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獨發

以前和楚沂見面說話都是在外頭, 時間緊迫，長話短說。今兒?兩人在家裏，蕭秉承說得細了些。

“父皇很早之前就跟我說過就藩的事, 在朝中也提過，現在就等著我成?婚。若是顧及臉面?一些，大約不會太早, 能等個兩三個月，過了酷夏再說。若是不顧及臉面?, 想讓我早點?離京, 估計就會更早一點。借口端午之後天熱不好趕路, 新婚正好去轉轉看看, 不過看你我這麽早完婚的架勢，估計晚不了。”

蕭秉承也摸不準崇盛帝到底會說什?麽, “你到時聽著就是, 反正對我而言, 成?婚的是你我, 在哪裏都一樣。”

楚沂點?了點?頭, 在蕭秉承說之前她其實也想過這些, 其實留在盛京也沒用, 不傳位給蕭秉承，就算什?麽都不做, 也受猜忌。

況且蕭秉承說得也沒錯, 成?婚的是他們, 去哪兒?都一樣。

她對蕭秉承笑了笑, “我覺得也是如此?, 況且去封地還更自在一點?。”

蕭秉承又道：“我猜測封地不會離得太遠，更不會太貧苦, 應該算是個富貴閑散之地。”

哪怕蕭秉承現在心甘情願地去就藩，但崇盛帝得為?後?頭的繼位的兒?子作?打算，他得考慮得面?面?俱到，才能給譽王省事，否則就弄巧成?拙了。

太貧苦的封地怕蕭秉承心裏不願，怕他有反意，更怕外面?百姓說道議論。

太富貴的封地，又怕養大蕭秉承的野心。放到遠處估計也不放心，眼皮子底下又害怕，所以封地算不得太好也不會太差。

封地幾城，政事由地方官員處理，蕭秉承手裏沒有實權，只?受供奉。

這和早些年前的藩王不一樣，那時藩王理地方事，忠於朝廷，甚至能正大光明地招兵買馬。

既然蕭秉承都說到這兒?了，楚沂也想問一問，“那殿下去封地之後?，想做如何打算？你現在心裏可還想著那個位置？”

離了盛京，崇盛帝怕是不會把皇位傳給蕭秉承了。

他們不在盛京，新皇管不到，但楚國公府還在。

雖然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可盡管楚沂離京了，但只?要楚國公府的人還在這裏，她就不可能全然不管。

若是蕭秉承有反意，他是一人無外祖，無牽無掛的，可楚沂畢竟是楚國公府的女兒?，若是用楚國公府人威脅，蕭秉承不理，但楚沂不行。

律法言外嫁女兒?犯事不累及父母娘家，可急了誰說得準。嚴氏養育她，不回報就算了，還給府裏招惹禍事，楚沂心裏難安。

蕭秉承頓了頓道：“我想著先去封地，其他的事順其自然。要是真能做一輩子閑散人也沒什?麽不好，那也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事。但如果有人逼我太甚，我也不會逆來順受。不過你放心，我行事會謹慎，小心為?上，你不必擔心。”

楚沂點?了點?頭，朝著蕭秉承看去，“家中把我嫁給殿下，今日?我便把自己托付給殿下了，願殿下做事三思後?行。”

蕭秉承拉住楚沂的手，輕輕拍了拍，“你放心，有我一日?就有你一日?，我也是個惜命之人。盛京這邊有陸枕言，還有秦尚書在，楚國公官職閑散，倒也不會出什?麽事。”

楚沂的擔心蕭秉承明白。

楚沂笑了笑，“那多謝殿下。”

話說得差不多了，飯也快吃完了，楚沂不知不覺間吃了不少，看蕭秉承也吃了許多，看樣子真沒在宴席上吃什?麽，不是哄她吃飯的話術。

吃過飯，楚沂就去梳洗了，剛剛雖換了衣裳，可臉上還有脂粉，平日?不怎麽化妝，又待了一日?，身上還出了汗，感覺黏黏糊糊的。

梳洗沐浴，等收拾好，三刻鐘又過去了。

楚沂出來的時候看見?蕭秉承已經坐在了榻上，手裏捧著一本書，身上穿著就寢穿的中衣，因為?今兒?大婚，還是大紅色。

見?她出來看了一眼，又把視線收了回去。

楚沂對著留夏吩咐道：“今兒?就不用留人守夜了，讓夏蟬準備好明兒?的早膳。”

留夏應了聲是就退下了。

等人出去，楚沂又看了一眼蕭秉承，也不知是不是在燈旁，他臉上帶著些許的紅意。

蕭秉承是少年之姿，大抵在宮裏吃用不會被克扣，所以身量頗高。都說他相貌隨了麗妃，鳳眸劍眉，看著賞心悅目。

只?不過t?他在榻上倚靠紅色的靠枕，腿卻伸到了外面?，儼然榻太小不夠他躺。

看著就憋屈得慌。

許是楚沂在這兒?站得太久，蕭秉承擡眸道：“怎麽了，是不是要睡了，丫鬟不守夜，若是起夜你喊我就是。”

楚沂搖了搖頭，“沒別的事。只?是到了安置的時辰，殿下，今兒?咱們睡一張床上吧。”

楚沂這麽說還有一緣由，就是這床夠大。

這張床比她在府裏睡的床要大上許多，被子也有兩床。

紅色的紗帳綁著紅繩，在越朝，成?婚什?麽都是大紅色。

洞房到現在也好一會兒?了，足夠楚沂把屋裏的擺設用品看了個遍。

是盡心準備的，格局跟她閨房差不多，一間屋子分為?內室外室，中間用屏風相隔，內室私密些，一張拔步床，屏風旁邊擺著妝臺和櫃子。

外室有貴妃榻和羅漢床，榻前有張矮幾，靠在窗邊還有張漂亮的桌子，上面?的瓷瓶子裏插著大紅的月季花。

若蕭秉承睡在榻上，其實能算作?是兩人分睡了兩屋。

榻上憋屈，只?要不洞房，一起睡或是不一起睡，對楚沂來說也沒什?麽區別。不過是身邊多個人，要習慣兩日?。

蕭秉承楞了楞，沒想到楚沂想要說的是這個，他是沒睡過榻，本想湊活躺一晚上，明日?就去書房，既然楚沂提了，那更好。

蕭秉承就點?了點?頭道：“也好，你睡裏面?吧。”

睡在外面?方便下床，在越朝多是妻子睡外頭，夜裏可以端個水什?麽的。

蕭秉承說了睡外面?，楚沂就沒爭，爬上床先躺好，蕭秉承吹了燈才上來。

兩人躺在床上，中間隔了好大的地方，楚河漢界不過如此?。該說的話在吃飯的時候都說完了，但是臨睡之前，蕭秉承總覺得還得說點?什?麽。

蕭秉承看了楚沂一眼，有月光灑進來，又是紗帳，屋裏並不是伸手不見?五指，楚沂臉白中透粉，不施粉黛的樣子也好看。

“要起夜就喊我，怕黑嗎？不然留盞燈吧。”

楚沂搖了搖頭，“不怕，以前在府裏的時候，也是吹燈睡，以前有丫鬟，如今有你在，不怕的。”

蕭秉承點?了點?頭，點?完才意識到楚沂平躺著，沒往這邊看，他輕輕松了口氣?，“那睡吧，若是今日?認床睡不著，就叫我跟你說話。”

楚沂覺得蕭秉承有些緊張，兩人之間大約有幾分旖旎在，畢竟是夫妻，但因為?年紀小，相處下來更像兄妹。

“殿下睡不著也可喊我。”說完這句，楚沂就把眼睛閉上了。

她原以為?出府跟別人睡睡不著，但沒想到睡得很快，一個晚上好像都沒做什?麽夢，等一睜眼，天將亮。

夏日?天長，天亮得也早，這會兒?剛卯時二刻。

蕭秉承早就醒了，這會兒?正睜眼躺著，“還能再睡一會兒?，時辰還早。”

楚沂記著今兒?要進宮請安，就搖了搖頭，“起來梳妝吧，不是一會兒?還得進宮嗎，我們早了總比晚了強。”

本就被刁難，再因為?這個受罰，不值當的。

楚沂習慣把這種事做好。

兩人梳洗好又吃了飯，這就坐上馬車進宮了。

楚沂總共進宮一次，但還記著路，不算生疏。在宮裏行走，別亂看就是。

蕭秉承下車前還捏了捏楚沂的手，“這會兒?父皇應該還在上早朝，等他上完早朝，再給他請安不遲。我們先去給宮裏的兩位太妃請安，別處不用。”

宮中太妃總共三位，其中有一位是楚沂的姑奶奶，但如今搬去了行宮，所以只?要給兩位太妃請安。

楚沂提前準備好了禮物，進宮之後?行禮問安，上面?問什?麽她就答什?麽，只?陪著說了幾句話，坐了一會兒?就出來了。

蕭秉承並不受寵，跟這些太妃也沒什?麽交情，兩人對楚沂面?色和善還是看在楚沂是楚國公府的姑娘，二人跟楚太妃有往來才如此?。

到底是皇家兒?媳，給的賞賜不低。

給二人請過安後?，楚沂和蕭秉承又在養心殿外等了一會兒?，等崇盛帝下朝二人才進去。

崇盛帝剛下了朝，喝了一杯茶，等兩人跪下問安後?，讓李寶順給二人看座。

這是楚沂頭一回見?皇上，崇盛帝頭發花白，人不胖不瘦，神色嚴肅，容貌普通，在他身上，找不到蕭秉承的影子，也不知哪個皇子像他。

楚沂也不敢多看，行過禮之後?就微低著頭，安安靜靜坐著。

崇盛帝又喝了口水，喝完咳了一聲，他用帕子捂著嘴，但還是洩出幾聲隱忍的咳聲。

終於停下，他道：“你們不錯，新婚燕爾，如今朝中也沒什?麽事，你趁著機會，帶著王妃在京城或者是莊子轉轉，別總是悶在府裏。“

蕭秉承淡淡地應了聲是。

崇盛帝聲音有些啞，“明日?就是端午了，也是一家團聚的日?子。明兒?晚上一塊兒?進宮，也讓你王妃見?見?這些兄長們，一家人說說話，吃吃飯，沒什?麽過不去的。

都是一家兄弟，朕也是為?你們打算考慮，你們應該能明白朕的苦心。”

不等蕭秉承說什?麽，崇盛帝又道：“過了端午天就熱了，不宜出遠門?。封地已為?你選好，在盛京以南，允城、永城、宛城，總共三城。有知守在，不用你操太多心。”

楚沂低著頭，這是蕭秉承跟她說過的事，崇盛帝提她不覺得奇怪。

三城在盛京以南，允城最遠，一千三百裏開外，還靠海。宛城在江南一帶，富饒得很，離盛京也近，八百多裏。

單說封地，算是不錯的了。

蕭秉承也低著頭，“多謝父皇為?我打算。”

崇盛帝眼睛瞇了起來，“朕如今還能恍惚間想起你母妃來，當初她懷著你時就盼著你平安安康，如今也是遂了她的心願。”

楚沂聽著崇盛帝這些話，覺得荒唐可笑。

什?麽遂了麗妃的心願，分明是遂了自己的心願。難不成?哪個妃子願意自己兒?子當皇上，崇盛帝也一個個讓她們如願嗎。

到了今日?去封地已是板上釘釘，崇盛帝說這些無非是希望蕭秉承能心甘情願一點?兒?。

越朝總共三十幾城，這麽多皇子，封地三城也是不少了。

位置離盛京不算遠也不算近，地方官員，盡心盡力辦實事，不會讓蕭秉承插太多手。有封地無實權，有眼線盯著卻無進京自由，這是崇盛帝想到對於譽王最有利的地方了。

譽王並不差，至少比慶王黎王強，把江山交給他，崇盛帝也放心，不過在傳位之前，還是做好打算得好。

蕭秉承神色未變，卻聽從崇盛帝提起麗妃時，袖中的手攥緊。

他看向崇盛帝，眼裏有笑，他道：“還要多謝父王為?兒?臣考慮。”

崇盛帝淡淡道：“為?人父母就是如此?，日?後?你做了父親就明白了。時辰不早了，兩位太妃那兒?可曾去過？”

蕭秉承道：“已經去了。”

崇盛帝咳了一聲，“那就再去德妃宮裏給請個安。”

德妃是譽王的母親，自從陳王黎王相繼出事之後?，賢妃被賜死，惠妃不受寵，宮裏就是德妃理事。

蕭秉承應了聲是，然後?道：“若無其他事，兒?臣這就告退了。”

崇盛帝揮了揮手，忍不住又咳了一聲，“嗯，回去吧。”

楚沂跟著蕭秉承一塊兒?道：“兒?臣告退。”

崇盛帝又喝了口茶，楚沂二人從養心殿退了出去。

楚沂進宮帶了留夏雲夏兩個丫鬟，蕭秉承身邊兩個小廝，都遠遠跟著，聽不見?人說話，周圍無旁人，楚沂道：“殿下，德妃娘娘……”

蕭秉承知道楚沂想問什?麽，“德妃是八哥的母妃，如今主理六宮事。”

譽王的母妃，難怪。

楚沂不由想起前些日?子，譽王府的小公子不慎落水，沒救回來。不過皇家別的不多，娶的女子多，再有孩子是早晚的事兒?。

就剛剛來說，崇盛帝跟蕭秉承說話，一邊說幾句好話，說為?父親的不易，一邊壓著蕭秉承，可謂是恩威並施。

又暗指德妃是未來皇後?，只?需給她行禮。

楚沂對蕭秉承道：“德妃娘娘是女子，估計是和我說話，殿下到時在一旁聽著，有我在，我也能應付得來。”

楚沂希望和在崇盛帝面?前一樣，蕭秉承想護著她，她也想讓蕭秉承省些心。

就算為?難，還有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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