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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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白帆，你是不是怕了”簡適投來的目光裏有一小塊瑩瑩的區域，像是微波粼粼的湖面映射到澄澈的眸裏。
白帆盯著那塊明亮， “簡適，不要趟這趟渾水了。”
那是他們第一次起爭執，白帆意料之外沒有遷就她。簡適倔強的說不，任憑白帆怎麽說都沒有用。他輕聲嘆氣，揉揉發酸的眼睛，視線裏的人又變得清晰。
他說， “你怎麽這麽固執呢。”
從樹上掉下的落葉在空中打轉，直線跌落像拂過心尖，一寸寸撓的人發癢。簡適把頭轉過去沒再轉回來， “哼我也沒想到你會這麽說，白帆你變得膽小了許多，和我現在的同學一樣膽小怕事。”
白帆平和的臉色變得難看，如果就事論事這個話題會沒有盡頭，最後倆人都收下情緒，不歡而散。
-
高三第一周，老龜已經被解聘，班裏換了班主任，教語文的明老師穿著雪白的西服白衫，在每人桌上放了顆紅彤彤的蘋果。他上下收拾的整潔，一口白牙，身軀凜凜，寫一手好字。
窗戶映著白光，照在黑板板正的宋體字上——明覺修。
同學們低笑著， “還是明老師好，明老師你可算回來了!”
“就是，這學校也就只有咱們老明會自掏腰包給學生買東西。”
“想當時聖誕節別班發蘋果，老龜給自己買了兩盆盆栽還是我給搬到五樓……”
明老師眉目間滿是自信，文質彬彬，身姿英挺如修竹， “聽說上學期有新同學加入，讓老師看看是哪位才子才女。”
話音剛落就聽“哐當——”一聲，大家松懶的竊笑從教室各處鉆出來，氣氛和樂輕松，回頭看是班裏某個胖男生太激動，從板凳上摔下來坐在地上。
明老師爽朗的笑開懷， “怎麽一學期沒見這位同學還是這麽莽撞。”
簡適站在後排，對上明老師明亮的雙眼，他笑著點頭， “聽說簡適同學一學期都是語文單科第一，期末成績也是年級前三。不錯不錯，不愧是從市二中來的。”
同學們不服氣的發出， “切，老明你偏心!” “我也進步了，怎麽不誇我。”
明老師見好就收，眼睛又飄到簡適身上幾次， “既然簡適同學語文成績最高，讓她做我課代表，大家沒有異議吧。”
頭頂的電風扇終於沒再開過，一陣呼呼而過的風闖入教室鼓著白花花試卷，夾著幾聲含在嗓子裏的私語:
“哈哈，明老師果然還是喜歡漂亮的女學生呢。”
“你亂說什麽，分明是人家簡適成績好。”
話語在嗓子裏含糊不清，低笑怎麽也捂不住， “主要還是長得漂亮哈哈哈，明覺修喜歡。”
女生們說明覺修是最溫文儒雅的老師，男生倒說他文縐縐，有點娘。
課間明老師把簡適叫到辦公室，說了些他上課前要做好的常規要求。臨走前瞥到書架上幾本新刊雜志，明老師見她喜歡，就抽下來， “拿去看吧，我這還有。”
簡適歡喜鼓舞說: “謝謝老師!”
從辦公室出來一路上能聽到一些只言片語，從一個個低著的腦袋裏冒出。
“哎聽說了嗎，學校搞了個心理咨詢室，那裏有個叫顧醫生的長得好帥。”走廊小跑過去的兩個女生議論著， “要不去看看，就看一眼。”
同伴鄙視的眼神， “看什麽，一會的單詞和古詩文會背了”
學校也是聽說附近二中有學生壓力大跳樓了，鬧得人心惶惶才開始象征性重視下學生的身心健康，聘請了一位心理老師。
下午晚自習前住校生都趕去宿舍樓接熱水，簡適去的晚，宿舍走廊已經沒什麽人。熱水爐上空不斷騰著氤氳的水汽，盡頭處的窗外殘留著火紅色赤陽，向西邊枯樹林落著，半空晃動的枝杈也染上紅影。
一陣腳步聲貫穿著沙沙風動，隨後來人闖入落日殘影裏，那張臉被赤光映著，不斷朝這走來，紅色光線又傾瀉到她下巴，肩膀接著是小臂。
乎琬琬面容變得清晰，把暖壺擱到臺面上，看著簡適， “好巧你也來接水。”她純真友好的笑。
簡適想點下頭，緊接著側邊而來的開水傾灑，嘩啦啦四處飛濺。再看向乎琬琬，她面露歉意，連忙把水龍頭關小，望著被簡適胸前被熱水濺濕了一大片， “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除卻惺惺作態的表情，那口型像是微笑著說， “我就有意又如何呢。”
說不上什麽原因，簡適很不喜歡和乎琬琬單獨在一個空間，她接好水就匆匆離開，又被絆住腳。
“你離丁景遠點。”乎琬琬摘掉發圈，長發散下來遮擋住臉頰上的傷痕，空中彌漫著洗發水的味道，幹凈芳香。
“你想多了，我不會喜歡他。”一聲不屑的嗤笑。
秋末的時候簡母查出來懷有身孕，因為是高齡產婦格外要註意營養健康，簡適沒多久就開始走讀，繼父盡心對待她們母女，簡母還會問簡適是希望有個弟弟還是妹妹。
弟弟妹妹無所謂，簡適只希望她的母親生產順利，平安就好。
周末簡母外出，家裏只留簡適做作業，糖包躺在她腳邊呼呼大睡，客廳的座機刺耳的聲音打散屋內的靜謐。簡適跑出去接電話，那頭卻沒人應答。
“您好，找哪位。”她又重覆道，回答的仍是一段沈默。她大概猜到是誰打來的，她也不再說話。
直到對方緩了兩秒後開口， “見一面吧，鹿鹿。”
-
下午光線正好，倦怠的秋陽穿透枯黃的葉片，根莖脈絡被光打得涇渭分明，白帆腳下踩過窸窸窣窣的落葉， “最近還好嗎”
簡適想說不好，白帆一定會追問，她想說在學校過得不開心，住校也不開心，有人偷偷往她的暖壺裏塞垃圾，杯子裏有粉筆灰和拖把水。
被別人討厭了，不是沒有原因。
原因大概就是上次不歡而散終結語——簡適你好固執。
固執又執拗，因為不會放低姿態總是吃虧，乎琬琬拉攏女生對她冷暴力，還有這所學校就像但丁的煉獄，每個把表情藏在書裏的學生都好像食品加工廠的魚罐頭，沒有菱角被覆刻出一模一樣的精魂。
沒意思，糟糕透頂。更糟糕是的，班裏的同學開起她和明老師的玩笑。
記得有一次丁景問她，你天天看書不累嗎。簡適隨口說，每個人的追求不一樣。
她如實回答，這句話卻被傳開，同學們都說，簡適你好清高，簡適你是第一名就很了不起嗎，簡適就是看不起我們小縣城。
期中考結束，小棉花轉班，她在班裏一個說話的朋友都沒有了。
簡適說， “不開心又快要入冬了，我不喜歡冬天。”
她說起學校附近的工廠排出的濃煙嗆人口鼻，臭水溝裏淹死了一只貓，她很想撈上來埋了可是那天快上課，她只好作罷，再過去的時候死貓已經被門衛弄走，說不定扔到垃圾箱或者哪裏。
她又說起昨晚一道超級難的數學題她沒解出來。早晨出門經常有霧，紅綠燈都看不見了，晚上十點半才到家，跟簡母說過很多次給她留盞陽臺的燈。
她怕黑，要從有路燈的地方一口氣穿過黑暗，再氣喘籲籲掏鑰匙開門，一片漆黑裏她鑰匙都找不見，黑天裏不敢回頭，她想象力太豐富了總是會腦補出瘆人的畫面。
留盞燈有那麽困難嗎，怎麽總是忘。她一次次跟母親提，但都被對方打馬哈過去。
“幸虧我還有糖包，只有它熬到十點等我回家，早上又跟著我出門目送我上學。你知道嗎，糖包已經開始長厚厚的毛，像獅子王一樣，已經為冬天開始預備穿貂了。黑夜裏它蹲在我腳邊，金黃的毛色在路燈下還閃閃發亮。
路人都誇，好漂亮的狗哦。哦對還有一次，我晚自習下課最喜歡回家找它玩，想給它拍照，只是像素有點慘不忍睹。糖包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你見過沒困到翻白眼的小狗我每次都能笑翻，糖包怎麽能這麽困。
後來它終於受不了，沖我嗚嗚叫，糖包真是沒良心，還沒見過對主人低嗚的狗!你一定會覺得我會敲它腦門，其實沒有，我握了下它的肉爪子，關燈讓它睡覺啦!我是不是超級善良呢。”
白帆被逗笑，笑彎了腰。他都聽懂了，簡適七扯八扯，可字裏行間都透露著她不開心，在拼命找生活的趣味，她聊冬天的灰雲，陰沈的天氣，臟亂的街角，唯獨不說那被她藏下去的情緒。
“今天天氣真好。”在簡適說了一大通哲理，白帆仰頭瞇著眼望著秋陽， “你把手伸出來，伸到太陽下就能感受到晴明的風像一把火，從秋日裏的一切都燃成充沛的橘色。”
簡適沒有看驕陽，只是回頭看陽光下的白帆，光線直洩下來，他站在溫暖的午後兩點鐘裏，橘色映在周身，他像盞明燈耀眼又奪目。
被光照耀著，簡適聽話照做，向頭頂的太陽張開五指。
滑溜的風順過指縫，果真惹人憐愛，像一條條游弋的銀魚擺尾上溯。她驚喜的想說，我忽然好喜歡秋天哦!
白帆從兜裏摸出個東西，傾身擡臂，將一個折射著銀光圓環狀的東西套進她指尖。
又冰又涼，簡適一楞，看清楚無名指上那銀戒，錯愕的回頭看他。
白帆喉結上下翻滾，看著她未移開眼， “無名指少年感有一條血管直通心臟，古羅馬傳說裏被稱為‘愛情之脈’，戒指要戴在無名指上，對著心臟，心心相印。”
說完他就羞澀的臉紅了，垂著頭手摸著脖頸， “抱歉，很肉麻。”他舔了下嘴唇，薄薄的耳廓都紅了。
簡適定定的看著他，繾綣的綿長順著清風一直走到心裏最深最柔軟的地方，她笑著說: “謝謝，我很喜歡。”又歪著頭想了下，疑惑的說: “不對，情侶對戒不是應該女生送嗎，我好像什麽禮物也沒送過。”
她嘀嘀咕咕說著，好像也有男生送，但我真的什麽也沒送過，這個女朋友好像有點糟糕……
白帆都快要被她繞暈了，像逗小狗似的捏了下她翹起的鼻尖，分外寵溺， “不用送我什麽，有你就夠了。”
簡適眨巴眼睛，眉毛彎彎的，挑著嘴角笑，忽然想起剛剛想說但還沒說出的話。
——我忽然好喜歡秋天哦。
——更喜歡秋天裏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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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帆，你是不是怕了”簡適投來的目光裏有一小塊瑩瑩的區域，像是微波粼粼的湖面映射到澄澈的眸裏。
白帆盯著那塊明亮， “簡適，不要趟這趟渾水了。”
那是他們第一次起爭執，白帆意料之外沒有遷就她。簡適倔強的說不，任憑白帆怎麽說都沒有用。他輕聲嘆氣，揉揉發酸的眼睛，視線裏的人又變得清晰。
他說， “你怎麽這麽固執呢。”
從樹上掉下的落葉在空中打轉，直線跌落像拂過心尖，一寸寸撓的人發癢。簡適把頭轉過去沒再轉回來， “哼我也沒想到你會這麽說，白帆你變得膽小了許多，和我現在的同學一樣膽小怕事。”
白帆平和的臉色變得難看，如果就事論事這個話題會沒有盡頭，最後倆人都收下情緒，不歡而散。
-
高三第一周，老龜已經被解聘，班裏換了班主任，教語文的明老師穿著雪白的西服白衫，在每人桌上放了顆紅彤彤的蘋果。他上下收拾的整潔，一口白牙，身軀凜凜，寫一手好字。
窗戶映著白光，照在黑板板正的宋體字上——明覺修。
同學們低笑著， “還是明老師好，明老師你可算回來了!”
“就是，這學校也就只有咱們老明會自掏腰包給學生買東西。”
“想當時聖誕節別班發蘋果，老龜給自己買了兩盆盆栽還是我給搬到五樓……”
明老師眉目間滿是自信，文質彬彬，身姿英挺如修竹， “聽說上學期有新同學加入，讓老師看看是哪位才子才女。”
話音剛落就聽“哐當——”一聲，大家松懶的竊笑從教室各處鉆出來，氣氛和樂輕松，回頭看是班裏某個胖男生太激動，從板凳上摔下來坐在地上。
明老師爽朗的笑開懷， “怎麽一學期沒見這位同學還是這麽莽撞。”
簡適站在後排，對上明老師明亮的雙眼，他笑著點頭， “聽說簡適同學一學期都是語文單科第一，期末成績也是年級前三。不錯不錯，不愧是從市二中來的。”
同學們不服氣的發出， “切，老明你偏心!” “我也進步了，怎麽不誇我。”
明老師見好就收，眼睛又飄到簡適身上幾次， “既然簡適同學語文成績最高，讓她做我課代表，大家沒有異議吧。”
頭頂的電風扇終於沒再開過，一陣呼呼而過的風闖入教室鼓著白花花試卷，夾著幾聲含在嗓子裏的私語:
“哈哈，明老師果然還是喜歡漂亮的女學生呢。”
“你亂說什麽，分明是人家簡適成績好。”
話語在嗓子裏含糊不清，低笑怎麽也捂不住， “主要還是長得漂亮哈哈哈，明覺修喜歡。”
女生們說明覺修是最溫文儒雅的老師，男生倒說他文縐縐，有點娘。
課間明老師把簡適叫到辦公室，說了些他上課前要做好的常規要求。臨走前瞥到書架上幾本新刊雜志，明老師見她喜歡，就抽下來， “拿去看吧，我這還有。”
簡適歡喜鼓舞說: “謝謝老師!”
從辦公室出來一路上能聽到一些只言片語，從一個個低著的腦袋裏冒出。
“哎聽說了嗎，學校搞了個心理咨詢室，那裏有個叫顧醫生的長得好帥。”走廊小跑過去的兩個女生議論著， “要不去看看，就看一眼。”
同伴鄙視的眼神， “看什麽，一會的單詞和古詩文會背了”
學校也是聽說附近二中有學生壓力大跳樓了，鬧得人心惶惶才開始象征性重視下學生的身心健康，聘請了一位心理老師。
下午晚自習前住校生都趕去宿舍樓接熱水，簡適去的晚，宿舍走廊已經沒什麽人。熱水爐上空不斷騰著氤氳的水汽，盡頭處的窗外殘留著火紅色赤陽，向西邊枯樹林落著，半空晃動的枝杈也染上紅影。
一陣腳步聲貫穿著沙沙風動，隨後來人闖入落日殘影裏，那張臉被赤光映著，不斷朝這走來，紅色光線又傾瀉到她下巴，肩膀接著是小臂。
乎琬琬面容變得清晰，把暖壺擱到臺面上，看著簡適， “好巧你也來接水。”她純真友好的笑。
簡適想點下頭，緊接著側邊而來的開水傾灑，嘩啦啦四處飛濺。再看向乎琬琬，她面露歉意，連忙把水龍頭關小，望著被簡適胸前被熱水濺濕了一大片， “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除卻惺惺作態的表情，那口型像是微笑著說， “我就有意又如何呢。”
說不上什麽原因，簡適很不喜歡和乎琬琬單獨在一個空間，她接好水就匆匆離開，又被絆住腳。
“你離丁景遠點。”乎琬琬摘掉發圈，長發散下來遮擋住臉頰上的傷痕，空中彌漫著洗發水的味道，幹凈芳香。
“你想多了，我不會喜歡他。”一聲不屑的嗤笑。
秋末的時候簡母查出來懷有身孕，因為是高齡產婦格外要註意營養健康，簡適沒多久就開始走讀，繼父盡心對待她們母女，簡母還會問簡適是希望有個弟弟還是妹妹。
弟弟妹妹無所謂，簡適只希望她的母親生產順利，平安就好。
周末簡母外出，家裏只留簡適做作業，糖包躺在她腳邊呼呼大睡，客廳的座機刺耳的聲音打散屋內的靜謐。簡適跑出去接電話，那頭卻沒人應答。
“您好，找哪位。”她又重覆道，回答的仍是一段沈默。她大概猜到是誰打來的，她也不再說話。
直到對方緩了兩秒後開口， “見一面吧，鹿鹿。”
-
下午光線正好，倦怠的秋陽穿透枯黃的葉片，根莖脈絡被光打得涇渭分明，白帆腳下踩過窸窸窣窣的落葉， “最近還好嗎”
簡適想說不好，白帆一定會追問，她想說在學校過得不開心，住校也不開心，有人偷偷往她的暖壺裏塞垃圾，杯子裏有粉筆灰和拖把水。
被別人討厭了，不是沒有原因。
原因大概就是上次不歡而散終結語——簡適你好固執。
固執又執拗，因為不會放低姿態總是吃虧，乎琬琬拉攏女生對她冷暴力，還有這所學校就像但丁的煉獄，每個把表情藏在書裏的學生都好像食品加工廠的魚罐頭，沒有菱角被覆刻出一模一樣的精魂。
沒意思，糟糕透頂。更糟糕是的，班裏的同學開起她和明老師的玩笑。
記得有一次丁景問她，你天天看書不累嗎。簡適隨口說，每個人的追求不一樣。
她如實回答，這句話卻被傳開，同學們都說，簡適你好清高，簡適你是第一名就很了不起嗎，簡適就是看不起我們小縣城。
期中考結束，小棉花轉班，她在班裏一個說話的朋友都沒有了。
簡適說， “不開心又快要入冬了，我不喜歡冬天。”
她說起學校附近的工廠排出的濃煙嗆人口鼻，臭水溝裏淹死了一只貓，她很想撈上來埋了可是那天快上課，她只好作罷，再過去的時候死貓已經被門衛弄走，說不定扔到垃圾箱或者哪裏。
她又說起昨晚一道超級難的數學題她沒解出來。早晨出門經常有霧，紅綠燈都看不見了，晚上十點半才到家，跟簡母說過很多次給她留盞陽臺的燈。
她怕黑，要從有路燈的地方一口氣穿過黑暗，再氣喘籲籲掏鑰匙開門，一片漆黑裏她鑰匙都找不見，黑天裏不敢回頭，她想象力太豐富了總是會腦補出瘆人的畫面。
留盞燈有那麽困難嗎，怎麽總是忘。她一次次跟母親提，但都被對方打馬哈過去。
“幸虧我還有糖包，只有它熬到十點等我回家，早上又跟著我出門目送我上學。你知道嗎，糖包已經開始長厚厚的毛，像獅子王一樣，已經為冬天開始預備穿貂了。黑夜裏它蹲在我腳邊，金黃的毛色在路燈下還閃閃發亮。
路人都誇，好漂亮的狗哦。哦對還有一次，我晚自習下課最喜歡回家找它玩，想給它拍照，只是像素有點慘不忍睹。糖包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你見過沒困到翻白眼的小狗我每次都能笑翻，糖包怎麽能這麽困。
後來它終於受不了，沖我嗚嗚叫，糖包真是沒良心，還沒見過對主人低嗚的狗!你一定會覺得我會敲它腦門，其實沒有，我握了下它的肉爪子，關燈讓它睡覺啦!我是不是超級善良呢。”
白帆被逗笑，笑彎了腰。他都聽懂了，簡適七扯八扯，可字裏行間都透露著她不開心，在拼命找生活的趣味，她聊冬天的灰雲，陰沈的天氣，臟亂的街角，唯獨不說那被她藏下去的情緒。
“今天天氣真好。”在簡適說了一大通哲理，白帆仰頭瞇著眼望著秋陽， “你把手伸出來，伸到太陽下就能感受到晴明的風像一把火，從秋日裏的一切都燃成充沛的橘色。”
簡適沒有看驕陽，只是回頭看陽光下的白帆，光線直洩下來，他站在溫暖的午後兩點鐘裏，橘色映在周身，他像盞明燈耀眼又奪目。
被光照耀著，簡適聽話照做，向頭頂的太陽張開五指。
滑溜的風順過指縫，果真惹人憐愛，像一條條游弋的銀魚擺尾上溯。她驚喜的想說，我忽然好喜歡秋天哦!
白帆從兜裏摸出個東西，傾身擡臂，將一個折射著銀光圓環狀的東西套進她指尖。
又冰又涼，簡適一楞，看清楚無名指上那銀戒，錯愕的回頭看他。
白帆喉結上下翻滾，看著她未移開眼， “無名指少年感有一條血管直通心臟，古羅馬傳說裏被稱為‘愛情之脈’，戒指要戴在無名指上，對著心臟，心心相印。”
說完他就羞澀的臉紅了，垂著頭手摸著脖頸， “抱歉，很肉麻。”他舔了下嘴唇，薄薄的耳廓都紅了。
簡適定定的看著他，繾綣的綿長順著清風一直走到心裏最深最柔軟的地方，她笑著說: “謝謝，我很喜歡。”又歪著頭想了下，疑惑的說: “不對，情侶對戒不是應該女生送嗎，我好像什麽禮物也沒送過。”
她嘀嘀咕咕說著，好像也有男生送，但我真的什麽也沒送過，這個女朋友好像有點糟糕……
白帆都快要被她繞暈了，像逗小狗似的捏了下她翹起的鼻尖，分外寵溺， “不用送我什麽，有你就夠了。”
簡適眨巴眼睛，眉毛彎彎的，挑著嘴角笑，忽然想起剛剛想說但還沒說出的話。
——我忽然好喜歡秋天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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