳來冰糖葫蘆的叫賣聲,王靈犀就看到黎不知的眼睛又亮了。小姑娘腳步一拐,循聲追去。

以前黎不知出來,想要買什麽,都會下意識看向師兄師姐,得許可才會動。

同學們從來沒有不許過。

一是因為黎不知想要買的東西都不過分,無外乎一些吃的喝的玩的,二是因為,他們都在盡可能範圍內滿足黎不知的一切要求,就像順著毛擼一只貓,只要她開心就行。

漸漸地,黎不知也像小貓一樣,膽子大了起來,想買吃的喝的,不怎麽看師兄師姐的臉色了。

黎不知小步跑到賣糖葫蘆的面前,挑了一串最大最紅的糖葫蘆,遞上銅錢。

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來賣糖葫蘆,賣糖葫蘆的老爺爺臉上不禁也有了笑容,把糖葫蘆遞給她,不忘叮囑:“拿好了啊。”

黎不知點點頭,雙手把糖葫蘆的簽字在手裏握緊。

雖然生活條件好了,但……黎不知逐漸發現,她還是倒黴的。

幾天前,她遇見一個賣糖畫的攤子,她交了錢,攤主給她畫了一只很漂亮的鳳凰,她剛接到手裏,旁邊就有個小女孩追著條小狗跑過,撞了她一下,漂亮的糖鳳凰從她手裏跌下去,在地上摔碎了。

黎不知還沒來得及哭,那小女孩一個趔趄跌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

大人連忙過來將她抱起,哄了一通,言語中不免怪罪:“都是姐姐不好,擋了我們小姐的路,哎喲,還把我們小姐撞疼了是不是……”

那天帶她出來逛街的是吳師兄,他性子比較冷,黎不知待他不算特別親近。

聽到家長不分青紅皂白的話,吳子陵皺眉道:“這條路又不是你們家的,我妹妹好端端在這兒站著,你女兒撞過來,害得她的糖都碎了,你們該道歉才是。”

那婦人眉毛一豎,怒道:“您還真說對了,這條路就是小姐家修的!”

吳子陵懵了懵。

他平時寡言少語,還真不太會吵架。

那婦人愈發底氣十足,唾沫橫飛,說了不少,無非“你打聽打聽,誰不知道我們洛城楊家”“你知道楊家是什麽分量嗎,那可是和仙雲城的仙人有往來的”……

聽到這裏,黎不知拉了拉吳子陵的衣角,小聲說:“算啦,師兄。”

她不想給師兄師姐惹麻煩。

婦人見狀,得意洋洋,又轉頭對那糖畫攤子說:“這兒不許擺攤的,快走吧,別再擋了我們小姐的路。”

那小姐看起來不過五六歲的模樣,被婦人抱在懷裏,已經不哭了,只是大大的眼睛還濕潤著,看向黎不知。

黎不知和她對視了一會兒。

旁邊,吳子陵嘆了口氣,掏出銀子給糖畫攤主:“再畫一個鳳凰給我妹妹。”

“好嘞!”

黎不知慢吞吞挪開了視線。

如果是以前,她會想殺了她吧。憑什麽她被人抱在懷裏,這樣愛著呢。

現在,她不會這麽想了,因為她有那麽多師兄師姐愛她呢。

“不要鳳凰啦,”黎不知扭過頭,小聲說,“鳳凰太貴了,換個小兔子吧。”她還是心疼錢。

吳子陵摸摸她的腦袋:“師兄不缺錢,就畫鳳凰。”

然後,黎不知又有了一個鳳凰糖畫,這一次她抓得緊緊的,再沒有摔碎,而是一路走著,慢慢地吃掉了它。

不僅如此,當天晚上,黎不知被叫到門口,只見一位中年男子抱著白天見過的小女孩朝她撲通跪下,身後跟著的那婦人也哆嗦著跪地,那中年男子道:“家仆有眼不識泰山,白日沖撞了仙人,實在罪該萬死。”

他按著那小女孩的腦袋讓她磕了個頭:“囡囡,道歉。”

小女孩來前明顯被教過,抽噎著說:“白天,是囡囡錯了,只顧著追小狗,沒有看路,撞壞了姐姐的糖,對不起,姐姐。”

那婦人也連連磕頭:“仙人恕罪,楊老爺修路是為了民生,這路不是楊家的,是洛城所有人的……”

李唐夢蹲下來,問黎不知:“知知要原諒他們嗎?”

黎不知想了想,點了點頭。

李唐夢便垂眸望著幾人道:“今日的事便了結了,以後不要再如此跋扈,回去吧。”

“是,是。”

吳子陵雖然不會吵架,但做事還是靠譜的,聽說楊老爺和仙雲城有來往,那就好辦,李唐夢出面,跟他有來往的哪個修士不會給他敲打?果然,沒多久楊老爺就知道惹到人了,連滾帶爬地來道歉。

仙人,說是仙人,但並非不食人間煙火,氣性上來,捏死他們跟捏死螞蟻一樣簡單。

李唐夢牽著黎不知回宅子的時候,黎不知仿佛自言自語地說:“他們叫我仙人,但我不是仙人呀,我不會法術。”

李唐夢笑道:“知知想學法術?”

黎不知“嗯”了一聲。

吳子陵忽然說:“知知知道為什麽今日那小女孩明明撞了你,她自己卻摔倒了嗎?”

黎不知楞住了。

這個問題……這是個問題嗎?事情就是這樣的呀!

黎不知試探地回頭:“因為她撞得太用力了?”

吳子陵:“那應該把你撞到才是,怎麽會自己摔倒了呢?”

黎不知沈默了半天,苦思冥想,最終認輸,可憐巴巴道:“我不知道……”

吳子陵笑了笑:“其實,是因為‘相互作用力’。”

黎不知下意識重覆這幾個字:“相互作用力?”

她不是很懂,吳子陵便講了起來,講完,問道:“知知懂了沒有?”

黎不知有點不確定:“好像懂了……”

李唐夢明白了吳子陵的用意,順勢道:“知知要學的東西還不少呢,把那些學會了,才能開始學法術。”

黎不知點點頭:“我會好好學習的!”

吳子陵說:“知知想學這方面的知識嗎?這叫‘物理’。”

小姑娘毫不猶豫:“想!”

原先,大家覺得有些科目他們都是初中高中才學,得先讓黎不知把小學知識學會了再開始,但今天吳子陵從生活現象一入手,發現現在開始學點物理基礎知識也不錯。

於是“物理”科目也加入了黎不知和謝谙的每日課程。

……

有了前車之鑒,黎不知不僅拿穩了糖葫蘆,還左右看看,確定沒人會突然冒出來撞她一下。

沒有。

很安全!

黎不知高高興興地低頭咬了一口糖葫蘆,然後整個人凝滯了。

糖衣裹著的山楂被咬得露出白色的果肉,裏面有個小眼兒,半條蟲子正扭動著。

黎不知慌亂地把嘴裏的糖葫蘆吐出去了。

“怎麽了?”賣糖葫蘆的老爺爺問。

“有蟲子!”黎不知呸呸吐了好幾口口水,抹了抹嘴。

“哎呀,哎呀,怎麽會有蟲子呢,”賣糖葫蘆的老爺爺一聽,“大概是因為這山楂太新鮮了吧……”

一邊說,老爺爺一邊挪著步子,離黎不知越來越遠。

王靈犀把人攔住,冷臉道:“新鮮?這根本不是產山楂的季節,誰知道你從哪兒弄來的壞山楂!道歉!賠償!”

“姑娘,你這話說的……”老爺爺訕訕道,“山楂是好好保存了的,絕不是故意用的壞山楂……”

蒼白無力地辯解了兩句,他還是在王靈犀冷冷的目光裏彎腰低頭對黎不知道了歉,又賠了她一串糖葫蘆。

幸好,黎不知沒倒黴到連著兩串吃到蟲子。

“我就說嘛,我的山楂保存得很好的!”

洛城靠近仙雲城,不少有門路的人都會點兒奇技淫巧,這山楂也是用類似冰凍的技術保存的,算不上新鮮,但味道還是可以的。

黎不知分給王靈犀吃了一半,糖葫蘆酸酸甜甜,她很快就把吃到蟲子的不愉快忘記了。

從西梁城來仙雲城的一路上,她摘過野果子吃,也吃到過幾次蟲子,還有餓得狠了,別人吃剩下的她也能吃。黎不知從來不是那種嬌氣的小姐。

只是偶爾還是會郁悶。

她怎麽總是這麽倒黴呀!

算了……

糖葫蘆真好吃啊。

王靈犀說:“等到了山楂上市的季節,我們吃新鮮的糖葫蘆。”

黎不知問道:“山楂什麽時候上市呀?”

王靈犀其實也不太確定:“六七月?八九月?”

黎不知說:“那還有好久哦……”

不過,日子好像有了小小的盼頭,等到六七月或者八九月,就能吃到新鮮的糖葫蘆啦!

……

在各種出游吃喝玩樂的小插曲中,天氣逐漸暖和,黎不知和謝谙的學習進度也來到了一元二次方程。

最近,兩個小孩的學習似乎開始吃力了。

主要原因在於,兩個小孩都學得很快,不管是語文、數學還是後面加入的物理,再後面加入的生物、化學,都能迅速掌握基礎知識點。

可是再往上,各個科目的知識點混雜在一起,學起來就沒有那麽輕松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幾位課代表雖然在自己的科目上成績很好,但都沒有做老師的經驗,更沒有編寫教材的經驗——他們擁有的只有高中三年的課本試卷題目。

但是在學高中知識點之前,得先學初中啊,那部分知識點只能自己整理。

幾個人純靠感覺教到了現在,能真的把黎不知和謝谙教會,已經是兩個小孩聰明的結果了。

沈傾言在黑板上寫下公式,配合習題例子開講。

聽在黎不知耳朵裏,就是滿腦子“x”,一會兒要把x這樣,一會兒要把x那樣……

她聽得有點暈頭暈腦,除了對新知識點接受不良,還因為……話本子太好看,昨天晚上她沒忍住,看得太晚了,這時便有些犯困。

沈傾言講完一個例題,回頭正要問聽懂沒有,結果發現黎不知一臉迷迷瞪瞪,眼皮似乎黏在了一起,雖然努力揚起臉,但腦袋根本控制不住,一點一點的。

……這麽困嗎?

“黎不知!”沈傾言一拍桌子,叫醒她。

黎不知猛地驚醒,睜大眼睛。“師姐……”她本來就心虛,被沈傾言這麽一叫,下意識道歉,“我錯了。”

話音剛落,旁邊桌的謝谙腦袋忽然一栽,倒在了桌上,他掙紮了一下,想爬起來,然而似乎沒能抗拒住睡眠的魔力,又倒了下去。

“……”

不是,沈傾言納了悶了,一元二次方程而已,有這麽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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