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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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蔣雲不啃聲，也不反駁她。在喜歡林少爺這件事上，她異常執著。
昨天，在她失去意識之前，警棍一棍子接著一棍子敲在林少爺的身上，這比打在她自己身上還讓她難受。
“這位姓林的大少爺才來了沒幾天，紗廠裏的女工一個個的都跟著了魔似的，他莫不是深山老林演化出的精怪，勾了大家的心智？”芳芳也是恨鐵不成鋼，以往看她傻，沒想到這蔣雲還真是個死腦筋。
蔣雲拉了拉她的衣袖還想再問些什麽，只是她看著芳芳沈著一張臉也就沒再多問有關林少爺的事，到底是個少爺，他爹娘總不會不管他的。
“芳芳，其他人呢？我當時不知是被誰打了一悶棍，等我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這了。我想要找個說話的人，但大家好像都很忙，沒有人跟我說話。你沒來的時候，我可悶了。”蔣雲討好的朝她笑笑，她膚色黑，透著幾分傻氣，芳芳看了再大的火也都消了個七七八八，就知道她是個傻的。
被她纏的煩了，芳芳才故弄玄虛的說了幾句，“昨天可真是太險了，我跟招娣她們好不容易才從警察堆裏逃出來，一整個晚上我們幾個都擠在一個被窩裏，不敢出門連說話都得小聲。我跟你說，她們幾個可太不是東西了，我說一起出來看看，她們倒好連一個應聲的都沒有。虧你以前還把自己的白面饅頭分給她們吃，下次你就是餵了狗也不能給她們！”
芳芳越說越氣憤，蔣雲卻只傷心了一瞬，這麽多年來她都已經習慣了，不停的去討好別人。最開始的時候是她爹跟她娘，後來有了弟弟她又開始看著弟弟的臉色生活。哪怕是她能掙錢了，蔣雲也依舊習慣性的看她們一家人的臉色，從不敢托大。
她從四歲起就要幹活，到了八歲就把弟弟背在背上洗衣服，給他當老媽子。記得有一次，弟弟年紀大了些手總是手不老實的揪她的頭發，她被拽疼了，紅著眼睛打了一下弟弟的手。隨後弟弟號啕大哭，他的哭聲很快引來了父母，他爹什麽話也沒有說抄起凳子就往她身上砸，她娘則是抱著弟弟不停地哄著，嘴裏還說著“寶兒不哭，讓你爹打她。”
她娘說這就是她的命，做人就得認命。
剛來工廠時蔣雲總是吃不飽，到了飯點大家都急著去搶飯，她個子小也抹不開面總是落到最後。等輪到她時饅頭已經涼了，菜湯裏也只剩下點湯底，只能見著湯完全看不見菜。好在她認識了芳芳這個朋友，兩人一起說一起笑日子也就沒那麽苦了。
“芳芳，我感覺我已經好了，我想出院。”蔣雲不敢在醫院住太久，每住一天，那都是要花錢的。而她最缺的就是錢。
芳芳沈默著，她身上也沒多少錢了，這年頭醫院都是有錢人才能住得起的。
“……我去問問醫生，看能不能拿點藥自己回去治。”芳芳低著頭笨拙的在一旁問護士，護士則是不耐煩的讓她去找醫生。
醫生大抵是同情她的，給她們出了個好主意，“這是一所洋醫院，這裏的人都信奉上帝，下午的時候教堂的修女會來做義工，到時候你就跟她說你們兩都是上帝的信徒，這醫院你的朋友也就能長久的住下去。”
兩人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芳芳問道，“醫生，什麽是上帝？”
“上帝就是洋神仙，什麽都管，跟玉皇大帝差不多。”醫生怕說多了兩人也聽不懂，只是做了簡單的解釋。
蔣雲算是松了一口氣，隨便吃了兩個饅頭便沈沈睡去，她這一覺就睡到了下午，等她醒來時芳芳正趴在她的床角睡的正香。蔣雲躡手躡腳的起床掀開被子，將她那件帶著補丁的外衣披在芳芳身上。
一打開門，空氣新鮮極了，蔣雲躺在醫院的這半天總覺得渾身上下都是一股子藥味，難聞不說還讓她的頭更暈了。
“蔣雲？”
有人在喊她，蔣雲一轉頭就望見路醫生帶著個穿黑長袍的洋女人朝她走來。青島這地界魚龍混雜，什麽人都有，前幾年遍地都是德國佬。現在有英國佬、法國佬、德國佬再加上日本人，出去一趟倒像是在國外。
蔣雲也見過高鼻子藍眼睛的洋人，知道他這是來考核自己了。
“路醫生好，修女姐姐好。”蔣雲跟他們打了招呼，隨後被帶進一間屋子裏。修女，這個詞又從她腦子裏蹦了出來，好像她天生就會。蔣雲腦袋發蒙，內心越發的惶恐不安，總不能是被警棍把腦子給打壞了吧。
“好孩子，別緊張。”修女說著一口別扭的中文，聽著怪異極了。
蔣雲直勾勾的盯著她瞧，眼神飄忽不定。修女問她，“孩子，你知道上帝嗎？”
“我知道，他以前被別人背叛，還被人綁在十字架上用火烤。他是個神，無所不能，而且會保佑善良且虔誠的信徒。”蔣雲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剛才的鬼話是從她嘴裏說出來的，她根本就不認識什麽見鬼的上帝。
她捂住自己的嘴，擔心自己說錯了什麽話。
修女像是很滿意她的回答，接著又問她，“你是否信奉上帝？好孩子，這是最後一個問題了。”
“當然，我一直都相信上帝會保佑他的信徒，願上帝保佑我們，阿門。”蔣雲一邊說著，手也不受控制的在在胸前畫了個十字架，做的煞有其事。
修女看著她更滿意了，她轉過身去用英文跟路醫生交談，他們的聲音極小。蔣雲豎起耳朵，到也聽見兩句，但這讓她更加頭疼了，她的腦袋一定是被砸壞了，要不然怎麽會連英文都聽得懂！什麽god、good children，天吶！蔣雲終於受不了了，一個人沖了出去，她一定是還在做夢。
蔣雲沖到廁所，拼命的沖洗自己的臉頰，隨後望著鏡子裏的自己，忽然感到很陌生。明明還是那張臉，但就是哪裏不一樣了。
蔣雲失魂落魄的回到病房裏，芳芳已經醒了，正在一旁吃蘋果。
“蔣雲，你剛才跑去哪了？怎麽臉上都濕了？你要吃蘋果嗎？可甜了，這是剛才王嬸送來的，說是來看看你。她家裏孩子沒人看，所以沒待多久就走了。”芳芳有些不好意思的用袖子擦擦嘴，她本來是想等蔣雲回來一起吃的，可是左等右等都等不到她。她餓急了，才挑了一個小點的吃。
蔣雲不說話，望著牛皮紙裏的三個蘋果，蘋果個頭不大，每個上面都有一小塊黑點。很明顯，這是別人挑剩的蘋果。她一點也不想吃，只想知道自己究竟怎麽了，為什麽腦子裏會有這麽多陌生的東西，像是被誰強行灌進去的似的。
“你別生氣，我本來想等你一起吃的，可我實在是餓極了。”芳芳將蘋果吃完，小心翼翼的望著她。
“我沒生氣，剛才路醫生找我過去談話，我想我應該能長久的在醫院裏住下去。”不知怎麽的，蔣雲就是知道自己一定能留下，就像是她知道那些陌生的詞匯一樣。
芳芳狐疑的望著她，然後伸手給她挑了一個最大的蘋果，說是最大，其實也不過是半個手掌。蔣雲以前喜歡吃水果，哪怕是弟弟吃剩的，她也會饞的直流口水。但這次她沒有，甚至都沒有想要嘗一口的欲望。
帶黑點的蘋果怎麽能吃呢？隨後蔣雲甩了甩腦袋，將這種不靠譜的想法丟在一邊，有的吃就不錯了，怎麽還能挑三揀四。
思極此，蔣雲閉上眼睛大口的吃了起來。但沒吃幾口，她就味同嚼蠟，這蘋果又酸又澀的到底哪裏好吃了，連她的牙都快要被酸倒了。
“我沒騙你吧，這蘋果是不是特別好吃？”
蔣雲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只能是遲疑的點點頭又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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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雲不啃聲，也不反駁她。在喜歡林少爺這件事上，她異常執著。
昨天，在她失去意識之前，警棍一棍子接著一棍子敲在林少爺的身上，這比打在她自己身上還讓她難受。
“這位姓林的大少爺才來了沒幾天，紗廠裏的女工一個個的都跟著了魔似的，他莫不是深山老林演化出的精怪，勾了大家的心智？”芳芳也是恨鐵不成鋼，以往看她傻，沒想到這蔣雲還真是個死腦筋。
蔣雲拉了拉她的衣袖還想再問些什麽，只是她看著芳芳沈著一張臉也就沒再多問有關林少爺的事，到底是個少爺，他爹娘總不會不管他的。
“芳芳，其他人呢？我當時不知是被誰打了一悶棍，等我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這了。我想要找個說話的人，但大家好像都很忙，沒有人跟我說話。你沒來的時候，我可悶了。”蔣雲討好的朝她笑笑，她膚色黑，透著幾分傻氣，芳芳看了再大的火也都消了個七七八八，就知道她是個傻的。
被她纏的煩了，芳芳才故弄玄虛的說了幾句，“昨天可真是太險了，我跟招娣她們好不容易才從警察堆裏逃出來，一整個晚上我們幾個都擠在一個被窩裏，不敢出門連說話都得小聲。我跟你說，她們幾個可太不是東西了，我說一起出來看看，她們倒好連一個應聲的都沒有。虧你以前還把自己的白面饅頭分給她們吃，下次你就是餵了狗也不能給她們！”
芳芳越說越氣憤，蔣雲卻只傷心了一瞬，這麽多年來她都已經習慣了，不停的去討好別人。最開始的時候是她爹跟她娘，後來有了弟弟她又開始看著弟弟的臉色生活。哪怕是她能掙錢了，蔣雲也依舊習慣性的看她們一家人的臉色，從不敢托大。
她從四歲起就要幹活，到了八歲就把弟弟背在背上洗衣服，給他當老媽子。記得有一次，弟弟年紀大了些手總是手不老實的揪她的頭發，她被拽疼了，紅著眼睛打了一下弟弟的手。隨後弟弟號啕大哭，他的哭聲很快引來了父母，他爹什麽話也沒有說抄起凳子就往她身上砸，她娘則是抱著弟弟不停地哄著，嘴裏還說著“寶兒不哭，讓你爹打她。”
她娘說這就是她的命，做人就得認命。
剛來工廠時蔣雲總是吃不飽，到了飯點大家都急著去搶飯，她個子小也抹不開面總是落到最後。等輪到她時饅頭已經涼了，菜湯裏也只剩下點湯底，只能見著湯完全看不見菜。好在她認識了芳芳這個朋友，兩人一起說一起笑日子也就沒那麽苦了。
“芳芳，我感覺我已經好了，我想出院。”蔣雲不敢在醫院住太久，每住一天，那都是要花錢的。而她最缺的就是錢。
芳芳沈默著，她身上也沒多少錢了，這年頭醫院都是有錢人才能住得起的。
“……我去問問醫生，看能不能拿點藥自己回去治。”芳芳低著頭笨拙的在一旁問護士，護士則是不耐煩的讓她去找醫生。
醫生大抵是同情她的，給她們出了個好主意，“這是一所洋醫院，這裏的人都信奉上帝，下午的時候教堂的修女會來做義工，到時候你就跟她說你們兩都是上帝的信徒，這醫院你的朋友也就能長久的住下去。”
兩人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芳芳問道，“醫生，什麽是上帝？”
“上帝就是洋神仙，什麽都管，跟玉皇大帝差不多。”醫生怕說多了兩人也聽不懂，只是做了簡單的解釋。
蔣雲算是松了一口氣，隨便吃了兩個饅頭便沈沈睡去，她這一覺就睡到了下午，等她醒來時芳芳正趴在她的床角睡的正香。蔣雲躡手躡腳的起床掀開被子，將她那件帶著補丁的外衣披在芳芳身上。
一打開門，空氣新鮮極了，蔣雲躺在醫院的這半天總覺得渾身上下都是一股子藥味，難聞不說還讓她的頭更暈了。
“蔣雲？”
有人在喊她，蔣雲一轉頭就望見路醫生帶著個穿黑長袍的洋女人朝她走來。青島這地界魚龍混雜，什麽人都有，前幾年遍地都是德國佬。現在有英國佬、法國佬、德國佬再加上日本人，出去一趟倒像是在國外。
蔣雲也見過高鼻子藍眼睛的洋人，知道他這是來考核自己了。
“路醫生好，修女姐姐好。”蔣雲跟他們打了招呼，隨後被帶進一間屋子裏。修女，這個詞又從她腦子裏蹦了出來，好像她天生就會。蔣雲腦袋發蒙，內心越發的惶恐不安，總不能是被警棍把腦子給打壞了吧。
“好孩子，別緊張。”修女說著一口別扭的中文，聽著怪異極了。
蔣雲直勾勾的盯著她瞧，眼神飄忽不定。修女問她，“孩子，你知道上帝嗎？”
“我知道，他以前被別人背叛，還被人綁在十字架上用火烤。他是個神，無所不能，而且會保佑善良且虔誠的信徒。”蔣雲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剛才的鬼話是從她嘴裏說出來的，她根本就不認識什麽見鬼的上帝。
她捂住自己的嘴，擔心自己說錯了什麽話。
修女像是很滿意她的回答，接著又問她，“你是否信奉上帝？好孩子，這是最後一個問題了。”
“當然，我一直都相信上帝會保佑他的信徒，願上帝保佑我們，阿門。”蔣雲一邊說著，手也不受控制的在在胸前畫了個十字架，做的煞有其事。
修女看著她更滿意了，她轉過身去用英文跟路醫生交談，他們的聲音極小。蔣雲豎起耳朵，到也聽見兩句，但這讓她更加頭疼了，她的腦袋一定是被砸壞了，要不然怎麽會連英文都聽得懂！什麽god、good children，天吶！蔣雲終於受不了了，一個人沖了出去，她一定是還在做夢。
蔣雲沖到廁所，拼命的沖洗自己的臉頰，隨後望著鏡子裏的自己，忽然感到很陌生。明明還是那張臉，但就是哪裏不一樣了。
蔣雲失魂落魄的回到病房裏，芳芳已經醒了，正在一旁吃蘋果。
“蔣雲，你剛才跑去哪了？怎麽臉上都濕了？你要吃蘋果嗎？可甜了，這是剛才王嬸送來的，說是來看看你。她家裏孩子沒人看，所以沒待多久就走了。”芳芳有些不好意思的用袖子擦擦嘴，她本來是想等蔣雲回來一起吃的，可是左等右等都等不到她。她餓急了，才挑了一個小點的吃。
蔣雲不說話，望著牛皮紙裏的三個蘋果，蘋果個頭不大，每個上面都有一小塊黑點。很明顯，這是別人挑剩的蘋果。她一點也不想吃，只想知道自己究竟怎麽了，為什麽腦子裏會有這麽多陌生的東西，像是被誰強行灌進去的似的。
“你別生氣，我本來想等你一起吃的，可我實在是餓極了。”芳芳將蘋果吃完，小心翼翼的望著她。
“我沒生氣，剛才路醫生找我過去談話，我想我應該能長久的在醫院裏住下去。”不知怎麽的，蔣雲就是知道自己一定能留下，就像是她知道那些陌生的詞匯一樣。
芳芳狐疑的望著她，然後伸手給她挑了一個最大的蘋果，說是最大，其實也不過是半個手掌。蔣雲以前喜歡吃水果，哪怕是弟弟吃剩的，她也會饞的直流口水。但這次她沒有，甚至都沒有想要嘗一口的欲望。
帶黑點的蘋果怎麽能吃呢？隨後蔣雲甩了甩腦袋，將這種不靠譜的想法丟在一邊，有的吃就不錯了，怎麽還能挑三揀四。
思極此，蔣雲閉上眼睛大口的吃了起來。但沒吃幾口，她就味同嚼蠟，這蘋果又酸又澀的到底哪裏好吃了，連她的牙都快要被酸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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