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如豆（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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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如豆（四）
大船穩穩行駛，不一時到得靈雲縣東門碼頭，錢禾一行人牽馬登岸，隨著人流進入城中。
此時已過未時，四人均是饑腸轆轆，遂尋了家米粉鋪打尖。
正吃著，夥計笑嘻嘻地送上碟涼拌藕片，說客官若是歇宿，他可推薦家好客棧，供應早飯，熱湯不斷，價格還實惠。
錢禾看在米粉適口的份上，決定照顧他，賺個中介小錢，於是應下來。
“客官好爽快，一看就是做大生意的。”夥計笑道，“這四季客棧，最襯各位了，就在北門那裏！一會兒諸位過去，只要遞上這簽牌，掌櫃的還有好禮相贈。”說罷，從袖袋裏拿出一片竹牌，恭恭敬敬遞給錢禾。
那竹牌長三寸，寬兩寸，打磨光滑，上面刻畫一群啄食的小雞。
錢禾看著，不覺翹唇，又問夥計這城中最熱鬧的街市在哪邊。
夥計說，除了這東門的二街，就是北門三街，至於西城、南城，全是住戶。
“不知客官是做哪行的？”夥計見成了買賣，愈發開心，話也更多，“若是柴米果蔬日用，就在東市，珠寶綢緞的話，卻在北門，也就是北市。”
這時，有客人喚夥計，加兩碗燴菜。夥計應一聲，請錢禾等人慢用，快走幾步去了後廚。
“那咱們去東市逛逛。”錢禾對池舟道，又把竹牌交給羅雲兒，讓她跟宋琪先行去客棧訂下房間。
飯畢，錢禾去櫃臺結賬，找零之際，她的目光忽地頓住。
只見那夥計端著個小方竹筐，筐裏是熱騰騰的酥餅，送到客人桌上。
竹筐！這靈雲縣居然有竹筐！她瞥一眼門外坐騎背上的布袋，看來此地的竹器先機已被占據！
“客官，讓我送您！”那夥計見錢禾一行人要離開，趕上來殷勤客套。
池舟也瞧見了那竹筐，接口道：“你們家的小竹筐真好看，東市可有賣的？”
夥計笑著擺手：“不用買！家家都有！”
“哦？”池舟露出很感興趣的表情，“可是這靈雲縣有竹林？”
“沒有！我們的竹子都是從隔壁永淳南竹鎮買的。那麽多竹子，做紙用不完，剩一點就夠編個筐、簍的！”
夥計甚是自豪道：“我們的紙匠可巧了，看過一次南竹鎮人的編竹手藝，就學會了！編好後，除了自家用，還送給親朋好友主顧！我們店用的，就是人送的。”
*
出了米粉鋪，池舟問錢禾，可還要去逛東市。
錢禾點頭，就算賣不掉竹器，也能開開眼，權當游玩好了。
兩人目送羅雲兒、宋琪拐過街角，方才折身趕到東二街。誰知街市甚是冷清，不少商鋪都閉了門。錢禾甚是納悶，忍不住跟個賣糍粑的婆婆請教。
“客官是外地人吧？”婆婆打量著二人，啞著嗓子道，“明日是小塘縣的廟會，大夥都提前占位子去了。”
“可是貴陽府的小塘縣？”池舟問，“區區一個縣城廟會，至於這麽多商鋪都去嗎？”
“哎呦，這可是一年一次的何仙姑廟會，人多著嘞！又不收稅錢，一日能賺十日的利錢！老身要不是腿腳不便，也想去呢！”
錢禾聞言，掏錢買了兩個糍粑，問小塘縣怎麽走。
“出北門，行三裏見到株梨樹，那兒有個岔口，往西走八十裏便是。”
“咱們的竹器總算有銷地了！”待走出街市，錢禾一直繃緊的臉色終於舒緩，掰著指頭算道，“一只就算賺三文，咱們的食宿也夠了！”
池舟本想說小塘縣地甚偏遠，民風彪悍，但又不忍掃她興頭，加之有他跟羅雲兒在，當無虞，遂輕輕點頭。
於是兩人趕回四季客棧，早早歇下，第二日起個大早，一路加鞭，於辰正進了小塘縣。
*
“天！”一馬當先的羅雲兒，望著街面上摩肩擦踵、擠擠挨挨的人群，睜大了眼睛，“這廟會也太熱鬧些了！”
“夫人，咱們還是下馬步行的好！”她勒緊韁繩，扭頭對錢禾道。
任何時日，都是安全第一！錢禾頷首，一面環顧，見斜前方有家腳行，掛著大大的木板招牌：寄放馬匹車輛，一日二十文，遂牽馬過去。
寄好馬，羅雲兒讓宋琪背起三個布袋，她自拿了一個，說這些竹籮竹筐交給他們，讓錢禾跟池舟快去逛廟會。
“夫人，有好吃的記得帶回來。我特別信您的口味，您說好吃一定好吃！”說罷，也不等錢禾開口，拉著宋琪就出了腳行，擠進人群，開始吆喝起來。
見她如此熟門熟道，錢禾跟池舟都有些詫然，旋即對視一眼，輕輕笑了：畢竟是在全州摸爬滾打過的羅雲兒，什麽場面沒見過呢！
“走吧，咱們也去開開眼，看這何仙姑的廟會，到底有何妙處！”
兩人隨著人群慢慢移動，只見小販見縫插針地兜售各色物品，吃的、玩的，應用盡有，但都沒什麽稀奇！
三月的天，已然暖熱，此時無有風，很快，錢禾頭上就滲出細汗。池舟瞧見，拿出青絲帕，替她擦拭，又買把折扇，讓她扇風。
大半個時辰後，終於挨到何仙姑廟前，此處人更多，堪稱人山人海，廟門擠得水洩不通。
池舟握緊錢禾的手，一面四處打量，居然無有一個衙役維持秩序！真不知該說縣衙心大呢，還是瀆職！
“你看！都是荷花形的。”錢禾指著面前一溜攤鋪，道。
池舟定睛，發現無論杯碗用具，還是糖果點心，全都是做成了荷花，或含苞，或盛放，或並蒂，或連枝。
再看對面的攤位，亦然。
“人們可真是敬奉仙姑！”錢禾嘆道，忽然目光一閃，快快瞧看一圈，低聲對池舟道，“沒有竹器！”
還真是，池舟細看一遍，一件也無發現。
錢禾心下暗喜，沒成想這小塘縣還有商機，那二百件竹器該全賣完吧？早知就多帶些了！
忽然，人群中發出一聲驚呼。
池舟下意識地把錢禾拉到懷裏，扣住她腰，擡眼望去，只見人們紛紛後退，好似前面有什麽嚇人怪獸。
“救命啊，救命！有沒有郎中！救救我爺爺！求大夥了！”一個哭泣的男聲響起。
池舟看錢禾一眼，見她不甚害怕，便拉著她一起擠過人群。
只見一位老者倒坐在個做糖人的小車旁，面色慘白，無有聲息。旁面一個十多歲的男孩，跪在地上，涕淚橫流，渾身顫抖。
池舟上前，掐按老人人中，無有反應，旋即從腰袋裏取出一根銀針，刺入老人左手五指指尖。
滴答，滴答，暗黑的血水漸漸變得鮮紅。男孩不安地看看池舟，剛想說什麽，就見老人嘴唇翕動，吐出一口濁氣，接著慢慢睜開了眼睛。
“爺爺！您可醒了！”
男孩就要撲抱上去，卻被池舟攔住，“取些水來，要溫的！”
聞言，一個賣花生的小販，倒了碗熱水，拿蒲扇快快扇去熱氣，捧給池舟。
池舟端到老人唇邊，讓他慢慢喝。
大半碗水喝完，老人面上覆現血色，神志清明，即要拜謝池舟。
池舟扶住他，輕聲道：“老丈辛苦，今日還是回家歇息一日的好。”
老人看看糖人車，車上還有一罐糖水，搖了搖頭：“還未過午，我再待會。”
一直在側旁攥緊雙手的錢禾，聽了這話，立刻從錢袋裏拿出塊碎銀，交給老人：“這些糖人，算我的！您先回家，我過會兒去取。”
老人一怔，小販們都羨慕地勸他：“已經賺足了，您老就回家歇著吧。”
圍觀的眾人也紛紛開口：“今兒仙姑顯靈，保佑您康健，還讓您發財，您可要知足，過後去廟裏上香才是！”
老人遂不再堅持，謝過池舟、錢禾，告訴一遍自己住址，帶著孫子，推起糖車，慢慢回家去了。
*
眾人覆又繼續逛廟會，錢禾拉著池舟，決定去買些特色小食，帶給羅雲兒。
一陣香甜氣飄來，她吸吸鼻子，循香找過去，發現一個木托盤裏，擺著紅燦燦的糕點，甚是松軟。
“蓮花糕，剛出爐的，您要幾塊？”攤主是個年輕的婦人，一面說，一面打量池舟。
池舟垂眸，握緊錢禾的手，“夫人喜歡，就多買些。”
自從來永淳，他就發現，這南國女子甚是直白，從來不遮掩對男子的喜愛，瞧起人來更是熱烈大膽，饒是他個男子，也要被看羞了，只好以行動宣示自己已有家室。
“要十塊。多少錢？”
“三十文。”
錢禾點頭，伸手取錢，誰知取了個空。
她難以置信地低頭，只見袖子劃了個大口，錢袋已是被人“借”去了！
“我先不要了！”錢禾低聲道，拉著池舟就走。
“你這小娘子，我都包起來了，你耍人呢！”那少婦尖聲道，“讓你男人付就是了！長這麽好看，三十文沒有啊！”
還真沒有！池舟有些氣短，錢禾卻是難過，打人不打臉，她又不是故意的，憑什麽要被這麽說，還要羞辱他！
“有！”她憤憤停步，從懷裏掏出張百兩銀票，遞到那少婦面前，“找零！”
誰知，那少婦只瞥了銀票一眼，更加急聲道：“這什麽？拿張紙糊弄人啊！有本事拿銀子來啊？”
錢禾氣結，卻又無法跟個白丁爭吵。
正左右為難之際，忽然，一個紙袋啪地落在木托盤上，一個小女童露著門牙，奶聲奶氣道：“三十文，我付！你把蓮花糕給她！”
錢禾跟池舟吃了一驚，那少婦快手拿起紙袋，仔細點數一遍，臉上堆起笑：“正好，一個不少。”說罷，將個油紙包塞進錢禾手裏，“拿去吧，連個孩子都不如！”
錢禾只覺面前一圈金星亂轉，這都什麽呀！
“小妹妹，謝謝你！你跟我去錢莊，我取了錢，還你，好麽？”她道。
小女童擺手：“不用還，送你的！”
說罷就要跑，給池舟輕輕拉住：“小姑娘，這錢是誰給你的？”
適才那少婦點數銅板時，他隱隱嗅到了一絲熟悉的沈香氣，此刻這小童大方言贈，更是讓他斷定，這錢本就是錢禾的。
女童扭頭，望著不遠處的廟門，搖了搖頭：“他走了！”
聞言，池舟機警四顧，忽然，一個黑影在人群中閃現，憑著直覺，他即刻揚起手中折扇，全力擲出。
下一瞬，人群中傳來連連驚叫，只見一個男子蜷身撲在地上。
池舟讓錢禾看好女童，自己快步過去，掰起那男子臉，剛要質問，卻是楞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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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吃著，夥計笑嘻嘻地送上碟涼拌藕片，說客官若是歇宿，他可推薦家好客棧，供應早飯，熱湯不斷，價格還實惠。
錢禾看在米粉適口的份上，決定照顧他，賺個中介小錢，於是應下來。
“客官好爽快，一看就是做大生意的。”夥計笑道，“這四季客棧，最襯各位了，就在北門那裏！一會兒諸位過去，只要遞上這簽牌，掌櫃的還有好禮相贈。”說罷，從袖袋裏拿出一片竹牌，恭恭敬敬遞給錢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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夥計說，除了這東門的二街，就是北門三街，至於西城、南城，全是住戶。
“不知客官是做哪行的？”夥計見成了買賣，愈發開心，話也更多，“若是柴米果蔬日用，就在東市，珠寶綢緞的話，卻在北門，也就是北市。”
這時，有客人喚夥計，加兩碗燴菜。夥計應一聲，請錢禾等人慢用，快走幾步去了後廚。
“那咱們去東市逛逛。”錢禾對池舟道，又把竹牌交給羅雲兒，讓她跟宋琪先行去客棧訂下房間。
飯畢，錢禾去櫃臺結賬，找零之際，她的目光忽地頓住。
只見那夥計端著個小方竹筐，筐裏是熱騰騰的酥餅，送到客人桌上。
竹筐！這靈雲縣居然有竹筐！她瞥一眼門外坐騎背上的布袋，看來此地的竹器先機已被占據！
“客官，讓我送您！”那夥計見錢禾一行人要離開，趕上來殷勤客套。
池舟也瞧見了那竹筐，接口道：“你們家的小竹筐真好看，東市可有賣的？”
夥計笑著擺手：“不用買！家家都有！”
“哦？”池舟露出很感興趣的表情，“可是這靈雲縣有竹林？”
“沒有！我們的竹子都是從隔壁永淳南竹鎮買的。那麽多竹子，做紙用不完，剩一點就夠編個筐、簍的！”
夥計甚是自豪道：“我們的紙匠可巧了，看過一次南竹鎮人的編竹手藝，就學會了！編好後，除了自家用，還送給親朋好友主顧！我們店用的，就是人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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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米粉鋪，池舟問錢禾，可還要去逛東市。
錢禾點頭，就算賣不掉竹器，也能開開眼，權當游玩好了。
兩人目送羅雲兒、宋琪拐過街角，方才折身趕到東二街。誰知街市甚是冷清，不少商鋪都閉了門。錢禾甚是納悶，忍不住跟個賣糍粑的婆婆請教。
“客官是外地人吧？”婆婆打量著二人，啞著嗓子道，“明日是小塘縣的廟會，大夥都提前占位子去了。”
“可是貴陽府的小塘縣？”池舟問，“區區一個縣城廟會，至於這麽多商鋪都去嗎？”
“哎呦，這可是一年一次的何仙姑廟會，人多著嘞！又不收稅錢，一日能賺十日的利錢！老身要不是腿腳不便，也想去呢！”
錢禾聞言，掏錢買了兩個糍粑，問小塘縣怎麽走。
“出北門，行三裏見到株梨樹，那兒有個岔口，往西走八十裏便是。”
“咱們的竹器總算有銷地了！”待走出街市，錢禾一直繃緊的臉色終於舒緩，掰著指頭算道，“一只就算賺三文，咱們的食宿也夠了！”
池舟本想說小塘縣地甚偏遠，民風彪悍，但又不忍掃她興頭，加之有他跟羅雲兒在，當無虞，遂輕輕點頭。
於是兩人趕回四季客棧，早早歇下，第二日起個大早，一路加鞭，於辰正進了小塘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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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馬當先的羅雲兒，望著街面上摩肩擦踵、擠擠挨挨的人群，睜大了眼睛，“這廟會也太熱鬧些了！”
“夫人，咱們還是下馬步行的好！”她勒緊韁繩，扭頭對錢禾道。
任何時日，都是安全第一！錢禾頷首，一面環顧，見斜前方有家腳行，掛著大大的木板招牌：寄放馬匹車輛，一日二十文，遂牽馬過去。
寄好馬，羅雲兒讓宋琪背起三個布袋，她自拿了一個，說這些竹籮竹筐交給他們，讓錢禾跟池舟快去逛廟會。
“夫人，有好吃的記得帶回來。我特別信您的口味，您說好吃一定好吃！”說罷，也不等錢禾開口，拉著宋琪就出了腳行，擠進人群，開始吆喝起來。
見她如此熟門熟道，錢禾跟池舟都有些詫然，旋即對視一眼，輕輕笑了：畢竟是在全州摸爬滾打過的羅雲兒，什麽場面沒見過呢！
“走吧，咱們也去開開眼，看這何仙姑的廟會，到底有何妙處！”
兩人隨著人群慢慢移動，只見小販見縫插針地兜售各色物品，吃的、玩的，應用盡有，但都沒什麽稀奇！
三月的天，已然暖熱，此時無有風，很快，錢禾頭上就滲出細汗。池舟瞧見，拿出青絲帕，替她擦拭，又買把折扇，讓她扇風。
大半個時辰後，終於挨到何仙姑廟前，此處人更多，堪稱人山人海，廟門擠得水洩不通。
池舟握緊錢禾的手，一面四處打量，居然無有一個衙役維持秩序！真不知該說縣衙心大呢，還是瀆職！
“你看！都是荷花形的。”錢禾指著面前一溜攤鋪，道。
池舟定睛，發現無論杯碗用具，還是糖果點心，全都是做成了荷花，或含苞，或盛放，或並蒂，或連枝。
再看對面的攤位，亦然。
“人們可真是敬奉仙姑！”錢禾嘆道，忽然目光一閃，快快瞧看一圈，低聲對池舟道，“沒有竹器！”
還真是，池舟細看一遍，一件也無發現。
錢禾心下暗喜，沒成想這小塘縣還有商機，那二百件竹器該全賣完吧？早知就多帶些了！
忽然，人群中發出一聲驚呼。
池舟下意識地把錢禾拉到懷裏，扣住她腰，擡眼望去，只見人們紛紛後退，好似前面有什麽嚇人怪獸。
“救命啊，救命！有沒有郎中！救救我爺爺！求大夥了！”一個哭泣的男聲響起。
池舟看錢禾一眼，見她不甚害怕，便拉著她一起擠過人群。
只見一位老者倒坐在個做糖人的小車旁，面色慘白，無有聲息。旁面一個十多歲的男孩，跪在地上，涕淚橫流，渾身顫抖。
池舟上前，掐按老人人中，無有反應，旋即從腰袋裏取出一根銀針，刺入老人左手五指指尖。
滴答，滴答，暗黑的血水漸漸變得鮮紅。男孩不安地看看池舟，剛想說什麽，就見老人嘴唇翕動，吐出一口濁氣，接著慢慢睜開了眼睛。
“爺爺！您可醒了！”
男孩就要撲抱上去，卻被池舟攔住，“取些水來，要溫的！”
聞言，一個賣花生的小販，倒了碗熱水，拿蒲扇快快扇去熱氣，捧給池舟。
池舟端到老人唇邊，讓他慢慢喝。
大半碗水喝完，老人面上覆現血色，神志清明，即要拜謝池舟。
池舟扶住他，輕聲道：“老丈辛苦，今日還是回家歇息一日的好。”
老人看看糖人車，車上還有一罐糖水，搖了搖頭：“還未過午，我再待會。”
一直在側旁攥緊雙手的錢禾，聽了這話，立刻從錢袋裏拿出塊碎銀，交給老人：“這些糖人，算我的！您先回家，我過會兒去取。”
老人一怔，小販們都羨慕地勸他：“已經賺足了，您老就回家歇著吧。”
圍觀的眾人也紛紛開口：“今兒仙姑顯靈，保佑您康健，還讓您發財，您可要知足，過後去廟裏上香才是！”
老人遂不再堅持，謝過池舟、錢禾，告訴一遍自己住址，帶著孫子，推起糖車，慢慢回家去了。
*
眾人覆又繼續逛廟會，錢禾拉著池舟，決定去買些特色小食，帶給羅雲兒。
一陣香甜氣飄來，她吸吸鼻子，循香找過去，發現一個木托盤裏，擺著紅燦燦的糕點，甚是松軟。
“蓮花糕，剛出爐的，您要幾塊？”攤主是個年輕的婦人，一面說，一面打量池舟。
池舟垂眸，握緊錢禾的手，“夫人喜歡，就多買些。”
自從來永淳，他就發現，這南國女子甚是直白，從來不遮掩對男子的喜愛，瞧起人來更是熱烈大膽，饒是他個男子，也要被看羞了，只好以行動宣示自己已有家室。
“要十塊。多少錢？”
“三十文。”
錢禾點頭，伸手取錢，誰知取了個空。
她難以置信地低頭，只見袖子劃了個大口，錢袋已是被人“借”去了！
“我先不要了！”錢禾低聲道，拉著池舟就走。
“你這小娘子，我都包起來了，你耍人呢！”那少婦尖聲道，“讓你男人付就是了！長這麽好看，三十文沒有啊！”
還真沒有！池舟有些氣短，錢禾卻是難過，打人不打臉，她又不是故意的，憑什麽要被這麽說，還要羞辱他！
“有！”她憤憤停步，從懷裏掏出張百兩銀票，遞到那少婦面前，“找零！”
誰知，那少婦只瞥了銀票一眼，更加急聲道：“這什麽？拿張紙糊弄人啊！有本事拿銀子來啊？”
錢禾氣結，卻又無法跟個白丁爭吵。
正左右為難之際，忽然，一個紙袋啪地落在木托盤上，一個小女童露著門牙，奶聲奶氣道：“三十文，我付！你把蓮花糕給她！”
錢禾跟池舟吃了一驚，那少婦快手拿起紙袋，仔細點數一遍，臉上堆起笑：“正好，一個不少。”說罷，將個油紙包塞進錢禾手裏，“拿去吧，連個孩子都不如！”
錢禾只覺面前一圈金星亂轉，這都什麽呀！
“小妹妹，謝謝你！你跟我去錢莊，我取了錢，還你，好麽？”她道。
小女童擺手：“不用還，送你的！”
說罷就要跑，給池舟輕輕拉住：“小姑娘，這錢是誰給你的？”
適才那少婦點數銅板時，他隱隱嗅到了一絲熟悉的沈香氣，此刻這小童大方言贈，更是讓他斷定，這錢本就是錢禾的。
女童扭頭，望著不遠處的廟門，搖了搖頭：“他走了！”
聞言，池舟機警四顧，忽然，一個黑影在人群中閃現，憑著直覺，他即刻揚起手中折扇，全力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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