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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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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9 章

即使敷了脂粉, 霍夫人的臉色依然不太好看,細細的手腕瘦骨嶙峋,看得寧錦婳頻頻皺眉。

夫妻團聚, 應該高興才是,怎麽愁眉苦臉的?

當著這麽多人, 寧錦婳不好多問。等到了晌午時分, 其餘人陸陸續續告退,霍夫人被在外面候著的抱琴攔住, 請回坤寧宮。

“月娘,你究竟怎麽了?”

寧錦婳剛從內室換了一身輕快的薄衫出來, 不由分說上前抓起她的腕子,“來, 讓我瞧瞧。”

她還沒有適應皇後的生活,張口閉口的“我”。倒是霍夫人在她放手後退至一旁, 低眉垂首道:“皇後娘娘, 這不合規矩, 您折煞臣婦了。”

“別動!”

寧錦婳才不管尊卑規矩,指尖搭著她的手腕,臉色的神情逐漸凝重, “脈象虛浮,重按無根,這是元氣離散之兆!你病這麽重, 還要去北疆?”

“你不要命了?”

經過這麽多事, 寧錦婳逐漸修身養性,鮮少有這樣咄咄逼人的時候, 霍夫人是個軟和人,在她的逼問下, 只輕聲道:“娘娘,臣婦無礙。”

“無礙什麽無礙,你——氣死我了!”

寧錦婳的臉色越發陰沈,如今她也算個半吊子郎中,一下就看穿了月娘破敗的身子,只適合好好養著,根本受不了長途顛簸。

她問:“霍凜知道嗎?”

霍夫人低下頭,不言語。

寧錦婳要被她氣得心梗,葉清沅出海走了,她身邊只剩月娘一個知心人,怎能眼睜睜看她受欺負?半勸哄半威脅,終於弄清原委。

其實這事還和陸寒霄有一絲關系。

霍家世代忠君,忠的是齊氏君主,明眼人都知道這一出“禪位”是怎麽回事。霍老將軍誓死不認姓陸的皇帝,霍凜卻道:“齊帝年幼,主少而國疑,如今世道流離,百姓再經不起戰亂之苦。”

霍凜代表霍家軍認下新皇,霍老將軍怒極,抽起藤條教訓這個不忠不義不孝的逆子。誰料月娘不忍,以柔弱之軀為霍凜硬生生扛下一鞭。霍老將軍年輕時曾單騎闖敵營割下韃子的首級,那一鞭威力甚重,幾乎要了她半條命。

“這霍老將軍,虧我以前還敬重他,欺負一個女子算什麽英雄!”

寧錦婳為她憤憤不平,霍夫人輕聲解釋道:“是我……硬要撲上去,不是公爹的錯。”

霍家家風清正,不管是霍老將軍還是老夫人都未曾因為月娘的出身而看輕她,反而月娘兢兢業業伺候公婆,兩人待她十分親厚,老爺子那一鞭沒收住,如今還十分後悔。

“後悔有用嗎?唉……反正你身子這樣,一定要好好休養,不能跟著霍凜胡鬧,知道嗎?”

霍夫人苦笑一聲,“將軍特意求得恩典,我不能辜負將軍的一番心意。”

“命都沒了,要心意做什麽!”

寧錦婳睜大雙眸,急得脫口而出,“霍凜究竟有什麽好,把你迷昏了頭,命都不要了!”

當年寧錦婳跟霍凜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她最應該避嫌,尤其在人家正經妻子面前。她剛覺出不妥,話已出口,晚了。

她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月娘,你這麽好,霍凜根本不值得。”

“娘娘不必再勸。”

霍夫人哂笑道,“您與陛下鶼鰈十年,應該最清楚,這夫妻之間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哪有什麽值得不值得?”

她幹瘦的手反握寧錦婳的手腕,“我願意,就夠了。”

寧錦婳張了張嘴,滿腔的話堵在喉嚨裏,說不出來,

人家夫妻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她這個外人能說什麽?寧錦婳把人留到日暮西沈,嘴皮子快磨破了,霍夫人只是低頭賠笑,不應聲。

外頭宮女稟報聖上駕臨坤寧宮用晚膳,霍夫人借著機會起身告辭,寧錦婳不好再留她,等陸寒霄過來,見她心事重重,問道:“怎麽?”

他上前執起她的手,“奴才們惹你生氣了?”

他銳利的眼神掃視一周,嚇得內殿的丫鬟太監統統伏身跪下,戰戰兢兢不敢言,寧錦婳道;“你們都下去。”

見四下無人,她輕嘆一口氣,把事情娓娓道來。

陸寒霄對旁人的恩怨情仇不感興趣,他脫下龍袍,凈手,和在王府時一樣自然,挽起袖子給寧錦婳盛了一勺熱湯。

“不急,先墊墊肚子。”

寧錦婳睜大雙眸,“火燒眉毛了,我如何吃的下去!”

陸寒霄微微一笑,“人家夫妻間的事,外人怎能窺見全貌,況且……”他意味深長道:“霍凜並非對其夫人無情,只是一葉障目,自己不開竅罷了。”

寧錦婳根本不信,“胡說!霍凜根本不喜歡月娘,他……”

“他喜歡婳婳,對麽?”

陸寒霄輕飄飄接過話,魚湯散出的熱氣氤氳棱角分明的臉龐,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夾了一塊魚肉到她碗裏,平靜道:“放心,朕胸襟廣闊,不跟你翻舊賬。”

他說話時臉上帶笑,眼中卻並無笑意,寧錦婳低著頭心中惴惴不安。這時候她才恍然意識到身旁男人的身份變了,他是一國之君,伴君如伴虎,兩人是夫妻,也是……君臣。

“吃。”

寧錦婳咬著唇,賭氣般地低頭扒飯,偏偏不動陸寒霄夾的魚肉,這頓飯吃得沒滋味,等晚上熄燈入睡,寧錦婳睜大眼睛,盯著床頂烏漆嘛黑的帷帳。

倏然,一雙有力的臂膀伸過來,撕扯她薄薄的寢衣。

“既然不困,那就來伺候朕。”

昨夜兩人顛鸞倒鳳,陸寒霄體諒她辛苦,今晚只是想單純抱抱她。結果她先用霍凜戳他肺管子,後又賭氣不理人,現在覺也不睡了!十年過去,還惦記著老情人吶?

什麽胸襟廣闊,都是屁話。陸寒霄睚眥必報,心小的跟針尖兒似的。兩人成婚以來,他自詡潔身自好,身邊連個好顏色的丫頭都不曾留過,她呢?霍凜、梵瑯……一天天不安於室地招蜂引蝶,知不知道什麽叫婦道?

陸寒霄初登基,王朝百廢待興,這個皇帝當的不容易。當初一文不名的世子還能套上麻袋把霍小將軍揍一頓,如今反而處處對霍凜以禮相待,他心中陰郁,不免帶上遷怒的情緒。

寧錦婳心裏也委屈,她要是對霍將軍有什麽,如今還有他什麽事?他陰晴不定的,讓她害怕。

這一晚的性.事很痛苦,對兩人都很痛苦,陸寒霄帶著懲戒的意味,自然不會多憐香惜玉,寧錦婳心裏憋著一口氣,寧死不求饒,讓陸寒霄越發火大,下手更狠。男人女人體力的差異,寧錦婳最後疼得昏厥過去,小臉兒上淚痕一片。

……

帝後不和,讓坤寧宮上下不安,恨不得踮著腳尖走路,生怕觸怒裏面那位嬌貴的主子。

寧錦婳一整天沒出有殿門,誰都不見,只留抱琴在身邊伺候。斜陽的餘暉照在宮柱上,拉出長長的影子,抱琴端著托盤出來,被抱月一把拉過去。

“抱琴姐姐,主兒怎麽樣了?”

“要尊稱皇後娘娘。”

抱琴糾正抱月的稱呼,正色道:“今時不同往日,你我在外代表娘娘的臉面,千萬不可大意。”

抱月拉著她的衣袖,“我一時情急忘了嘛,你快說娘娘如何了,我進去看看她。”

“別去。”

抱琴諱莫如深地搖搖頭,她知道寧錦婳為什麽單獨留她,她穩重、嘴嚴,若是讓抱月這丫頭進去,還不得哭死。

聖上這回實在過分了!娘娘與他結發十年,育有二子一女,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怎能受那般折辱?

抱月急道:“那姐姐把我熱的牛乳給娘娘送進去吧,好歹吃點兒東西。”

抱琴斜睨她一眼,“撤了。近日什麽牛乳羊乳,魚湯白粥,統統不許上桌。”

“啊?”抱月苦著臉道:“燕窩也不行嗎?主兒究竟怎麽了,抱琴姐姐你快跟我說,我害怕。”

“害怕就閉嘴。”

抱琴想起主子破皮的嘴角,心知她那麽要面子,死也不願讓人知道,便道:“送些好克化的茶點過來,放下就走,不許進內殿。”

抱月還想看一眼主子,一下被打消念頭,蔫兒吧唧地離開。坤寧宮愁雲慘淡,陸寒霄那邊同樣嚴霜相逼。

金碧輝煌的禦書房裏,因為西北軍費開支,皇帝臉色陰沈,戶部尚書已經五十高齡,顫巍巍跪在階下,額頭緊緊貼著地面,冷汗濕透官袍。

這時內監總管過來,朝著皇帝耳語幾句。皇帝若有若無地瞟了眼霍凜,冷笑道:t“不吃也罷,吩咐下去,不準給坤寧宮送膳食,哪怕一粒米、一口水。”

“這……”

總管是個機靈人,那麽隆重的封後典禮,任誰都看得出帝王對皇後娘娘的愛重,這才幾日,忽然變天了?

他小心翼翼地躬身確認,“聖上,您的意思是?”

“聽不懂人話就滾!”

皇帝眸光冷然,加了一句,“沒有宮人看主子餓肚子的道理,傳朕旨意,闔宮上下,陪皇後一同斷食。”

一朝化龍,陸寒霄骨子的強硬專橫展露無疑,他這回打定主意掰正她這壞毛病,省得動不動拿絕食威脅他。

皇帝向來情緒不外露,今日臉色肉眼可見的陰鷙。議事後,諸位年逾古稀的大臣跑的飛快,只剩下霍凜垂首而立,遲遲不肯離開。

習武之人耳聰目明,他方才聽到“皇後”、“坤寧宮”的字眼,心道:他不是很喜歡她嗎?為何舍得那麽待她?

寧錦婳對於他,是年少時的一場綺夢,是他夢中不可觸碰的皎白月光,直到霍將軍一鞭子,膽小懦弱的妻子不顧一切撲向他,滿地的血,他方知何謂心痛。

她養病的這段日子,府裏亂成一團,有時連口熱乎飯都吃不上,霍凜又氣又怒,心中又不自覺浮起一股愧疚。她把這個家照顧得很好,她是個好妻子,好主母,好兒媳,甚至妾室都對她敬服。

是他不好,薄待了發妻。

帝後鶼鰈十年,他們也成婚十年了,霍凜心中已經徹底放下了那個海棠花叢中的少女,憐取眼前人。

可是驟然聽到她過的不好,他依然忍不住為她擔憂。無關情愛,只因他是個君子。

他猶豫片刻,說道:“蒙聖上恩典,臣不日即將攜妻遠赴北疆。”

他是個男人,明白男人對自己女人的獨占欲,先聲奪人,隱晦表達自己意思。

霍凜是個君子,陸寒霄不是。

他上下打量他一眼,嗤笑道:“霍卿,有話直說。”

霍凜站如松柏,沈聲道:“聖上與娘娘相識於寒微,少年結發,更應當愛重娘娘。”

陸寒霄看著他,表情一言難盡。不明白霍將軍把自己結發妻子快弄死了,哪兒來的臉皮教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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