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送走季東文，關上大門那一剎，他的室內電話緊接著響起</p>

孟辰陽眉頭微蹙，怎麽今天好像是“多事之秋”……他快步接起室內電話</p>

“你好，我是孟辰陽”  </p>

電話那一頭，傳來閻王晏的聲音，“孟律師，你快打開電視看新聞臺”</p>

昨晚打完怪後，閻王晏要了他們的聯絡電話、手機號碼，沒想到一大早他就來電話孟辰陽拿起茶幾上的遙控器將電視打開，新聞正轉播的畫面讓孟辰陽呼吸一滯畫面中，拿著麥克風采訪的正是昨天質問他的女記者，她聲音清亮，神情嚴肅</p>

“記者身後這家『樂一診所』，是孟辰陽律師的父親孟懷青醫師離開臺大醫院兒科後，自行開業的診所</p>

“根據孟太太稍早的說法，昨晚新聞播出之後，孟懷青醫師便處於失聯狀態，孟太太一早來到診所發現孟懷青醫師倒臥在診所內，旁邊有一瓶藥物空罐，以及喝了一半的洋酒瓶……”</p>

新聞畫面跳接到救護車抵達診所，沒多久，有人躺在擔架上，被救護員送上救護車</p>

閻王晏的聲音，在孟辰陽耳邊響起，“那是你父親嗎？”</p>

孟辰陽艱難的回答“是”</p>

“趕快去醫院，你父親可能還有救，他被附身了才會自殺，你趕快問一下，他被送到哪家醫院”</p>

孟辰陽應了好，掛下電話，拿來手機想打給母親，這才發現手機已經沒電</p>

難怪……這麽安靜……</p>

他用室內電話撥母親的手機號碼，那頭很快被接起</p>

“你看到新聞了？”孟母卓佳君平靜的聲音，從另一頭傳過來</p>

“爸爸送到哪家醫院？”</p>

“臺大”卓佳君聲音十分平靜</p>

“你在那裏嗎？”孟辰陽問</p>

“沒，我公司還有事要忙”卓佳君始終平淡，聽不出情緒是好是壞</p>

“我知道了”孟辰陽掛了電話，連聲再見也沒說，接著立刻回撥給閻王晏，那頭很快就接起</p>

“我父親被送到臺大了你要跟我一起過去嗎？”  </p>

“當然，我已經在一樓大廳了我等你下來”闇王晏說</p>

“好，謝謝你”孟辰陽放下話筒，有一瞬呼吸不順</p>

他父親服藥自殺了？</p>

怎麽會？</p>

是因為那則新聞……</p>

孟辰陽終於費力擡起腳往主臥室走，他推開門，來到床邊看還在睡的邵一棻……</p>

一個早上短短不到一個小時，他從仿佛踩上雲端的飄然，突然又墜入深谷……孟辰陽聲音有點沙啞，低喊，“少一分，我爸今天服藥自殺了，被送去臺大醫院……”</p>

邵一棻聞言震驚得張大眼睛，彈坐起來，以為聽錯了</p>

“你說什麽？”  </p>

“我爸自殺了，被送去臺大醫院”他又說了一次</p>

“孟叔叔……情況怎麽樣？”邵一棻消化了事實，滿臉震驚</p>

“現在還不知道，我得趕快去醫院，我只是跟你說一聲，今天不能送你去甜點店了”孟辰陽匆忙轉身就要走</p>

邵一棻情急，抓住了他的手說：“孟辰陽，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等我一下，很快！”她跳起來沖進浴室，深怕孟辰陽耐不住急，丟下她先走</p>

她花不到一分鐘洗了把臉，漱了漱口，趕忙出來，然後看見孟辰陽依舊站在原地沒任何動作，神情滿是茫然</p>

邵一棻對這模樣的孟辰陽很陌生，她走過去，輕輕拍了拍他手臂，牽起他的手說：“我們趕快去醫院吧”</p>

孟辰陽恍惚回神，點點頭，走到客廳玄關拿車鑰匙時，發現自己的手竟微微發抖</p>

邵一棻將車鑰匙搶過來，平常孟辰陽很寶貝他的保時捷凱燕，不肯借她開</p>

“我來開車吧”</p>

孟辰陽什麽也話也沒說，只是點頭，旋即想起閻王晏，說：“先到一樓，阿晏在一樓等他說我爸被附身才會自殺……說不定還有救……”</p>

邵一棻楞了一下，沒想到居然是這樣，她安慰孟辰陽，“孟叔叔一定會沒事的……”她嘴上雖是這樣說，心裏卻很沒把握、很憂心……萬一……</p>

邵一棻沒再多說，拉著孟辰陽趕緊往外跑</p>

三個人趕往醫院時，孟懷青已轉進加護病房</p>

孟辰陽對臺大醫院的情感，一直是矛盾又糾結的</p>

他父親孟懷青曾是臺大兒童心臟外科主治醫師，十六年前，一名剛出生的男嬰因嚴重的肺動脈瓣膜狹窄，必須做心導管手術，擴張狹窄的肺動脈瓣膜</p>

手術治療過程中，發生低血壓與低血氧，因而造成腦部出血與缺氧</p>

罷出生的男嬰最後因大量腦部出血過世，這是手術風險、是一樁不幸事件而這樁不幸，最後卻讓曾經熱血立志行醫救人的父親面臨六百萬賠償，與三個月有期徒刑盡避三個月刑期得易科罰金，但前科卻是無法抹去的印記</p>

他的父親……曾經是病人口裏的好醫師，遇上重癥病童家境不好的，他父親甚至會自掏腰包，幫忙付清醫藥費、手術費  </p>

當男嬰家屬上法院提告時，父親甚至懷抱希望認為終究會沒事在手術過程中他並無瑕疵，父親天真樂觀地自我安慰，家屬因痛失愛子，一時情緒過當才提告，司法會還他一個公道</p>

然而天不從人願，法官判定父親是業務過失，法官認定如果男嬰未開刀，肺動脈狹窄並不會造成男嬰死亡，一審法官甚至判了父親兩年有期徒刑，經過二審、三審……最後父親得到三個月刑期、六百萬賠償的結果，判決定識，不得上訴</p>

十年風風雨雨，父親早已心灰意冷，離開臺大兒童心臟外科，原是該在外科手術臺上發光發熱的外科醫師、原是可以救治更多重癥病童的醫師，最後選擇開一家小診所……</p>

二十多年來，他親眼目睹父親從一個意氣風發的兒童心臟外科主治醫師，漸漸變成一個意志消沈、天天借酒澆愁的兒科診所醫師</p>

他原本也跟父親一樣立志當個好醫師，因為他始終記得小時候，父親每回救治了重癥孩子後，回到家總會漾著興高采烈的笑容，模他的頭對他說：“爸爸又拯救了一個國家未來希望喔！”</p>

孩子是未來的希望……這是父親最常對他說的</p>

他曾經仰望父親，希望成為像他一樣的厲害的醫師</p>

誰也沒想到，一場辟司改變了他們全家，也改變了他</p>

當年他在臺大醫院實習了一年，更是親眼見識越來越多的醫療糾紛，越來越多的醫療訴訟……折磨那些原立志救人的醫師，讓不少好醫師從熱情到心灰</p>

他也逐漸心灰意冷，日覆一日看著意志消沈的父親，他束手無策</p>

而母親……他母親早已放棄了與父親的婚姻，兩人已形同陌路許多年，以致今天明明是媽媽發現父親，為他叫了救護車後，她卻沒跟著來醫院，而是清冷說，公司還有事要忙……</p>

案親一條性命，竟比不過公司要忙的事</p>

離開臺大多年後，再走進這個曾經是他實習的醫院、也是他父親過去發光發熱的地方，孟辰陽心緒怎可能平靜？</p>

三人匆忙奔來來到加護病房，這時孟辰陽大學的同學，如今已是住院醫師，以及他父親的主治醫師王敏英，兩人一同對孟辰陽解釋孟懷青的病況</p>

孟辰陽肅穆著一張臉，在外人看來是面無表情</p>

邵一棻始終緊握他的手，她的想法很簡單，想藉此給他一些力量，她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p>

“很抱歉，因為孟醫師被發現得太晚，他送到醫院時，胃裏的藥幾乎全被吸收，再加上酒精的關系，乙酰胺酚已經嚴重損害他的肝腎功能，我們目前能做的不多……”</p>

主治醫師王敏英認識孟辰陽，當初孟辰陽在臺大實習時，他帶過孟辰陽，他優異的表現令王敏英印象深刻  </p>

包何況，孟辰陽的父親孟懷青曾是臺大知名醫師，今天發生這樣的事實在令人遺憾</p>

孟辰陽聽完王敏英的話點點頭，沈聲說：“我明白了，謝謝”</p>

王敏英拍了拍孟辰陽肩膀，嘆口氣</p>

“你要有心理準備”</p>

“我知道”</p>

孟辰陽的昔日同學，如今是住院醫師的楊文昊，語重心長道：“我這兩天都在醫院，有什麽需要隨時可以Call我，不要客氣當年還是你聰明，轉去念法律”</p>

孟辰陽苦笑，大學時期他跟楊文昊算是交情不錯，轉讀法律之後，大家各忙各的，生活圈不再有交集，漸漸沒有聯絡如今再見面，曾經同窗的情誼還是在，孟辰陽真心誠意的說了句，“謝謝，如果有需要，我一定不會跟你客氣”</p>

王敏英、楊文昊一前一後離開</p>

加護病房十點半才能進去探視，還有十六分鐘  </p>

罷才孟辰陽與邵一棻忙著聽醫師解釋病況，沒留意一路跟著他們的閻王晏，轉身才見閻王晏站在ICU門前，目光像是穿透ICU的感應門，神情十分專註，嘴裏無聲念誦著什麽，額頭微微冒著汗</p>

邵一棻、孟辰陽看他是像是在“做法”的模樣，沒敢上前打擾他</p>

十點半到了，閻王晏對孟辰陽說：“我跟你先進去”</p>

孟辰陽握了握邵一棻的手，說：“你先在外面等吧”</p>

“好”邵一棻松開他的手</p>

兩個人前後來到孟懷青的病床邊，閻王晏低頭看了幾秒，嘆口氣，對孟辰陽說：“對不起，我們晚了一步”</p>

孟辰陽楞了一下，心頭一陣亂</p>

接著看閻王晏在孟懷青身上畫了一道十字架，壓低音量</p>

“你父親的精魂已經被魔物吸取大半，就算救回來也會變成植物人你要救嗎？”他神情有幾分憐憫，問道</p>

孟辰陽只猶豫一剎，然後萬分堅定搖了搖頭</p>

閻王晏心下了然，回答：“好，那我們一起收拾附在你父親身上的魔物”</p>

“我要怎麽做？”孟辰陽問</p>

“你的手，放你父親身上，用意念啟動你的技能”</p>

孟辰陽依言動作，看著掌心的白光打進父親的身體，瞬間光散開來，凝結出霜霧的形狀，就在這時閻王晏開口了</p>

“起！”原附在孟懷青身體裏的霜霧狀物體轉眼漂浮起來，月兌離了孟懷青身體</p>

閻王晏一句話都沒說，只是盯著魔物看，下一瞬，那凝結成白色霜狀的魔物消失不見</p>

孟辰陽怔了一瞬，低語，“我沒聽見你說話……”</p>

閻王晏笑了，壓低聲音回他，“在ICU說『你去死吧』，不太好就算我是指著魔物說，也很不好畢竟，其他人看不見我們能看見的其實我可以什麽話都不說，說那四個字，是說給你跟邵一棻聽的這就跟加持過的聖水道理相同……”  </p>

孟辰陽真的是徹底折服了，閻王晏的厲害仿佛沒極限</p>

閻王晏神情嚴肅起來，有些遺憾的說：“魔物除掉後，你父親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有什麽話想對他說，要趕快說他雖不能回應，但剩餘的精魂聽得見，你把握時間，我去換邵一棻進來”</p>

“你根本可以一個人除去魔物吧？不需要我幫忙”孟辰陽說</p>

“……是啊我只是想，在這最後關頭，你若能為你父親做點什麽，心裏會比較好過”閻王晏悲憫地看著他說</p>

“謝謝你……麻煩你請一棻先聯絡我母親和我爺爺”</p>

“好”閻王晏走出ICU</p>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