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但凡有點兒家底的人家，都是弄一桌子眼花繚亂的菜，又是拍照又是炫耀的，他都不記得，多少年沒有這樣像個普通人一樣坐著吃頓餃子了。

印象裏，他的老母親還在世的時候，會這樣包了餃子，熱熱鬧鬧的坐在一起守歲。

只是，那個時候他們都還小。

“太公，你放心吧，吃了我的餃子，就會如願以償，明年肯定會有人包餃子給你吃的，別哭哦。”

小魚兒爬起來拍了拍裴老爺子的胳膊，笨拙的幫他擦著眼淚。

“嗯，謝謝小魚兒，小魚兒是個小天使，太公謝謝你。”

察覺到自己的失態，裴老爺子抹了把眼角，開始吃餃子。

等他咬開了小魚兒的餃子，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兒子剛剛，叫了他？

“清秋，你剛剛，剛剛……”剛剛控制住的眼淚，再次不受控制的掉下來，裴老爺子覺得，今天他可能真的用掉了這一年的好運了。

要知道，自從當初裴清秋跟江月琴在一起、兩個人一起去了海城後，他就再也沒有叫過自己一句，這麽多年，他以為，這輩子都聽不到他的這聲爸了。

“快吃吧，餃子要涼了。”裴清秋表情有些別扭的說了一句，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好，吃，吃餃子，吃餃子好……”老懷欣慰的裴老爺子跟著裴清秋他們，過了一個這麽多年來最舒心的除夕夜。

飯後，一家人坐了一會兒，看著佑左左一個接一個的打哈欠，眼淚都出來了，裴老爺子終於不舍的提出了告辭。

“老爺子今天晚上很高興？”車上，負責給裴老爺子開車的老管家，看著裴老爺子那壓都壓不下去的唇角問。

“嗯，我真的老了啊，老郭，你不知道，我今天，實在是太高興了，太高興了！”

一邊說，一邊拍著身下的皮質坐墊，老爺子的好心情可見一斑。

“三爺原諒您了？”老管家比裴老爺子小不了幾歲，是看著他們父子決裂的，也了解裴老爺子，知道他心裏最大的心結是什麽。

“是啊，老三今晚叫我爸了，哎，現在看來，還是老三眼光高啊，我親自做主挑選的這幾個，說是門當戶對，卻沒有一個比江家那丫頭好的，就連後輩，也是一樣。”

他就算不想承認也沒辦法，這是事實。

“老爺不用想太多，三爺總歸是您的親兒子，父子哪有什麽仇恨，不過是之前三爺在海城，不方便罷了。”

管家一邊開車，一邊替他寬心。

“哎，俗話說得好，龍生龍鳳生鳳，現在看來，可不就是這個理兒嗎？你是不知道逸曜的那個小丫頭，哎吆，那孩子，心疼人……”

裴老爺子說著，將今天在裴家那邊的事情慢慢的講給自己的老夥計聽。

“老爺，老宅那邊……明天三爺他們過來，不會有事兒吧？”

老爺子說的口幹舌燥，才意猶未盡的停了下來，老管家這才不放心的問他。

“能有什麽事兒？都是背地裏嚷嚷的，哪個敢當面兒出個聲音渣渣？這個事情不用我們操心，逸曜自己能處理，你倒是快幫我想想，明天給孩子拿什麽合適？”

“我記得老夫人當初有一套赤金鑲紅寶石的頭面……”管家說到一半就不說了。

那個東西好是好，就怕太貴重了，老爺子舍不得。

“那個還是算了，司徒家那老棒槌，送了一箱子幾千萬的首飾，我再送就是自討苦吃，還不如想一些新奇物件兒。”

跟管家考慮的不一樣，司徒老爺子送的首飾，他今天是親眼見了的，那些東西，太多了，他沒有那個魄力。

裴家跟司徒家不一樣，人太多了，每個孩子出生，他都要送一兩樣東西表示一下，久而久之，他手裏的那些好東西都快被掏空了。

“新奇物件兒？這個還真不好說，我之前聽四爺給孫子買了什麽智能機器人，說是能教孩子學英語的，看著還不錯。”

“那不用，小魚兒英語可好了，完全不像個四五歲的娃娃，那個用不到。”

說這話的時候，裴老爺子隱隱有些驕傲流露出來，管家看著他得意的表情，抿了抿嘴，沒多說。

“不如，我把手裏的股份給那孩子分幾個點？送別的，我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起來。”

“吱——”管家一激動，差點撞上前面的車，還好他情急之下一腳將剎車踩到底了。

“怎麽回事？”被撞得一陣暈頭轉向的裴老爺子，皺著眉頭看著自己相伴多年的老夥計。

他不是這麽分不清輕重的人，怎麽會差點撞車了呢？

“老爺，小小姐還太小了，你貿然送股份，恐怕會引起其他少爺小姐的不滿，到時候，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管家檢查了一下，見裴老爺子沒什麽事兒，才將車開到了路邊，擰著身子一臉嚴肅的勸說。

“你這麽一說，好像確實不妥。”裴老爺子點點頭，腦海裏急劇翻飛，尋思著該給小魚兒送什麽合適。

“不如，老爺給小小姐立個戶頭？現在不是都講究前期投資嗎？老爺可以給小小姐攢嫁妝錢……”

“對啊，我剛剛怎麽沒想到，清秋他們給孩子辦了一個理財基金，我可以直接把錢投進去，以後等孩子長大了，也能存一份像樣兒的嫁妝了。”

裴老爺子如夢初醒，當即決定就這麽辦。

“就是，就是。”聽老爺子打消了送股份的念頭，管家才松了口氣。

若真的送股份，指不定裴家就要亂套了。

裴家那些亂七八糟的旁系，平日裏不見得來一回，哪回來了不是順一身油水再走的？

老爺子真送了股份，不定有多少人眼紅呢，到時候有人腦子進水，得罪了八少奶奶，煩心的還是老爺子。

裴老爺子這邊糾結，司徒家，司徒老爺子同樣糾結。

這該送的都送了，他手裏剩下的東西，是給老二的，做太公要一碗水端平啊，那麽，問題來了，這小魚兒回京的第一個春節，他該送什麽好呢？

“爸，你是哪裏不舒服嗎？”陳淑芬忙完別的，出來就看到坐在客廳裏愁眉不展、唉聲嘆氣的老爺子，不由得擔心。

這段時間，因為老爺子對左左的態度，青哥和老爺子之間的關系也融洽了不少，這時候老爺子不舒服，青哥肯定要擔心啊。

“我沒事……等等，你準備了什麽？我是說，明天小魚兒過來，你都準備好了嗎？”

原本搖頭的司徒老爺子，突然盯著陳淑芬問到。

他這個兒媳婦，是個有能力的，這種事情，她一向處理得當，讓人挑不出錯誤來。

“這個，我剛剛還跟青哥商量呢，小魚兒那裏什麽都不缺，這個問題實在是讓人沒方向。”

一提到這個問題連陳淑芬也是一腦門的官司。

最主要的是，他們家以前也沒孩子需要給壓歲錢啥的，就一個東方靜怡，基本都是直接送支票的，什麽時候煩過這個心了。

“……”所以，這個辦事穩妥的兒媳婦兒也沒用了？

“不行我問問小張，看看今天他們去裴家那邊送了什麽，咱們陪著別比裴家差了就行。”

很快，陳淑芬機智的想到一個問題。

“怎麽能陪著裴家就行了？咱們肯定要比裴家好！裴家那是離了心的，能跟我們家比嗎？”老爺子不樂意了。

“是是是，肯定要比裴家好，比裴家貴重。”她還能說什麽？

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可不就是現在這樣嗎？

只是，老爺子可能忘了，他也曾經在離了心的那個行列裏。

不過，作為孝順的兒媳婦，陳淑芬是不會去揭司徒老爺子的傷疤的。

“這裴老爺子這麽摳的嗎？”很快，打電話問小張探聽了情報的陳淑芬嘀咕。

“怎麽了？是不是那老棒槌太寒酸了？”

一直支著耳朵聽著的司徒老爺子很快一臉鄙夷的詢問，仿佛，裴老爺子就在他跟前、能看得到他的鄙夷一樣。

“不是，今天左左他們沒有回裴家老宅，倒是裴老爺子去了新房子裏，給小魚兒包了個6666的現金紅包。”

這主動來，和裴逸曜他們回去，意義可不一樣。

“哼，這老東西，是越來越糊塗了！”司徒老爺子背著手，原地轉了一圈兒，還是沒確定下來。

“明天左左他們肯定要先去裴家老宅那邊，照今天這架勢，裴老爺子肯定還有準備，到時候小張說了以後，我們再準備也不遲。”

反正，從那邊過來也得差不多兩個小時，足夠他們準備了。

“嗯。”不情不願的嗯了一聲，司徒老爺子這才打了個哈欠，踱著步子回了房間。

就像陳淑芬預料的那樣，第二天一早，裴家一家五口人，分了兩輛車去了裴家老宅。

原本還頗有微詞的旁支親戚，昨天被裴老爺子敲打了一番，今天再看著佑左左即將臨產的肚子，都默默的閉了嘴。

其實，說是拜年，不過就是為了壓歲錢，尤其是那些旁支家的，不管多大的孩子，都帶了過來。

“小魚兒，過來太公這裏。”小魚兒一進去，老爺子就自覺關系親密的招手，叫了小魚兒過去。

“太公，新年快樂哦，今年一定有人給你包餃子的。”

小魚兒中規中矩的趴在地上給老爺子磕了個頭，拿了老爺子的紅包，裝進自己的小背包裏拍了拍，這才爬上老爺子的腿，安穩的坐在那裏。

看著其他幾個小孩子不是吃的滿臉渣，就是口水鼻涕眼淚三合一，頓時就失去了跟小朋友玩兒的興致。

原本只是拜年，老爺子派紅包，大家討個吉利，結果，卻因為老爺子一直抱著小魚兒而著了別人的眼。

“你再不放手我打你了！”開飯前，一個角落裏，小魚兒看著面前一邊兒攥著她紅包的小包子，氣惱不已。

這是太公給她的紅包，這小包子憑什麽搶？

“這是我的。”小包子是個男孩兒，看起來比小魚兒高了不少，惡趣味的比劃了一下兩個人的高度，得意的看著小魚兒。

“我的！”咬咬牙，小魚兒腮幫子都鼓起來了。

“我都說了，這是我的！”小包子不耐煩的主動伸手推了小魚兒一把。

原本以為，小魚兒一定會被他推到，紅包落到他手裏，他跑了就沒事了。

結果，預想中的事情都沒有發生，卻惹怒了這個精致的小堂妹。

“你這個討厭鬼，我讓你搶我東西，我讓你搶我東西！”

小魚兒是真的生氣了，肉乎乎的小拳頭，一拳一拳的落在對方的身上。

“媽媽，救我，哇嗚，媽媽救我！”

小包子沒想到看著嬌嬌柔柔的小姑娘竟然會動手，而且，力氣還這麽大，打在他身上生疼。

他好疼啊，媽媽救命。

“你幹什麽？！”很快，大人跑過來，一把拽開小魚兒，小魚兒的手裏，還僅僅攥著那個紅包。

也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小包子明明被小魚兒揍了一頓，竟然也沒有松開手裏的紅包。

兩個孩子就這樣，隔著一步之遙，一人一邊，抓著紅包僵持著。

“你這孩子，松手，松手！外面養大的就是外面養大的，一點規矩都沒有！”

剛剛及時跑過來解救了小包子的年輕女人，掰著小魚兒的手，結果小魚兒偏偏不撒手，不由得氣結。

“這位嫂子，你這話是不是有些過了，你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嗎？我的孩子怎麽樣，不需要你來評論！”

佑左左不過是去喝了杯水的功夫，小魚兒就被欺負了，這才是他們第一次回來過年，佑左左自然不可能善罷甘休。

“我怎麽就不能說了，你們不能這樣欺負人，你們有權有勢怎麽了，還讓不讓人活了？這小丫頭被你們教壞了，搶我家孩子的紅包也就算了，還打人，你看看我家兒子被打成什麽樣兒了？”

沒想到佑左左會回來的這麽快，對方楞了一下，硬著頭皮往下說。

“小魚兒，別害怕，媽媽在這裏，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可以告訴媽媽嗎？”

佑左左冷冷的看了那個女人一眼，費力的躬下身子，摸了摸小魚兒的頭問她。

今天是大年初一，裴家分了好幾個場子，男人一堆，女人一堆，年老的一堆，年輕的一對，所以，佑左左這邊正好就她一個人。

但是，不管幾個人，她都沒有讓小魚兒受委屈的道理。

“這還有什麽好說的，就是你們家這孩子先動手的，你看看我兒子都被打成成什麽了？”

那女人見佑左左不理她，只是問小魚兒，有種佑左左不將她放在眼裏的尷尬，接著嚷嚷。

“你閉嘴，你是當事人嗎？兩個孩子發生了矛盾，你不想著去好好引導，就在這裏搬弄是非，你是不是以為自己很偉大？”

“我的小魚兒從來沒有主動傷過人，你兒子做了什麽才讓小魚兒動手的？還有，比小魚兒高出這麽多，被一個小妹妹打，那不是他可以引以為傲的資本，如果你繼續胡攪蠻纏，我們就去醫院驗傷，看看我女兒到底把你兒子打成什麽樣兒了！”

第一次回老宅過年，小魚兒就被人欺負，佑左左這會兒心疼又惱怒，最重要的是，小魚兒眼眶都紅了。

“媽媽，你不要生氣，不要生氣了，他要我給他一個就是了。”小手輕輕的撫摸著佑左左的胳膊，小魚兒憋著眼淚安慰。

“乖，寶貝，告訴媽媽，剛剛發生了什麽事情？嗯？媽媽在這裏，就算這裏是老宅，也不是什麽東西都能爬我們頭上撒野的，乖，告訴媽媽發生了什麽事情。”

第一次，佑左左對裴家老宅的人如此厭惡。

就算之前裴老爺子看她不順眼，她都沒這麽難受過。

這些人，真的當她是軟包子是不是，竟然這樣明目張膽的欺負她的寶貝。

“怎麽回事？”被幾個兒子孝敬了一會兒，裴老爺子忍不住往這邊來尋找小魚兒。

這孩子，是那個家裏的關鍵，只要小魚兒跟自己親近了，老三兩口子，和這兩個小的，肯定會好好兒的。

更何況，他也是真的很喜歡嬌嬌軟軟又貼心的小魚兒。

只是，一過來就看到這兩張對質的情況，而且，小魚兒竟然哭了？

“太公，他搶你給我的紅包，我不給他他就動手推我，爺爺說了，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再四，若是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負，就要讓他知道你的厲害！”

抹了一把眼淚，小魚兒撒開手，指著小包子說到。

“這是我的！”終於如願以償的拿到了紅包，小包子高興壞了，瞪著小魚兒反駁。

“爺爺，我知道很多人對我們有意見，可今天是大過年的第一天，兩個孩子鬧鬧也就算了，小魚兒就當做妹妹的給堂哥個紅包了，可這老十家的直接摻和進來，直接拽小魚兒是什麽意思，欺負我們沒人是不是？有意見可以直接說，現在當著老爺子的面兒說！”

這時候，佑左左也終於將那個女人對上號了，裴老十媳婦兒，也是裴家嫡系。

只是，不管對方是誰，都不能隨意的欺負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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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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