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聽見鐵卷門被放下來的聲音，應該是小甜、小蜜離開了</p>

整間甜點店只剩下她一個人了</p>

邵一棻站在不銹鋼料理臺邊，盯著剛打好的生料，呆了半晌</p>

她想起她跟季東文初次見面的派對，後來季東文見她十分在意那日宴會甜點被取用的狀況，悄悄動用了關系，宴會結束前，甜點區的甜點一個都不剩</p>

她順利拿到了三百萬讚助金，開了這家甜點店，店面裝潢那兩個月，季東文陪她監工許多次</p>

她知道季東文是很忙的人，但他願意不厭其煩地擠出時間來陪她做無聊的監工，她不是不感動  </p>

邵一棻呆呆想了許久，月兌下圍裙，用力摔在料理臺上，接連咒罵兩聲</p>

“Shit！Shit！”</p>

“在後悔嗎？”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打斷邵一棻的思緒</p>

她驚訝轉身，看見孟辰陽雙手交叉環抱在胸前，整個人斜靠在廚房門邊上，臉上要笑不笑的，帶著幾絲仿佛幸災樂禍的神情</p>

“你怎麽還沒走？”邵一棻有些不高興，諷刺道：“孟大律師最近Case接太少嗎？怎麽很閑的樣子……”</p>

“我Case滿滿，不勞費心你還是關心、關心自己吧！如果你剛剛是在後悔，現在趕快到季先生面前好聲好氣撒嬌兩句，放軟身段，我相信那枚戒指很快會回到你手上”</p>

“我的事不要你管！”邵一棻說</p>

孟辰陽沒說話，繼續側倚在門邊，依舊是同樣姿勢，神情除了幸災樂禍，還多出幾分譏誚，一雙眼緊緊盯住她不放</p>

邵一棻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很不淑女地喊，“看屁啊！”  </p>

“少一分，季東文給你的打擊這麽大嗎？怎麽好好一個人忽然變成了屁？”孟辰陽皮笑肉不笑地諷刺她</p>

邵一棻聽完，楞住一瞬才反應過來，生氣朝他大吼，“孟辰陽，你一天不毒舌會死嗎？”</p>

“死是不至於……就是會全身很難過，我以為你早就習慣，已經被我訓練得百毒不侵，你今天的抵抗力實在有點弱”他嘖嘖兩聲，不以為然</p>

“孟辰陽，可不可以別挑這種時候故意氣我？”</p>

孟辰陽見她帶了點求饒味的語氣，沈默片刻，說：“少一分，我們兩個從小認識我不知道你身段可以軟到像是練過軟骨功，你就那麽愛季東文？愛到被那個勢利眼又沒水準的老女人當傭人使喚都能忍？居然還忍了大半年！我不得不對你另眼相看”孟辰陽酸溜溜地說</p>

邵一棻本來很憤怒，但被孟辰陽這麽一用力挖苦，她的怒氣反倒消失無蹤了</p>

她有些沮喪地靠在料理臺邊，望著孟辰陽自嘲的說：“別說你，我都看不起我自己了”</p>

孟辰陽看她沮喪的模樣，也沒了挖苦人的興致</p>

他走到邵一棻身旁，靠在不銹鋼料理臺邊，與邵一棻並肩，緩了語氣開口，“少一分，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很愛季東文？”</p>

“是不是真的很愛……”她覆述孟辰陽的問題，停頓下來，無比認真地思索，其實剛才若不是孟辰陽出聲打斷她的思緒，她也正要問自己同一個問題……</p>

她真的很愛季東文嗎？</p>

如果真的很愛，為什麽今天她會完全難以忍耐？鐵了心要放棄這段感情？</p>

但如果沒有很愛，她為什麽願意忍耐大半年？不愛的話，她應該連求婚戒指都不會收……可若真的愛，為何再也不能忍耐，為何不肯拿出籌碼？</p>

她並非完全沒有籌碼</p>

要收服林茹蕓的心，並非不可能，但她卻完全不想拿出手底的王牌</p>

“孟辰陽，你覺得很愛一個人是什麽感覺？”邵一棻問</p>

孟辰陽安靜地盯著邵一棻的側臉，許久沒說話，邵一棻忍不住出聲嘲笑他</p>

“我看你每天忙著毒舌，八成不知道愛一個人是什麽感覺”  </p>

“哼哼！”孟辰陽哼哼了兩聲，竟開始滔滔不絕說：“當你很愛一個人，你忙的時候想她，你不忙的時候也想她想她現在正做什麽？是高興？還是生氣？想她一個人回家安不安全？想她吃飽了沒？有沒有好好休息？想她要的東西是不是都得到了？</p>

“很愛一個人的時候，你會細心觀察她、理解她，你會縱容她在你面前原形畢露……她對你張牙舞爪，你會暗暗偷笑，因為她在別人面前不是這個模樣</p>

“她哭的時候，你想替她哭她痛的時候，你想替她痛她高興的時候，你希望她加倍高興</p>

“當你很愛一個人，你會把自己的需要擺在第二順位，把心裏的第一順位讓出來給她……”</p>

“停！孟辰陽，你該不會談戀愛了吧？”邵一棻像發現新大陸，驚奇發問</p>

孟成陽沒好氣的瞪她一眼</p>

“不行嗎？你可以戀愛，別人不可以戀愛？什麽道理？”</p>

邵一棻哈哈笑，忽略心上流過的些許怪異感受</p>

原來，孟辰陽戀愛了啊？</p>

“我真要為你愛上的人默哀一下，你的毒舌不是一般人忍耐得了……”她模仿孟辰陽的毒舌</p>

孟辰陽沈默一瞬，心不甘情不願地接了句，“這話，你倒是沒說錯不過你還沒回答我，你是不是真的很愛季東文？”</p>

邵一棻認真想了一回，才慎重回答，“如果像你剛剛講的那些，才叫做很愛的話，我想我大概還不算很愛吧很忙的時候，我根本不會想到季東文，不忙的時候，我也不是太常想到他不過你說那些，會不會只是你們男人對愛的感覺？說不定女人根本不會這樣……”</p>

孟辰陽忍不住又白她一眼，沒好氣地問：“既然不是很愛，你為什麽收下人家的求婚戒指？平白讓那個老女人把你當傭人使喚？”</p>

“孟辰陽，你根本不知道，這年頭要找個知書達禮的男人多難！”邵一棻沒好氣說</p>

“知書達禮是什麽鬼啊？你找男人的標準會不會太瞎？”孟辰陽揚高音</p>

“哪裏瞎？我三歲背《論語》、四歲背《孟子》、六歲開始背《古文觀止》……”</p>

“照你這種標準，只要會古文就算知書達禮的話，你是不是忘了……你三歲背《論語》、四歲背《孟子》、六歲開始背《古文觀止》時，旁邊陪你背書的人是誰？是我好嗎！照你的瞎標準，我也算知書達禮了！”孟辰陽好怒！</p>

邵一棻翻了翻白眼，用手肘推了他一下，說：“你嘴這麽毒，哪裏知書達禮了？懶得跟你爭辯”  </p>

“既然你不是那麽愛季東文，趁早分也好我可告訴你，你別心軟，想不開又回頭當女傭！我一定笑你一輩子”</p>

“不會啦！老娘是那種三心二意的人嗎？”</p>

“嘖嘖……怎麽在我面前講話就是這麽粗俗呢？其他男人要看見你這樣，誰敢娶你？”</p>

“要你管！你嘴巴那麽毒，我在你面前講話粗俗，剛好而已”</p>

孟辰陽似笑非笑的又哼哼了兩聲，兩人沈默了一會兒，孟辰陽神色轉為嚴肅，開口問：“你昨天有沒有遇到什麽奇怪的事？”</p>

“什麽奇怪的事？沒有啊”邵一棻漫不經心地回答</p>

“真的沒有？”孟辰陽眉頭微鎖，他覺得昨天晚上好像是作了夢……</p>

但他實在無法解釋，夢為什麽那麽真實？</p>

“沒有啊怎麽了？”邵一棻反問  </p>

孟辰陽搖頭說：“沒什麽我看既然你今天這麽早關了店，就趕快回去吧我今天晚上可能沒辦法過來接你，剛錄取了一個年輕律師，要帶他熟悉狀況……”</p>

“我說了好幾次，不需要你接我，我可以自己回去”</p>

“最近這一帶發生十幾起襲擊事件，你一個人那麽晚回去我不放心”</p>

“我爸媽都沒不放心我了，你到底是在不放心什麽？”邵一棻無情地打斷他</p>

孟辰陽恨鐵不成鋼，淡掃她一眼</p>

“警方公布有十幾起襲擊事件，那只是警方願意公布的數字，我一個委托客戶跟警界高層很熟，他說這附近一帶已經發生超過五十起襲擊事件，沒公布是不想引起恐慌，實際情況很嚴重”</p>

“真的嗎？”邵一棻有些不相信</p>

“我不會拿這種事跟你開玩笑，所以你不要拿自己開玩笑”孟辰陽再嚴肅不過地說</p>

她看孟辰陽憂慮忡忡的表情，也嚴肅起來，說：“我知道了以後，我等你來接我再回去，可是你能天天來接我嗎？”</p>

“不然呢？你有更好的辦法？甜點店下午就打烊？可能嗎？”孟辰陽接二連三拋出問題，問得邵一棻頭暈腦脹</p>

“當然不可能啊！我只是在想……你都不用約會嗎？不是在談戀愛？”</p>

“我談我的戀愛，跟接你回家沒有沖突”孟辰陽淡淡說，“好啦，我得趕快回事務所，你這邊要沒什麽事的話，收拾完早點回去吧趁現在白天，時間還早”</p>

“可是我想試做一些新甜點……”邵一棻有點猶豫</p>

“回家做！你家不也有材料和烤箱？”孟辰陽很堅持</p>

“材料沒那麽齊全……”</p>

孟辰陽不接話，只是安靜的用一雙眼盯著她</p>

他們倆從小認識到大，邵一棻用膝蓋想也知道，孟辰陽這眼神代表她不答應早早回家，他就不會罷休</p>

邵一棻索性放棄掙紮，說：“好，回去做就回去做，你記得晚上到我那兒拿甜點”  </p>

“呿！每次都拿我當白老鼠，吃你那些實驗品……”孟辰陽咕噥，狀似十分不滿</p>

“拜托，我的實驗品也是很多人搶著要好不好！”邵一棻沒再搭理他，開始收拾料理臺上淩亂的材料</p>

孟辰陽也不再出聲，安靜站在一旁，看著她收拾完</p>

“怎麽還不走？”收拾得差不多，邵一棻發現孟辰陽還杵在原地盯著她看</p>

“確認你收完東西、離開甜點店、鎖好門了，我就走”</p>

他實在是有些擔心邵一棻在他走後繼續留在甜點店裏，這家夥每次一忙起來就把時間拋在腦後</p>

十分鐘過後，兩人一前一後離開甜點店，邵一棻鎖了門，接著將側邊一扇手動鐵卷門拉下來，轉身對一旁的孟辰陽說：“好啦，我門鎖好了，你可以放心回你的事務所了”</p>

孟辰陽點點頭，終於露出滿意神情，說：“我看有沒有辦法把事情趕快做一做，晚上去你那兒吃飯”</p>

“去我那兒吃飯？”邵一棻有些訝異</p>

“你剛和一個年輕有為的富二代帥哥分手，我怕你心情不好想不開畢竟要遇到一個富二代，又是帥哥又剛好符合你的瞎標準……知書達禮……確實不是太容易有人願意陪失戀的你吃飯，你應該感激涕零才對”孟辰陽說</p>

“謝謝喔！靶謝孟大律師願意陪老娘吃飯，感謝孟大律師擔心老娘我想不開，可以了吧？”邵一棻一臉諷刺</p>

“這還差不多，晚上我要吃墨魚海鮮義大利面，附餐要玉米濃湯就可以”</p>

邵一棻受不了的瞪他，轉身就走了，也沒應好或不好</p>

孟辰陽站在原地目送邵一棻的背影逐漸遠離，他看了很久，直到邵一棻拐入另一條街，再也看不見為止</p>

他輕輕吐了口氣，轉身往事務所方向走</p>

孟辰陽嘴角微微地揚起，眼裏的笑意閃閃</p>

多好的一天！</p>

邵一棻的無名指上，沒有戒指了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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