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般來說，色情片的拍攝環境都很簡陋，畢竟大家看的也不是片子的布景，南嘉每次拍照的場所不是小到轉不開身的出租房就是臨時搭起來的樣板屋，所以老K這次帶著她到了華城數一數二的酒店時，南嘉不免挑了挑眉，張哥這是發達了嗎？這次竟然這麽舍得。大多數在華城拍戲的明星們都會選擇這家酒店，環境很好，服務不錯，當然價格也很貴。

“什麽發達不發達，反正這次也不是張哥掏錢。”老K在一旁和南嘉解釋著，順帶也非常八卦地給她介紹了這次拍照的主角：“今天這男優啊，是個新人，也是個富二代，不過這人也挺奇怪的，好好的富家少爺不做，偏偏要來拍片兒，趣味是不是挺獨特的？這次這片子是他的出道作，人費了不少心思呢，總之投了不少錢。”

“不過吧，這人硬件條件有點那啥，所以啊阿蘭，一會兒你得費點心思替人拍幾張好看的照片。不過小夥兒身材不錯的，聽說有八塊腹肌呢。”

老K前一秒還和南嘉說著那個男優的八卦，下一秒快要進電梯的時候卻開始哇哇直叫了起來：“哎呦哎呦，不行了不行了，阿蘭你先過去吧，我這肚子突然疼得厲害，上個廁所先。”

“哦哦哦。”剛走幾步老K又突然跑了回來，告訴南嘉房間號：“那什麽——額——房間好像是607吧，你先上去，我一會兒就來。”

南嘉拿著機子到607的時候，房門虛掩著，估計是知道他們要來，所以給他們留的門。她推門進去，見迎面背光站著一男的，身段修長，姿勢挺拔，配上他身上穿著的那件白襯衫，無端多了些禁欲的味道。那人聽到動靜朝南嘉看了過來，只微微轉了個身，不過單就這個側顏，說是顛倒眾生也不為過。南嘉晃眼瞧了下便收回了視線，長得——挺不錯的啊，老K怎麽說人硬件條件不好呢？

那人手上好像還拿著劇本？南嘉不免覺得有些好笑，看來這富家少爺為了出道還真是費了不少心思呢，就是不知道劇本看了有沒有什麽用，總歸這個又不是靠劇本的。

她調著機子，見那人還是維持著剛才的站姿，難不成是第一次拍片緊張了？不過他那個茫然而又困惑的眼神又是什麽意思？

“不脫衣服嗎？”幾秒的對視過後，南嘉終於忍不住出聲提醒，這“新人”是怎麽回事，這種事情還要她來提醒？

而對面站著的陸晏北只覺得莫名其妙也有些荒唐，房間裏平白無故出現個女孩不說，而且這女孩現在還用著命令的口吻讓他脫衣服，再加上她一臉不耐煩的神情，陸晏北都快摸不清狀況了，他這——是不是真該把衣服給脫了？

陸晏北在兀自琢磨的時候，南嘉心裏卻在腹誹著，這男優到底是怎麽回事，長得好看有什麽用，跟個二楞子一樣。“餵。”南嘉又叫了陸晏北一聲，提了提手裏的機子：“你動作快點行不行，不要耽誤大家時間。”

即便摸不清現在的狀況，陸晏北也忍不住笑出了聲，他怎麽感覺自己現在像是被人嫖了一樣呢？放下手中的劇本，陸晏北朝南嘉走近了幾步：“你——”

只是話還未說完，房門突然被人打開，一個相貌憨厚的小個子男人突然闖了進來，後面還跟著小可，小可是陸晏北當時的助理。那憨厚男人四下瞟了幾眼，見到那女孩後趕忙一把拉住，小聲嘀咕了幾句，陸晏北側耳聽了下，大意是在說什麽“錯了錯了”。

而後又非常抱歉地擡頭和他打了下招呼：“那什麽，不好意思啊，我這妹子走錯房間了，對不住對不住啊！”說完便拉著剛才那女孩要走，那男人估計和小可也是認識的，臨走前也和小可打了下招呼：“哥們，給你添麻煩了啊，改天請你吃飯賠罪。”

直到那倆人都離開了，陸晏北還是沒弄清楚狀況。小可看著倒像是知道點什麽的，陸晏北輕咳了一聲，狀似無意地翻著劇本：“剛才那女孩是誰？”

“誰？”半晌小可才反應過來，恍然大悟道：“你說阿蘭啊。”

“阿蘭？”

“就剛才那女孩啊。”小可說著又一頓，繼續補充了句：“她呀，她是個拍照頂好看的小姑娘。”不過小可的這句話在陸晏北聽來倒是沒有太多稱讚的意思，反而多了些許揶揄的味道。

而陸晏北第一次見到南嘉，便是這樣一幅令人啼笑皆非的場景。

———————————我是初次見面的分割線———————————

下午羅正到華城的時候，陸晏北正在片場拍戲，他在片場外看了會兒，總體來說還是挺滿意的，演技較前陣子要好了很多，臺詞方面也有進步，雖然這樣的進步和圈內一些前輩相比不值一提，不過能在短時間有這麽大的提升也是令他挺意外的。

說來徐晉鴻簽陸晏北這件事，其實令羅正挺費解的，電影學院的無名小卒，一個從大二開始就一直跑龍套，沒有任何大型舞臺表演經歷，也沒有什麽能拿得出手的表演作品，唱歌舞蹈方面更是一竅不通，除了人長得帥了些，好像也沒什麽特別的。不過這個圈子裏，向來不缺長得帥的人。

只是就是這樣一個在羅正看來有些“一無是處”的小夥子，卻在初次帶他去劇組面試的時候，就被導演和制作人當即拍板定下了男一號的角色。挺意外的可是又並非那麽意外，他本以為這個小夥子不過是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而已，卻不想在當初試戲的時候，演技在所有試戲的演員中堪稱一流，不管是動作還是眼神，都演繹地惟妙惟肖。

徐晉鴻當時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只說自己是慧眼識珠，稱讚了陸晏北幾句便急著和對方簽訂拍戲的合約去了，好像生怕對方會反悔似的。不過正式進組拍戲之後，羅正卻發現了陸晏北演技中的不足，說來說去還是經驗不夠，多少有些生澀，不過這小夥子也算是挺努力的人，知道如何取長補短，也知道勤能補拙的道理，所以才會有現在突飛猛進的進步。

一旁偷懶打盹的小可迷糊之間瞥見了羅正的身影，嚇得他一個激靈，睡意也去了大半，抹了抹臉，小跑地過去：“正哥，你來啦。”

羅正“嗯”了一聲，然後下巴指了指那邊正在拍戲的陸晏北：“他最近怎麽說？”

“都挺好的，到點了就開工，收工之後也不出去玩，一直在看表演視頻練習，導演還有制作人對阿北都挺滿意的。”

“和同組演員的關系呢？”

“額——還是老樣子，不溫不火的，不過阿北這性子您也清楚的，一直就有些冷冷的，所以——”

羅正擺了擺手，打斷了小可的話：“其他的都無所謂，回頭你在他耳邊再叮囑幾句，拍花絮的時候記得和女一號多互動一下，不然回頭戲播了，沒什麽話題。”

“誒誒誒，知道了正哥。”

羅正沒在現場多待，後來又看了會兒就離開了，陸晏北拍戲的時候就發現了羅正，中途休息下了戲便問小可：“剛才正哥來過？”

小可懶懶散散地躺在了休息椅上，漫不經心地回著他：“是啊，每周一次例行檢查，要不是正哥每周都會來這麽一次，我都感覺咱們倆已經被公司發配邊疆了。”

陸晏北沒回話，捧著劇本坐下，小可下意識地瞥了他一眼，阿北還真是不緊張呢，公司現在看著好像是在捧他，不過照現在不聞不問的態度，跟放棄了沒啥兩樣。其實就算小可不說，陸晏北也清楚徐晉鴻和羅正對自己“放養”的態度，他能理解，他們是在觀望，也是在確認自己是否有大紅大紫的潛質。自己現在就像是一顆棋子一樣，這部戲就是他的棋局，如果走的不好，他最後的下場就會變成一顆廢子。

劇組今天收工的比以往要早，恰逢女一號的扮演者江詩莉生日，大家自然要替她好好慶祝一下，這件事小可前幾天就提醒了陸晏北，還順便替他準備了要送的禮物，平時他和大家沒什麽來往也就算了，今天這種日子總得給人一點面子，雖說男女主角不過是工作上的合作關系，不過私底下關系要是好的話將來也能炒作一番，這也是正哥今天給他那個叮囑的意思。

只是晚上收了工，陸晏北卻不見了人影，小可給他打了好幾個電話也不接，好在最後阿北還算有良心，給他發了個短信，說是晚上臨時有事，去不了，讓他給大家賠個罪。小可無奈望著手機上的幾行短信，有事去不了？什麽鬼扯的理由，陸晏北這倔脾氣啊，逢場作作戲都不願意。

南嘉這兩天因為生病都沒出過出租房，裹著被子在床上窩了兩天，感冒情況才有所好轉，身上的寒意稍稍褪去，身體也沒有了之前的沈重，起來洗了個澡後就一直在屋子裏放空著。二十平米不到的地方，租金卻不低，墻體泛黃，電線老化，這些簡陋而不實惠的屋子便是華城月租房的現狀。

放空許久之後，南嘉只有一個感受，餓，算算她應該有兩天沒吃什麽東西了，想到這個似乎更加餓了，肚子還應景地叫了幾聲。她沒多想，換了衣服拿了錢包便下樓了。

陸晏北沒想到在幾天之後他又見到了那天突然闖進他房間女孩，不同於那天色厲內荏的她，今天她的臉色看著好像有些差，臉色過分的白，嘴唇也一點血色都沒有，讓人淺眼一看便覺得營養不良。身上套著不合體的寬松外套，顯得她有些過於單薄，長發披散，下巴尖俏，莫名給人紅顏命薄的感覺，這種感覺令陸晏北心頭一哽，雖然他也無法解釋自己怎麽會有如此陌生的憐惜情緒，或許——是受了小可之前和他說的那些話的影響。

陸晏北那天不過是隨口問了一句，也沒想了解太多，不過小可這人向來藏不住話，打開話匣之後便一股腦兒地把知道的全告訴了陸晏北。

小可和那天的小個子男人打過幾次交道，一來二去也算認識，聽那個小個子男人說，那女孩估計也就二十歲出頭，明明是應該上學的年紀，卻因為家人生病需要出來掙錢，也是為了掙錢，所以才不得不去拍了那些照片。聽說那女孩在拍那種照片的時候還吃過幾次虧，陸晏北想到那天她對自己不耐煩的態度，還有帶刺的眼神，估計也是出於自我保護的一種本能。

陸晏北覺得挺可惜的，他自小家境優渥，雖然有時候因為胡鬧會被陸耀國狠揍，但到底從來都沒為生活所煩惱過，一意孤行地退學，然後考了電影學院，即便陸耀國氣地要和他斷了父子關系，私底下王麗華也是時常塞錢給他，生怕他吃住不好，身邊能接觸到的同齡人，大差不差過得都是和他差不多的安逸生活，所以這個女孩每天過著怎樣的生活又是經歷著怎樣的煎熬，說實話，陸晏北並不能感同身受。他只是覺得可惜，像她那樣的年紀，應該去讀書的，而不該在這裏拍那些照片浪費時間。

感慨一番過後陸晏北便收回了在她身上的視線，總歸是別人的生活，還輪不到他去操什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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