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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最大的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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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最大的執念

對一個素未謀面的人鐘情,向無數人表達過自己對意中人的鐘情,讓他們去他的意中人那裏替他告知他的鐘情。阿爾貝托的所作所為,就像著名的游俠騎士小說《堂吉訶德》裏的主人翁那樣。

在小說中,自覺英勇的游俠騎士堂吉訶德,他的意中人,舉世無雙的杜爾西內婭,這個從他腦海中幻想出來的絕世美人,是他行俠仗義、游走四方的力量源泉,精神意志的永恒支柱。

每走到一個地方,每遇到一個人,堂吉訶德都要不失時機地向人傾訴他對杜爾西內婭刻骨銘心的鐘情,時不時還要讓人去不知坐落在哪裏的杜爾西內婭的住所,去替他傳遞他對她的思念。

阿爾貝托,就是現實中的堂吉訶德,他把素未謀面的未尋當做了杜爾西內婭,在自己的想象中隨意構想她的性格,讓她成為了他理想中的意中人,把一腔愛戀放到想象中的未尋身上,還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癡情。

就像粉絲愛自己想象中的完美偶像那樣,他鐘情的是他想象出來的完美意中人。他鐘情的是“愛”,是鐘情的過程本身,是這種過程給他帶來的美妙感覺,而不是哪個具體的人。

裝著未尋的棺材從登托拉家的研究所消失後,阿爾貝托先是失魂落魄,到處找尋未尋的下落,發誓一定要把她找回來。

等得知她的下落後,他又產生了排斥畏懼心裏,怕見到本人,怕見到的人和想象中的差太遠,怕自己的美夢破碎。

發現未尋很難被追蹤到後,他欣喜若狂,熱戀之火又熊熊燃起,開始用堂吉訶德式的戀愛方式來表達,或者說表演自己的癡情。在棺材失蹤之後,他逐漸找到了自己的理想戀愛模式。

所以,他需要完美無缺的意中人,只要存在在那裏就好了,只要能供他想象就好。所以,在音樂廣場,有機會親身見到未尋的時候,他頭也不回地走了,怕見到的真人讓他的想象破碎。

如果事態沒有變化,阿爾貝托這種堂吉訶德式的戀愛模式會一直維持下去。他會找各種各樣的人去替他表達自己的鐘情,而自己始終不去見本人。

可是,這種他理想中的狀態被打破了。墨蓮娜策劃的綁架刺殺事件傳開後,阿爾貝托震驚地發現,他想象中與這個世界的罪惡毫無瓜葛的意中人,居然和罪惡的卡金王室後裔有千絲萬縷的聯系。不僅如此,還和在他眼中是極惡之徒的旅團也有很大的關聯。

這樣的事實極大地震驚了阿爾貝托,也讓他的理想戀愛模式再也維系不下去了。如果他完美無瑕、高貴優雅的意中人和罪惡的卡金王室後裔、極惡的幻影旅團扯在了一起,那麽他的意中人就會毀了。

他不允許這樣的毀滅,所以他要找到未尋,要見到未尋,要向她傾訴他的苦戀,要把她從罪惡的人中拯救出來。所以他找人抓住了旅團的人,讓帕裏斯通給她發邀請函,以此讓未尋來見他。現在,他要見他的意中人,迫不及待要做拯救意中人的英勇游俠騎士。

未尋來了,阿爾貝托也就見到了未尋,這個他口中無時無刻不思念、心中卻未必思念的、未曾謀面的陌生人。

見到她後,阿爾貝托第一時間就想去抒發自己的感情。但是,未尋出現在世紀宴會廳後,第一時間就出現在了旅團的人所在的地方。她看都沒看阿爾貝托站著的地方,直接就用空間轉移能力解開了旅團眾人的束縛,用“氣”形成的束縛,她把那些“氣”轉移走了。

旅團的人被安置在同一桌上,沒太多人在看管他們。阿爾貝托的目的是要未尋來,不是要殺旅團的人。他根本不在乎旅團和登托拉家的過節,所以就沒有嚴加看管。

未尋到了的時候,坐在同一桌上的旅團成員個個臉色都很難看,連向來沒什麽表情的小滴臉色也不好看。旅團的人原本以為登托拉家是因為之前的梁子才抓他們的,沒想到是因為未尋。得知自己被抓的理由後,淪為用來威脅未尋的人質的旅團眾人臉色自然就不好看了。

束縛解開的時候,信長二話不說,立刻開始聚集“氣”,許多成員都是這種反應,連柯特也是。

未尋說:“能先讓我處理一下該處理的事嗎?”

信長的臉色鐵青,盡管如此,他還是僵硬地點頭了。不管怎麽說,這點面子他還是要給未尋的。一直以來,不管是旅團還是流星街,都承蒙她關照很多。聽見未尋的話,其他成員臉色都很難看,但都沒動手。

莫名其妙被卷入的柯特也沒動手,他沒有首先動手的本錢,只能先記下這次的羞辱,以後再伺機而動。

解開旅團眾人的束縛後,未尋到了阿爾貝托面前。

看到未尋到了面前,阿爾貝托欣喜若狂,立刻開始向她行大禮,行游俠騎士的大禮。行禮的時候,他口中不斷重覆著“殿下”這個詞。與登托拉家有關的人員,很多都用“殿下”稱呼未尋,因為他們早就知道她從前的身份。

在會長選舉的現場,聽到了登托拉家的人員用這個稱謂稱呼未尋的時候,帕裏斯通就猜到了她的出身。登托拉家的人見慣了王室貴族,與許多國家的王族都有很深的往來,他們家本身也有許多封爵,也是貴族之列,自然不會對一般人使用這樣的稱呼。

所以,憑著這個稱呼,帕裏斯通就猜到了未尋的出身。

阿爾貝托的禮行了個空,當他行游俠騎士的大禮的時候,他行禮的對象已經閃到了一邊了。盡管如此,他還是行完了這個禮,一邊行禮,一邊說了一大通話,用在場的絕大多數人都聽不懂的好多種語言換著說。

在場的其他人聽得懂聽不懂他不在意,只要未尋聽懂了就行。他沒有設想未尋聽不懂這些語言,在他的設想裏,凡是他懂的語言,他的意中人就懂。無論他說什麽語言,他的意中人都能用同樣的語言對答,他們能用任何他懂的語言無障礙交流。

行完禮後,阿爾貝托對未尋說:“殿下為什麽不肯接受我的行禮?是在怪我太過張楊了嗎?”

他的語氣非常自然親昵,像是在對最親近的人說話那樣。在他的想象中,他們已經交談過無數次,自然是熟得不能再熟的了。說這話的時候,他又換了一種語言,同樣無比自然。

未尋說話了,用的是通用語,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得懂的通用語:“我現在已經不從事從前的工作了,不是什麽‘殿下’,不用接受對‘殿下’的行禮。即便還是,您非那個國家的國民,不用對那個國家的任何一個人使用這種稱謂,也不用行這種禮。”

她的語氣是標志性的平淡無波,平時是怎麽說話的,現在就怎麽說話。

聽到她的語氣,正坐在不遠處的一張桌子上的帕裏斯通有些遺憾地說:“看來沒有生氣,可惜呀。”

比楊德團隊的許多成員都在場,和帕裏斯通同桌。金和戴眼鏡的卷發男人庫爾利正在接替翻譯阿爾貝托的話。庫爾利是巴巴德大學的語言學教授,會很多門語言。金,他會的語言比庫爾利更多。阿爾貝托開始說話後,他們倆就被同伴們抓著當翻譯。

在場的其他人,也很想知道他們到底在說什麽,聽見兩人在當同傳,就向這邊靠過來,好能聽懂對話。

帕裏斯通不需要翻譯,他能成為阿爾貝托的朋友,自然是能聽懂他說話的。聽不懂阿爾貝托說話的人,不可能成為他的朋友。

聽到未尋的話,阿爾貝托來了一通長篇大論,換了許多種語言。他那些話的中心思想,就是一天是殿下,一輩子是殿下,理應行禮。就這麽一句話能概括的東西,他說了一大篇話,與其說是說給別人聽的,不如說是說給自己聽的。別人不需要這些話,他需要。

等他說完這堆話,未尋跳過了這個問題,直接問:“您找我有什麽事?”

她早就在長期應對各種類型的人中學會了忽視,忽視那些不會達成共識、不是問題關鍵的部分,直接解決核心問題。能溝通的部分快速溝通,溝通不了的部分,跳過去就行,不必糾纏。

聽到這個問題,阿爾貝托又是一通長篇大論,照例換了許多種語言。

那些話,在旁邊翻譯他的話的金和庫爾利聽得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死活不肯翻譯。阿爾貝托那些話的核心,就是誇讚和示愛,一半是在誇獎未尋,誇獎他想象中的她應該擁有的各種優點,一半是在說他對她的傾心苦戀。

聽到後面,金實在受不了了,幹脆直接堵上耳朵不去聽。庫爾利也有樣學樣,堵上自己的耳朵。帕裏斯通倒是聽得津津有味,他早習慣了阿爾貝托的表演式說話和情感抒發的風格,想聽聽他到底有多少話要說,到底能說多久。

阿爾貝托在那一直說個不停,沒人打斷他。在場的客人沒有,在主人的宴會上,客人打斷主人的話,一般很少會出現。未尋也沒有,她沒有打斷別人說話的習慣。所以,他就站在那裏滔滔不絕。

時間,就在這種滔滔不絕中溜走了。大概過了快一個小時,阿爾貝托終於從自我陶醉中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說的時間有點長了,停了下來。

等他停下來後,未尋才又開口,依舊是通用語。她過濾掉了對方剛才那一大篇話,直接指著宴會廳舞臺上的盆子問:“是因為那個嗎?”

看見未尋指著的地方,阿爾貝托原本因為情緒激動變得紅潤的面龐又恢覆了蒼白。他一下子安靜下來,再沒有之前的長篇大論滔滔不絕,像是忽然間變了一個人那樣。他沒有回答,一個字都沒有,像是瞬間啞了一樣。

盆子裏裝的是灰燼,紙燃燒後的灰燼。那些紙上寫著無數文字,是祭文,也是自傳。祭文,祭奠的是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上,又過早離開他的人。自傳,寫的當然是他對自己一生的自我評價。

許多人都知道他在燒紙,許多人都見過他在無數場合中燒紙,卻沒有幾個去研究過他燒的是什麽,為什麽這麽做。很少有人會對他這個怪癖追根究底,看過就算了。

未尋看到了那些盆子,也看到了阿爾貝托剛才種種行為的根源。在音樂廣場上的時候,她就看到了。剛才的他看似在誇讚在表白,實際上是在自我傾訴、自我宣洩,是在求助。

阿爾貝托總是習慣大聲說著各種各樣的語言,習慣讓每個人都能聽到他的話,知道他在說話。他們只當他是自我為中心,傲慢自大,用這種方式來炫耀他通曉多門語言。沒有無緣無故的行為,人的各種行為,總是與ta的各種成長遭遇聯系在一起的。

那樣的舉動是一種求助,無聲的求助,他把求助藏在了每個人都能聽到的話語中。可惜,這樣的求助,很少會有人能察覺到。

未尋看到了他的求助,對她來說,這樣的情感也是願望的一種。所以,她拿出了《誓言之書》,把許願的條件詳細說了一遍。

說完,她拿起《誓言之書》,放在阿爾貝托面前,聲音依舊平靜如常,不快不慢地問:“您想許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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