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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玉算是走了一趟鬼門關,醒來後,整整三天都奔波在市局和醫院之間。

那天市局接到報警電話,方知遠等人趕到現場之後,發現了教學樓地下室的暗河,根據學生們的證詞,大致確定了地下河是不久前憑空出現的。

至於原因,經過勘驗,探測隊發現綠城小學附近曾發生過一場詭異的地震,震源只在學校範圍內,持續時間很短,短到地震探測儀甚至沒來得及發送預警信號就已經結束,因為這場短暫且小範圍的地震,所以引起了地下水噴湧,形成暗河。

警方還沒來得及下水勘察的時候,河面上突然憑空冒出一個人,那人非但沒有求救,還再次潛入水中,要不是後來搶救及時,那人差點就活不成了。

那個人,就是蒲玉。

後來發生的事,蒲玉是醒來後聽夏桃說的。

當時,她們的對話很奇怪。

“你真的什麽都想不起來了?”夏桃問,“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那,為什麽明明已經浮上來了又要潛下去,你當時好像是在找什麽。”

蒲玉搖搖頭:“真的想不起來了。”

其實這一點夏桃聽醫生說的,說蒲玉之所以不記得,極有可能是受到了溺水的影響。

見蒲玉一臉茫然,像是真的什麽都記不起來了,她突然壓低聲音說:“你知道我們在那條河裏發現了什麽嗎?”

蒲玉問:“發現了什麽?”

“屍群。”

“嗯?”蒲玉沒反應過來,“屍群是什麽?”

發現一具屍體不可怕,可怕的是,在同一個地方發現成千上百具屍體。

然而那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警方發現屍群之後,試圖打撈那些屍體時,結果發現那些在水裏保存完好的屍體一旦脫離了水面,立刻就化為了塵沙,是半點痕跡都找不到了。

蒲玉感覺自己像是在聽一個恐怖的靈異事件。

不過那些地下水很快就退下去了,所以警方根本沒來得及調查什麽,屍群也都憑空消失不見了。

這件事被很多媒體渲染成未解之謎,在網上大肆報道,很多人自發跑到現場,後面幾天,綠城小學直接成了網友的打卡景點,無奈之下,小學只得停課整修地下室的巨坑。

除了離水化沙的屍群以外,警方還找到了另一具男屍,比對後發現此人就是先前失蹤的張峰,綠城小學的校長。

法醫檢驗後得知,張峰的腿是被生生截斷的,但那不是致命傷,最終導致張峰死亡的是溺水,奇怪的是,發現屍體的位置水勢很小,只要張峰稍微起來一點,往上仰起頭,必然就能活下來。

但他沒有。

從屍體衣物的褶皺程度來看,他當時就好像被水裏的什麽東西拽住了,也許是數不清的手,也許是別的,至於究竟是什麽,除了他自己,誰也不會知道。

誰也不會知道,那塊極淺的水坑,為什麽也能淹死一個大活人。

幾小時後,網上爆出了張峰的醜聞,他買了巨額保險的事暴露在所有人眼前,他的現任妻子經常受傷住院,其實是被張峰家暴致殘,許多網友在了解了張峰的種種經歷,知道了他祖上是有名的方士,一致認為他的死就是報應。

網友人多力量大,找到了方士及其後代害死不少人的文字記載,張峰的死,恰好證明了那些祖上積下的孽債,最終還是會讓子孫後代償還幹凈。

夏桃在蒲玉這裏什麽也沒問出來,隨著時間推移,她發現自己原本有很多想問的事,但卻逐漸想不起來那些事到底是什麽。

第一次問詢就這麽草草結束,第二次蒲玉接到電話,到市局跑一趟,見到的是蘇河。

情況還是一樣,蘇河也感覺自己似乎有很多話想說,有很多問題想問,但等到人真的坐在自己面前了,他又突然不知道自己想問的是什麽了。

第三次,方知遠親自過來醫院找她。

當時蒲玉正坐在沙發上刷網上最近的新聞,聽到有人推門進來,看到方知遠那一刻,一聲方隊慣性叫出口,她發現自己似乎真的忘了很多東西。

比如眼前的這個人,她感覺很熟悉,像是有過很多交集,可記憶裏卻只能搜尋出幾次簡短的對話。

這種感覺很奇怪,讓人很不舒服,但也無可奈何。

方知遠問的事跟之前的警察沒什麽兩樣,無非就是關於綠城小學的,不過這次多問了一點別的案子,這次的對話跟記憶裏一樣簡短,方知遠很快起身離開。

正要走出病房時,方知遠回頭問了最後一個問題:“蒲小姐,你最近還有做奇怪的夢嗎?”

“奇怪的夢?”蒲玉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她思考了一下,搖頭說沒有。

她甚至連夢都沒時間做,幾乎每天都在醫院和市局來回折騰。

這已經是第三天了。

方知遠點點頭,像是早就預料到答案,轉身走出了病房。

他剛走,蒲玉卻突然站起來,她望向門口,眸中閃過一絲驚詫,嘴裏喃喃道:“夢?”

“做夢……”

蒲玉眼前閃過一些陌生畫面,覺得自己好像是做過一些奇怪的夢。

但那些畫面太過模糊,只是一閃而過,她什麽都沒能看清,也什麽都沒想起來。

病床上的人呼吸淺淺,卻在這時,均勻的呼吸變得急促。

“嘀嘀!”

床邊的心電監測儀突然爆發出刺耳的警示音,蒲玉猛地擡頭,看到屏幕上的數字正在急速降低,心率曲線的頻率也變得越來越微弱,幾乎變成了一條直線。

“嘀嘀!”

蒲玉著急忙慌按下床頭的呼叫鈴,下一秒,沖出病房,大喊醫生護士,所有人都在短短一分鐘裏沖進病房,圍住了整個病床。

蒲玉被擋在外面,著急得原地打轉。

“不會的,不會的……”她不斷重覆著同一句話。

好在經過搶救之後,暫時穩住了情況,蒲玉懸著的一顆心才終於放下。

第七天,一切如常。

警方那邊沒再聯系她,媒體記者那邊也沒再電話轟炸,網上關於綠城小學地下河的事情也漸漸消停下來,蒲玉終於想起來自己還有什麽事沒做——上班。

她知道自己已經辭職的事,只是不清楚具體原因,休息了這幾天,她現在才算是找回狀態,打算上網找找接下來的新工作。

一道鈴聲突然從門外傳來,像是很多年以前的功能機才會使用的老式鈴聲。

蒲玉看向門口,眼裏立刻充滿了疑惑,因為門縫下透出了五顏六色的光芒,那種光芒就像是跟隨鈴聲的節奏在閃爍。

難不成此時此刻,有人就站在門外?

電話一直響,那個人為什麽不接?

好奇心驅使著蒲玉往門口走,走到一半,身後突然傳來動靜,她回過頭,看到床上坐著個人,穿著松垮的病號服,手裏拿著剛摘下的氧氣罩,嘴唇微張,眼神茫然。

江柳醒了。

沈睡七年的植物人,就這麽突然醒了過來,簡直是奇跡。

蒲玉瞬間把門外有人這件事拋在腦後,激動地沖上去一把將人抱住,聲音裏帶了哭腔:“你醒了,你終於醒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你怎麽現在才回來……”

對蒲玉來說,是漫長的七年過去了。

但對江柳來說,記憶還停留在車禍當時,七年時光短暫得像是昨天。

看到江柳醒來,蒲玉全身心的註意都放在了他身上,絲毫沒註意到,剛才映照進門裏的彩光,連帶那陣老舊的鈴聲驟然消失了。

江柳皮膚很白,病態的白,由於常年躺在床上,身體得不到鍛煉,光是抱住蒲玉就費了他不少力氣,他有氣無力地靠在蒲玉肩頭上,目光游離,嗓音沙啞:“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蒲玉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緊緊抱住懷裏的人,一刻也不松手,她抽抽嗒嗒地問:“夢?什、什麽夢?”

江柳試圖回憶起夢裏的內容,但他很快發現,他竟然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沈默許久,他搖了搖頭:“想不起來了。”

蒲玉倒是寧可他想不起來,一個長達七年的夢,屬實是太久太久了,或許記得,倒成了一種負擔,忘了也好。

江柳貼著她頸間說話,熱氣噴湧,蒲玉覺得有點癢,只好松手往後退了一點:“你剛說什麽,我沒聽清。”

江柳笑了笑,輕聲道:“我說,雖然我想不起具體的,但我隱約記得一個畫面。夢裏,我走過了一條路,一條很長……很長的路。”

“走著走著,我突然很想回頭看一眼,一回頭,我看到大霧裏站滿了人。”

蒲玉緊張地問:“那都是什麽人?”

江柳搖頭:“我也不知道,只是心裏隱隱有種感覺。”

蒲玉眉頭輕蹙:“什麽感覺?”

“感覺……那些人很熟悉,我好像認識他們,”江柳把手放在心口位置,繼續說道,“我還感覺……他們好像是特意來送我最後一程的。”

“呸呸呸,”蒲玉說,“什麽最後一程,不吉利。”

江柳輕笑出聲:“你怎麽開始信這些了,你以前可從來不信的。”

蒲玉順口回答:“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她忍不住張開手再次抱住他:“不知道為什麽,我好像也有一種感覺。”

江柳攬住她,掌心一下下輕柔拂過她的後背:“什麽感覺?”

蒲玉閉上眼睛,想了一下,才說:“感覺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也走了很遠的路。”

他更加用力回抱住她,在她耳邊輕聲說:“還好,我們都沒有迷路。”

時隔七年的擁抱,誰都舍不得放開,因此誰都沒註意到,他們兩人的掌心漸漸浮現出一道道交錯縱橫的紋路,緊接著,這奇怪紋路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不見。

要是他們的眼睛現在還能看見那些人,那麽,他們一定會被滿屋子吃瓜聊八卦的鬼差嚇一大跳。

“我就說崔判官最是心軟了吧,你們還不信,我贏了,給錢給錢,趕緊給錢!”

“你什麽時候這麽了解判官大人了?”

“就是就是,你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運氣好而已。”

“我說……這個錢,我是不是也該分一點?”

“崔判官!”

“你踹我幹什麽?”

“打什麽招呼,還不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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