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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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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你你你、你被邪祟上身了!”吳昭昭往後跳了一步,指著江酌洲大叫道。

燈還在滋滋茲地響,忽明又忽暗,厲鬼渾身冒著黑氣,哪裏有江酌洲耀眼奪目,所以哪怕知道這裏有只可怕的鬼,他第一眼看到的還是站在那裏的江酌洲。

這一看就嚇了一跳,那邪笑著的,看上去瘋狂又興奮的人能是江酌洲?

江酌洲哪次不是有禮有度,涵養很好的貴公子模樣?

“我現在很清醒。”男人低沈的嗓音響起,他眼裏是含笑的,眼神卻是冷的,擡手擦掉唇角血的時候,他輕“嘶”了聲,繼續說道:“不過最好別離我太近,我想殺的可不止是鬼。”

這句話不是撒謊,他現在的確清醒,但這清醒能維持多久,什麽時候又會變得瘋狂失去理智就不好說了。

到那時候,真瘋起來他連自己都殺,更何況吳昭昭。

吳昭昭卻是不太信,看看這話說的,想殺的不止是鬼,這裏除了鬼就只有他,都想殺他了還能沒有被上身?

他瞇起眼,繞著邊靠近江酌洲,試圖用他那雙眼睛看破一下裏面到底藏了什麽玄機。

只是燈光晃眼得厲害,吳昭昭看到眼睛發痛,也沒看出個什麽。

“啊哈哈哈哈……兩個……哈哈哈哈……”惡鬼突然爆發出尖利仿佛要穿透耳膜的笑聲,“滋”的一聲,燈徹底滅了。

吳昭昭不敢亂走,心徹底沈了下去。

江酌洲轉回臉,冰冷邪氣的目光看著惡鬼的方向,黏稠黑暗中,他只能隱隱約約看到前方的鬼影。

倏地,那鬼影猛地朝他撲了過來,大嘴張開,一股腥臭氣息撲面而來,那牙齒更是細細密密,仿佛好幾張嘴重疊在一起。

江酌洲及時閃避過去,同時擡手用劍揮向惡鬼。他是用足了力氣的,然而劍尖刺過去,卻像遇到了極大的阻礙,劃不破,刺不進。

鬼影有片刻的停頓,有顧忌,但也不像先前的趙盧,片刻過後就又撲了過來。

江酌洲臉上神色不變,幾次躲開又無法傷到惡鬼後,他嘴唇含笑,竟然有了主動出擊的趨勢。

其他地方刺不進,但不管是人還是鬼,總有弱點的不是嗎?

江酌洲站定在原地,沒有再躲,五指握緊劍柄,漆黑眼神直直盯著那張離他越來越近的嘴。

惡鬼牙齒鋒利,喉嚨卻不是。

那惡鬼見他不閃不躲,嘴角咧到耳根,眼中快意和貪婪快要溢出來,它伸出了手,枯瘦五指抓住了男人肩膀,鋒利指甲劃破衣服刺入皮肉。

“你瘋了!快躲啊!”好不容易摸過來的吳昭昭看到這一幕,表情猶如吞了鬼,來不及想太多,他掐指成印,口中念咒:“敕召五雷,鎮邪壓煞,萬鬼伏誅!”①

念完周遭不見任何反應,吳昭昭臉卻慘白不止一分,眼看那鬼就要把江酌洲拖到近前,他又急念:“神師殺伐,不避豪強,先殺惡鬼,後斬夜光!”②

這一次更糟,不僅周遭沒有任何變化,連他自身也沒有感到任何靈力變化。

而那惡鬼已經將嘴巴張大到極致,正準備將身前的人一口吞下。

這一口咬下去,必死無疑啊。

吳昭昭心中大喊完蛋,死馬當活馬醫般從兜裏掏出一把符紙扔了過去。

“啊——”

惡鬼發出難聽嘶吼,手中抓住的人被它猛地丟出去砸在遠處沙發上,符紙還沒觸到鬼影已經燃燒化為灰燼。

顯然,讓惡鬼吃痛發怒的不是符,而是江酌洲手裏的劍。

木劍只有小臂長,在鬼影靠近時,江酌洲看準了時機,一把將劍刺進了惡鬼喉嚨深處。

“走!”吳昭昭知道這是個機會,跑過去拉起江酌洲就往外跑,“往外走,這個鬼域很大,要找到薄弱口破開才有機會出去!”

兩人跌跌撞撞從別墅跑出來,外面燈光還亮著,看得比裏面清楚很多。

“快快快,那鬼要不了多久就會追上來!”吳昭昭從業多年還沒遇到過這麽強的,他體型微胖,體力也不是很好,說話已經要大喘氣,趁著空檔朝江酌洲看去,本以為對方會和自己一樣狼狽,這一看又是一驚。

男人面色蒼白,唇色卻像沾了血般殷紅……呃……好像確實沾了血,但他神情不見任何慌亂,那雙深邃黑眸掃過來的時候,留給人的只有冷意和肆虐的瘋狂。

吳昭昭真受不了,差點松開手將人推出去,他知道江酌洲瘋過,瘋起來會毫無理智發洩怒氣毀壞身邊一切東西。

相比起外放的癲狂,這種內斂壓抑的、帶著毀滅般的瘋狂更加令人心懼。

“你你你沒事吧?現在不是發瘋的時候啊。”

“嗯,”江酌洲慢悠悠應了聲,“我知道。”

知道什麽啊,這是知道就能不瘋的嗎?

吳昭昭無語凝噎,暗嘆一句錢難賺,屎難吃。

從別墅住宅跑到庭院,又從庭院跑到路口,吳昭昭指了一個方向,“走,往這邊。”

江酌洲沒有說話,只一路跟著吳昭昭快速往前走。道路兩邊立著高大濃密的菩提樹,陰風吹過,樹影如鬼魅般在地上晃動。

走著走著,江酌洲忽然停了下來。

“怎……怎麽啦?快走啊。”吳昭昭跑了一段發現身後的人沒有跟上來,不由回過頭氣喘籲籲問道。

“沒什麽。”江酌洲手指將手中桃木劍攥得更緊,擡步重新向前走去。

這是金雙湖的方向。

隱隱約約鼻尖已經有了微風吹來的潮濕水汽。

沒過多久,那片他每晚都要欣賞片刻的湖光水色出現在眼前。

宴聆青。

這個名字出現在腦海的時候,江酌洲的腳步越來越慢。

“餵,我說江先生,江老板,我們是在逃命不是在散步!”吳昭昭又喊了起來,他躬腰雙手撐在大腿上,頭發亂糟糟一團,完全沒有一點體面。見江酌洲看著他不說話,死要面子站直身說道:“你這麽看著老夫做什麽?老夫有說錯嗎?”

江酌洲沒有答,只說道:“那只鬼沒有追過來。”

吳昭昭四處看了看,確實是這樣,但這也稱不上什麽好事,鬼在明處他們還能看著躲,現在要是突然來個鬼冒頭能嚇死人。

“讓老夫來!”吳昭昭秉持大師身份站出來,他從兜裏拿出還沒書寫的黃符、朱砂、毛筆,準備當場畫幾張能用的。

“老夫前幾天就開始做準備,黃符書成不少,本以為夠用,沒想到……唉……幸好我還帶了這些東西。”

畫符講究心靜神寧,一筆書成,吳昭昭平常畫十張能成一張已經是運氣好,但現在這種境地……

吳昭昭越畫越慌,不是畫錯了就是朱砂中斷,一筆難成。

鬼還沒出來,周身卻越來越沈悶壓抑,陰寒空氣像是從骨頭縫裏一點點鉆入。

吳昭昭咬著牙又試了半晌,還是不成。驀地,他望向江酌洲,那人立在一旁,正定定看著湖面出神。

片刻後,看湖的江酌洲被叫過來畫符。

“上次,上次我畫的時候你不是學過?來,筆給你,你來畫。”

江酌洲接過筆,輪廓分明的側臉在昏暗光線中依舊清晰。他臉色很沈,眼也很沈,似乎已經沒了先前冰冷邪肆的瘋狂模樣,一切都被無聲壓在了平靜之下。

江酌洲一連畫了幾張,越不成他心越靜,第五張的時候,筆落下,吳昭昭喊道:“呼,終於成了,讓我來。”

“你註意周邊,最好打它個措手不及!”他捏住那張符掐手印,口中念咒,符紙噗地一聲燃起火焰,“破!”

隨著聲音落下,周身空氣微顫,一瞬間仿佛有了什麽變化。

江酌洲朝一個方向看去,樹影之下,一個人正倚著樹幹靠在那裏。

吳昭昭:“鬼,在那裏!”

“那不是鬼。”江酌洲打斷吳昭昭的慌亂。

不是鬼?吳昭昭疑惑,怎麽看都像只影子鬼,長長一條,像只披著人皮。

這麽想的時候,“鬼”從陰影中走了出來,昏暗光線下他看清了那人的臉。

江應遠。

江酌洲的堂弟,也是仇人。

他很瘦,眼眶深深凹陷,臉白如紙。

吳昭昭定睛看了幾眼,悄悄向江酌洲那邊挪動腳步,“他有點怪。”

江酌洲沒說話,江應遠只是看著江酌洲,他表情平靜,笑起來的時候既怪異又有幾分乖巧,“哥,你真厲害。”

這句話江應遠小的時候就經常說,跟前跟後叫著哥,嘴裏是誇讚,眼裏是崇拜,沒有人知道他內心真正的想法。

“老天真的很不公平,你從小要什麽有什麽,你是商業奇才,我爹不疼娘不愛,什麽都不是。”

他說這些依舊平靜,仿佛只在闡述一個事實,“後來師傅說我有修行玄術的天賦,一開始我還不信,這不都是騙術嗎?沒想到啊沒想到,那些神鬼莫測的手段居然都是真的,而我……真的有天賦。”

“你知道在你面前我唯一可以驕傲的是什麽嗎?就是這些東西,你費盡心力在查背後是誰在搗鬼時,我一邊安慰你一邊真的很想笑,我想光明正大站在你面前,告訴你是我做的,你能拿我怎麽樣?但是還不到時候。”

“我等了一年又一年,終於有機會說那些話的時候,你不知道我心裏有多暢快!就是可惜,那一次還是沒把你殺死。”

“哥,你知道嗎?你真的很難殺,明面上的幾次你都知道了,暗地裏的意外最多也是讓你殘了一條腿,師傅說你氣運綿長,有天道相護,難殺是應該的,就像現在,”他略帶疑惑地看著江酌洲繼續說,“如果我沒有玩什麽由弱到強,看你一點點陷入絕境的戲碼,如果我現在不跟你說這麽多,一上來就上殺招的話,你現在應該死了吧?”

“但那多沒意思啊,我做了這麽多你一無所知的話,還有什麽意義,那種感覺會憋死我的,而且哥,你知道的,我就想看你倒在我腳下狼狽可憐的樣子。”

“哈哈哈……”江應遠說著說著開心笑了起來,然後笑聲戛然而止,語氣陰冷,“我一直引以為傲的天賦,就在剛剛,又被你,我的好哥哥打碎了!”

“不被天道偏愛的人,總要自尋出路的,你有天賦又怎麽樣?太晚了,這片鬼域你破不開的,哥,你知道我做了什麽嗎?”

他的話落下,空氣陷入一片寂靜,江酌洲一個字不說,平靜眼神底下仿佛有風暴在積攢。

“你、你做了什麽?”誰都不說話,吳昭昭只好來做這個打破僵局的人。

江應遠還是沒將吳昭昭放在眼裏,但也順著這臺階下了。他揚手一招,口中默念幾句,一只惡鬼忽然出現在身邊。

正是之前追殺他們的那只。

它喉嚨受了傷,口中發出嘶啞難聽的聲音,眼睛恨毒了似的盯著江酌洲蠢蠢欲動,但在有指令前,它沒有動。

看到這一幕,江應遠微微笑了起來,再望向江酌洲時,他表情有些驕傲又像在求表揚,“哥,你一定想不到,這只鬼我花了兩個月就煉成了,一共七層。”

“第一層是趙盧,就是那個助理,他想殺你,我幫你把他殺了,每破開一層,下一層的鬼就會出來,越是下面的越厲害,但這不代表第一層的就死了,哥,趙盧還沒有死,他還會出來找你的。”

江酌洲聽了還沒什麽反應,吳昭昭先大叫了一聲,“臥槽!你這煉的是什麽邪物?聽說過互相吞噬養成鬼王的,沒聽說過合在一起還能各自保留意識的!”

“這算什麽,”江應遠終於瞥了他一眼,“的確是從養蠱鬼王得來的靈感,不過這還不是最有意思的,”說著他又望向了江酌洲,眼裏迸出亮光,“最有意思的是我的命和這只鬼綁在一起了,只要它不滅,我就可以從中汲取源源不斷的鬼力來維持最後一口生氣。”

“哥,你看我這副模樣是不是以為我快死了,死不了的哈哈哈哈!”

江酌洲眼神一沈,壓在其下的風暴驟然洶湧而出,“江應遠,你和我總要死一個。”

江應遠笑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沒錯,當然得死一個。”

他轉向金雙湖,對江酌洲繼續說道:“看到了嗎?金雙湖,有人早為你選好的死亡之地。”

“你們是想把江先生煉成厲鬼?”吳昭昭驚駭出聲,江應遠都說得這麽多了,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那個人是誰?”江酌洲問。

“哥,你雖然是我哥哥,但我也不能跟你說那麽多,等以後你就知道了,”江應遠的臉徹底陰了下來,“去,把旁邊那胖子解決了。”

吳昭昭:“!”

身邊那只鬼卻沒有動,正當吳昭昭狐疑的時候,腳腕忽然被一只冰涼的手抓住。

他低頭往下一瞧,腳下東西也緩緩擡起了頭,剎那間,四目相對,吳昭昭只看到一雙白色眼球。

這鬼生前是被燒死的,全身被燒成黑炭,隨著它的動作,空氣中散發的肉焦味越來越重。

靠,還有一只!

今夜難熬啊啊!

吳昭昭猛踹鬼手,會用的能用的十八般武藝往燒死鬼身上使,抓住機會跑遠了。

燒死鬼在夜裏極易隱藏身形,它速度很快,一人一鬼也能有來有回。吳昭昭即便看著很有水分,想要解決他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

“哥,現在輪到你了。”

話音落下,身旁惡鬼撲了過去,速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快。

“哼。”江酌洲悶哼一聲,左手捂住右臂,那裏被惡鬼撕咬下一塊肉,瞬間鮮血淋漓。

他輕皺了下眉頭,捂住傷口的手松開,指縫間流淌著鮮血,他不管不顧,漆黑翻湧的眼神直直望著江應遠,語氣幽涼,“不說嗎?弟弟,你不說,很難讓我相信做這些的是你,不會……”

他語氣頓了頓,語含譏嘲,“你只是個打手吧?”

“江酌洲!”江應遠恨不得嚼碎了這三個字,“你憑什麽不信!殺爺爺奶奶的是我!殺你爸媽的是我!讓你腿瘸的也是我!所有事情都是我策劃的,我用不著別人教!”

“江酌洲,你別想激我,是誰我不會說,他只是想要你的命,怎麽做都由我說了算!”他朝那只還在享受鮮血的惡鬼怒吼道,“去,還在磨蹭什麽,動手!”

剎那間,惡鬼又撲了過來,但這一次江酌洲更快一步到了江應遠身邊,掐住他的肩膀拉住他擋在身前。

惡鬼投鼠忌器,一時竟然焦灼在原地。

江應遠能控制強悍的厲鬼進行攻擊,但他自己瘦成一把骨頭,多走兩步都費勁,江酌洲要控制他太簡單。

“江應遠,只要惡鬼不死你就能留口氣,如果殺了你呢,鬼還能活嗎?還是說,你自信就算攪碎你的心臟,掐斷你的脖子,你也還能活?不然我想不通,為什麽你敢這樣走到我面前來。”

江應遠被江酌洲掐著脖子,面目猙獰,憤恨之極,攪碎心臟、掐斷脖子他當然會死!

他一開始只想在暗中看戲,但那個胖子讓他顯出了身形,再想到自己有厲鬼在手,他便忍不住到他面前炫耀一番。

“臥槽!江酌洲,還聊什麽天啊,你後面!念咒啊,用劍不念咒,威力減一半啊!”

吳昭昭暴躁的聲音傳了過來,江酌洲聽到了,也註意到了惡鬼的動作,他掐住江應遠猛地轉身,嘴裏念著吳昭昭教過的咒語,另一只手擡起了劍。

“呃啊——!”

惡鬼撞到了江應遠身上,江酌洲的劍也傷到了惡鬼,但力道太大,兩人被撞得連退一大段距離,收勢不及,齊齊掉進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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