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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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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3 章

伏天三十四年秋末, 帝都鹹佑發生了幾件大事。

有喜有憂,但總體來說,喜大於憂。

第一件, 二十有四的老大難二皇子, 終於大婚了, 迎娶北境初家的二小姐為正妃。

大婚當日, 二皇子沒喝醉,他的母妃嫻妃娘娘喝醉了。喝醉後, 一時靠著哥哥平西王的肩頭哭,一時扯著親家郁眠叨叨。與坐親朋這才知道嫻妃娘娘“酒品” 有多不好。但細想, 又覺得是人之常情。

哪個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呢?

十月懷胎,到如今成婚組建自己的小家, 旁的母親付出多少,嫻妃這個天底下頂頂尊貴的女子一點未少。人大都如此, 付出得越多, 就越無法平常心。一朝圓滿,冷靜自持自然端不住。

第二日, 她和帝王受了二皇子和洛西的拜見後,兩個小的離開, 嫻妃向惠帝要了張和離的聖旨。

原話是:陛下,臣妾不後悔進宮走這一遭。但未來, 臣妾想為自己而活。在熟悉的環境中,有父母兄長陪伴,晴朗天騎馬射箭,下雨天去山間采只有家鄉才有的彩菌, 必要時,隨著哥哥披掛上陣, 保家衛國。

她說得非常細化,很明顯思量許久了,也充滿了期待。

帝王望著她笑,“去吧。希望下次再見時,你能像從前。” 明艷張揚,似光如風。

嫻妃很想對他說同樣的話,但她知道,宴知雪去了,他就再也回不到從前了。說了也是白說。

她改口道:“閔明雋,山高水長,我們有緣再見。”

話落時,她瀟灑轉身,闊步出了大殿。

哪知出去時,本來早該走遠的二皇子夫婦還立於殿外一側,瞧見她,連忙過了來,“母妃。”

嫻妃睇著自己傻兒子,“怎麽還在這?聽墻角?”

聞言,洛西不禁輕笑出聲。

二皇子卻是無語,大無語。

緩了會兒,才找回聲音。這一回,他竟沒纏著母親掰扯,正色道,“母妃,您未來去哪兒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嫻妃眉眼一挑,“重要的是什麽?”

二皇子:“重要的是您得帶著您的兒子和媳婦兒。”

洛西:“對,是這樣。”

夫妻兩個,一看就是商量好的。

嫻妃生生給氣笑了:“合著我是給自己生了個包袱,走哪兒都要帶著?閔延諭,需要為娘的提醒你嗎?你已經成婚了。”

二皇子:“成婚了也是媽媽的心肝寶貝。”

嫻妃:“......” 這兒子,真的傻得透透的。可若是她足夠誠實,她會承認,這一刻的自己是幸福歡喜的。回望過去,大半的快樂也都是這個傻兒子給的。

既是這般,就繼續帶著吧。

第二件,也同皇家有關。

在嫻妃忙著給自個兒的大皇子相看時,內廷禁衛奉旨捉拿四皇子,之後交移鹹佑衙府。人證物證俱全,案情脈絡清晰,秦煌當場宣判。

四皇子邀南部大儒孫為善入仕不成,惱羞成怒,對其與其家族連番施以惡行,手段殘忍,天良喪盡。依玄鉞律法,當判斬刑。

四皇子及其部眾收監侯斬,明年秋後行刑。之後,秦煌又當眾宣了一紙聖旨,是給在衙內聽審的受害人家屬孫行舟和孫柔香的。

孫家之難,因皇家而生。眼下真相大白於天下,按律法懲處之餘,陛下也想盡力給予孫家補償。

由皇家出資,在南部重建孫家大宅,由孫行舟親自處理。

門匾陛下親賜:【芒寒色正】

此聖旨一下,孫為善和孫家在經歷了種種磨難後,終於拿回了自己的清白與榮耀。雖說還要到來年秋,殺人者才能償命,但對於孫家兄妹而言,已是塵埃落定。

幾日後,洲試出結果。孫行舟以帝都考區第一的成績進入到來年二月,若是順利,三月他將首入皇城,既而入仕。

好消息連接傳來,沒落多年的大儒之家再度強勢揚名。孫行舟很是歡喜,連著擺了幾日酒宴,請來好友一齊慶祝,連帶著看秦墨初都順眼了許多。

某一次,在太子和未來太子妃都在場時,松口認了秦墨初的這個妹婿。也僅此一句,旁的他是一個字都沒多說,出於女方家長的矜持也是對秦墨初的信任。

那一刻,秦墨初笑得像個二楞子。

孫行舟看他這般,越發地安心。有道是相由心生,這般明朗由衷的笑,只有最純粹熱烈的愛意才能催生。

第三件,北狄興華君在冬至節前入了京。本來是計劃中的事兒,又是敗軍之將,來了也就來了,實在沒什麽值得說道的。哪知,興華君在與鹹佑簽訂了和平之約後,在晚間的招待宴席中舊事重提。為了表達的北狄的誠意,欲將長公主嫁入皇家,做太子側妃。

此間,因他的這般提議陷入到詭異的沈寂。於坐的大皇子和二皇子紛紛看向自家太子弟弟,一個眼神關切,一個幸災樂禍。幸災樂禍的那個自然是那個傻兄長二皇子。不僅如此,他還趁著眾人沒註意時,拉扯了自家太子弟弟,低聲向他,“你完了。”

延禮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二皇子:“瞪什麽瞪?招來爛桃花,看弟妹怎麽收拾你?”

這二皇子的背脊那是挺得相當的直,可那說話聲,一低再低,末了,直接聽不見了。他當然知道這樣很丟人,毫無做人兄長的威嚴,但他克制不住吶。

然而也就片刻,他就和自己和解了。只因他覺得換其他人,面對同他一般的境況,也受不住某人這冷嗖嗖的一瞥。

他不僅僅是太子,還是前“殺神”。那無上內力催生出的威壓,哪怕他未認真,一般人都扛不住。

那廂,太子已經望向興華君,不冷不熱地樣子。這也是他認知裏的極限了。就這興華君當年對夏夏所為,他現在沒剁了他全靠他祖上積德。

須臾後,低冷的,不帶一絲波瀾的聲音響徹此間。

“孤,不需要側妃。”

“孤只愛一人,也只願愛這一人。”

他讓所有人知曉,篤定表態,並不需要聲嘶力竭的嘶吼。冷淡地平鋪直敘亦可,似乎還更讓人信服。

興華君很是詫異,他理解不了。追古溯今,尋常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常態,更別說一個大國的儲君了。

沈默過後,他明顯還想再說些什麽,然,延禮對他的耐心也到盡頭了。

冷目睨他,警告的意味明晃晃。

別以為簽了和平之約就能永保太平了。北狄太不太平,他閔延禮說了算。

興華君只能悻悻閉嘴。暗裏,對惠帝心生羨慕。他有十幾個兒子,加起來可能都比不上閔延禮這位荔山正統。

惠帝看著吃了癟屁都不敢放一個的北狄君主,心中萬分舒坦。任他北狄再兇悍強壯又如何,還不是要向玄鉞低頭。

太子威名越盛,玄鉞就越安穩。

思緒竄動時,惠帝看向了荔山的方向。

孟大人,多謝了。

明雋辜負了您和父親的期望,希望我的孩子,能替你們達成心願。

......

第二天,太子就從接待興華君的日程中徹底消失了。晨早處理完政務,他又悄悄出宮了。當真應了秦墨初的那句話,“某人離了皇後娘娘都不知道怎麽行走了。”

再忙都好,他每日都要見她一面。也因為忙,他從宮門正經出去的時候並不多,可他渾然不在意。對他有影響力並且知曉他這般行徑的又齊齊失聲,這讓狼崽子越發的肆無忌憚了。久了,習慣成了自然,都不用特別思量。

去到的時候,嬌嬌人兒正在叩風園一角曬太陽。罕見地,沒有家人陪伴在旁。平日裏,不是初家兩位夫人就是三個哥哥。總會有人陪著她,生怕嬌嬌人兒悶著了。

延禮似往常一般,無聲無息地掠至她身邊坐定。

初夏凝向他時,他已經拎起了茶壺,拿了只空的杯,給自己斟了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初夏在院外休憩飲茶,茶杯都是成對的。他不止一次想,這就是姑娘為他備著的。細致地準備著,不管他來不來。

“太子爺,這是民女的茶。不問就上手,是何道理?” 茶杯送至嘴邊,還未飲上一口,初夏裹了冷的聲兒響起,

一口一個太子爺,一口一個民女......

延禮的手卡頓住,無著不落的懸於半空中,卻能夠真正做到紋絲不動。

他定定地睨了嬌嬌人兒片刻,將杯子放回桌面。茶水輕輕晃蕩,帶出了一縷縷漣漪,無聲鋪開。

“夏夏,可是對我有不滿意的地方?” 延禮略微思忖了一番,對自己何時惹惱了太子妃毫無頭緒,只能問了。

初夏倒也直接,以她慣有的輕柔語調,“聽說北狄興華君當眾提議將他的長公主許給殿下做側妃?民女自幼生活在北境,雖未見過這位長公主,卻也知道她是個難得的美人兒。”

“殿下,真的好福氣。”

延禮:“......” 到底哪個碎嘴的講的?沒費力,就有了結論,定是二皇子那個缺心眼的。等會兒回宮,就收拾他。

當下,專註嬌嬌人兒。

他放下茶杯,牽起了她的一只手,認真開口,“我已經當眾拒了他了。我告訴他,我只愛一人,也只願愛一人。”

若當年遇見的人不是初夏,他不會出藏龍山。

從一開始,他就是她手中的線,到今日,仍是。

“初夏,我們之間沒有別人。”

“你要對我有信心。”

記憶之中,今次好像是他第一次連名帶姓喚她。少了些依賴親昵,卻更加認真更加篤定。

初夏凝著他,稚氣又愛鬧別扭的少年終於長成了記憶中的帝王,矜貴萬分,影影綽綽間透著說一不二的強勢。短短幾載,天下因他大變,他自己亦同過去天壤之別,但有一件事一直沒變, 那就是,閔延禮一直在傾盡所有愛重初夏。

時間一息一息滑過,一刻,有風穿透過冬日暖陽撫過初夏的臉,她的發。

同時,似乎也將她心裏的那點醋意吹走了,她終於朝著延禮綻開笑容,“知道了。”

延禮頓時松了口氣,哪知也就片刻,他又聽初夏說,

“這原也不是有無信心的事兒?若今兒,是有人當眾求娶於我,某人怕是會發瘋。”

延禮:“......”

發瘋,可能還是輕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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