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成衣店的衣服玲瑯滿目，旗袍跟洋裝居多，蔣雲想了想自己的個頭覺得都很不合適。她不適合穿旗袍，完全撐不起來，穿了也會像是孩子偷穿大人的衣服。至於洋裝也不再她考慮的範疇，膚色略黑的人穿洋裝就好像黑煤炭上蓋了一層白蕾絲，四不像。

成衣店的老板見她穿的不怎麽樣卻依舊熱情的問她，給她推薦。

蔣雲對這些都不太滿意，最後在一排夾襖跟半身裙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衣服。

蔣雲從成衣店出來的時候倒是讓吳經理眼前一亮，果然，這人靠衣裝佛靠金裝。只見她上半身穿著杏色的夾襖，下半身則是剛好到小腿的裙子，典型的清朝舊女子打扮。

蔣雲性格溫柔，穿這一身倒是凸顯了她嫻熟的氣質。除了膚色還有些黑，基本上沒什麽大毛病。也不知道是不是吳經理的錯覺，他這樣看著倒是覺得蔣雲比剛來工廠時白凈了不少。

“瞧瞧，這一身多漂亮，以後就這麽穿。”吳經理難得誇人，倒是把蔣雲給鬧了個大紅臉。

聚福軒是青島名氣較大的飯店，是一家山東人開的，這裏的菜系也是正宗的山東菜。量大幹凈還實惠。

吳經理一進來就有店小二給他打招呼，領他們去樓上包廂。

包廂在二樓，店小二拿來兩個炭盆，沒一會就溫暖如春。蔣雲將外套圍巾去掉，坐在一旁耐心等待。她早上吃的不多，現在是真有些餓了。

“雲雲，你看看，有什麽想吃的。”吳經理將菜單遞到她手裏，蔣雲又推了過去。

“幹爹，一看您就是這裏的常客，您點就好。我不挑食，什麽都愛吃。”蔣雲道，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有的吃就不錯了，哪裏有資格挑食。

吳經理點了道鴿子湯，隨後又點了醬牛肉，鍋包肉，炒三丁和東北亂燉。

吳經理剛點完菜沒多久，林瑾之便帶著宋思思推門進來了。兩人剛從學校出來，身上寒氣重，一開門帶進一股冷風。蔣雲被這寒氣刺的腦袋清明，瑟縮了一下。

剛戀愛的男女感情都好，林瑾之握著宋思思的手，毫不避諱。

“舅舅，今天怎麽有空請我吃飯？”林瑾之拉著宋思思的手，眉眼俊秀，他隨意坐下，又拉了宋思思坐在身旁。

“你這臭小子，我哪次在這附近下館子沒叫你，倒是貫會倒打一耙。”兩人開著無傷大雅的玩笑，蔣雲有些坐立不安。

“蔣雲姑娘要跟我認個幹親，以後她可就是你表妹了，你小子可得多照顧她點。”

蔣雲這時才開口，“林少爺好，宋小姐好。”她聲音軟糯，聽著帶有幾分甜意。

宋思思的笑容冷了一瞬，隨後將耳邊的碎發勾到耳後，露出一張俏生生的臉。她身上穿著淺藍色洋裝，外面是一件寶藍色羊絨大衣，這是她爹托人從法蘭西給她帶過來的。她平日裏很不舍得穿，只是今天跟林瑾之一起來見舅舅才穿的正式。隨後她笑著跟吳經理打了招呼，又隱晦的說出了自己的父親是青島海關的部長。

吳經理剛一見她就知道她家世良好，又聽她這樣說，更不敢小看了這位宋思思小姐。

“蔣姑娘可真厲害，這才不過一個多月就認了吳經理當幹爹。以後就是一家人了，瑾之跟我都很高興能有你這樣可愛的妹妹。”宋思思臉上笑著，只是這笑意卻不達眼底，話裏話外都諷刺她亂攀關系，抱人大腿。

蔣雲直勾勾的望著她的眼睛，像是什麽也沒聽懂，真誠的說道，“我也特別高興能在青島有這麽多親人，就跟做夢似的。成為一家人？宋小姐是要跟我表哥結婚了嗎？”

宋思思被她問的尷尬，他們只是在談戀愛，這樣問她倒像是她上趕著一樣。她被堵的怎麽回答都不是，只好坐在那裏裝作沒聽見。

林瑾之是家中獨子，從小沒有兄弟姐妹，猛然間多了個表妹還怪新奇的，“蔣雲小姐別客氣，上次幫你打聽的事已經有眉目了，我堂妹那邊正在整理資料，等過兩天我就托人給你送去。”

宋思思一臉柔順，望著林瑾之的眼神充滿愛意。

“什麽資料？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幫上什麽忙。”宋思思詢問道。

“沒什麽，蔣雲想上學，我托堂妹給她找教會學校的入學考試資料。”

宋思思內心嗤笑一聲，面上卻更加溫柔，“說起來我家中一族妹也是今年參加入學考試，回家還跟我抱怨說入學考試極難。”

吳經理來了興趣，問道，“是有多難？都考哪些內容？”

“普通女校的當然不難，就考些寫作算數英文之類的，教會學校可不是這樣，外國人開辦的貴族學習還要求能用英文對話，騎馬也得會。”宋思思說累了，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潤嗓子。

蔣雲聽了以後覺得自己大概是考不上，坐在那裏已經在思索要換一所學校念。

林瑾之一聽問道，“教會學校這樣難考？那普通女校呢？”

宋思思溫柔的笑笑，一副為他人著想的模樣，“普通女校也不好考，但是相比教會學校又要好考一些。只要會寫文章，算數成績合格，能夠簡單的用英語溝通就行。蔣雲表妹要是想考，雙山女高就很不錯。”

蔣雲能感覺到宋思思喊她表妹時的不情願，她這人天生就能感應到他人身上的情緒，宋思思不是真心想要幫她。

宋思思可不想這個土老帽以後借著表哥表妹的情分，纏著林瑾之不放。狗皮膏藥什麽的，最是讓人討厭。

“這樣說來，我托堂妹準備好的資料倒是用不上了。”林瑾之道。

宋思思接道，“這也不是什麽大事，我到時候會托朋友整理一份筆記送給蔣雲小姐的。”

“謝謝宋小姐。”蔣雲低聲道謝。

說話的功夫，菜已經上了幾道。

“來來來，快嘗嘗，這的東北菜做的絕對地道。”吳經理先動了筷子，蔣雲隨後才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鍋包肉。

入口嫩滑，口味地道，確實好吃。蔣雲小口小口的咀嚼著食物，她的嘴巴小，一次性就只能塞下這麽多。宋思思每道菜只是嘗了幾口，隨後便說自己吃飽了，不肯再動筷子。她們這些閨女吃飯都是如此，不敢多用，深怕自己身上多長一斤肉。

林瑾之見她吃的少，給她盛了一碗鴿子湯，哄她喝。蔣雲低下頭心裏刺痛，但她就像什麽都沒聽見，什麽都沒看見一樣，一個勁的吃菜。吳經理見她不停的夾那道地三鮮還以為她喜歡吃，特意將那道菜擺在了她面前。

蔣雲道了聲謝，笑的勉強。這可真是活找罪受，蔣雲在心裏唾棄自己，來了又能如何？那人眼中何時有過她的存在。

吃過飯後幾人一起下樓，吳經理跟飯店的老板寒暄了幾句。店小二走上前來看著兩人欲言又止，聚福軒的老板招手讓他過來，兩人湊在一起嘟囔了幾句。

老板隨後朝店小二擺擺手，讓他離開。隨後又湊過去跟吳經理說了幾句話，吳經理表情從微笑變得嚴肅，林瑾之湊過去問他，他只說有急事要走，臨走前還將蔣雲托付給他。

“瑾之，廠子裏有點急事，你等會別忘了送你表妹回家。雲雲，我這會有些忙，待會你表哥送你回家。等明天的認親宴都準備好了，我派人去家中接你。”吳經理走的匆忙，只來得及交代幾句話。

蔣雲連拒絕的話都沒來得及說出口，他人便已經離開。

宋思思笑著跟吳經理說再見，纖細的雙手攀上了林瑾之的胳膊，“蔣雲小姐家住哪裏？我跟瑾之一起送你回家。”

“宋思思！”背後有人大聲喊宋思思的名字，引的半個飯店的人都往那裏瞧。

宋思思一扭頭，笑容僵在臉色，臉色變的很不好看，就連挽著林瑾之的手也漸漸的放開了。

“果然是你！我還以為自己看錯。”那人接著喊道。

“瑾之，剛才喊我的是我的一位校友，我忽然想起跟他有些事情要說，剛巧正好碰見了。你等會送蔣雲表妹回家，我這邊估計要好一會，結束以後我讓家裏的司機來接我。”宋思思解釋了兩句，隨後便朝著該男子的方向走去。

兩人說了幾句，宋思思便跟他進了包廂，走之前還對著林瑾之揮了揮手。

現在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蔣雲小姐，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林瑾之低頭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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