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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繪走出用飯的地方, 迅速轉入小巷,曲曲折折的小巷深處,男子身子懶懶散散地靠在墻上, 聽見腳步聲,他睜眼, 對上來者的視線。

宋悉伸了個懶腰,向桑繪笑著問道:“我演得還行吧?”

桑繪眉眼彎彎, 毫不吝嗇地誇讚道。

“非常好。”

“那可不。”宋悉頗為得意, 他直起身子,朝桑繪靠近,他站定在桑繪面前,對著桑繪上下打量了一番,嘖嘖稱奇。

“你聯系我的時候, 我還以為是誰假冒的,沒想到啊, 你居然還真活著出來了。”

桑繪笑:“怎麽, 看到我還活著,你似乎不是很滿意啊?”

宋悉無奈嘆息。

“是啊,原本以為自己已經脫離控制了。”

桑繪莞爾,擡眸朝他身後看去:“謝共秋呢?”

“陪師兄買東西去了。”

謝共秋當年帶著柳何人出了空潭, 很快便遇到了脫離鑒靈院的宋悉。

“見到桑霽了?”

“嗯。”

宋悉輕笑,語氣破為感慨:“桑霽現在可是如日中天,連孤雲那群老家夥都不敢得罪,也不知是何等修為?”

桑繪從善接話:“源境。”

宋悉一楞,瞳孔隱有震驚:“源境?他如今不過……”

不過百歲的源境修士, 前所未有。

“不對,若他是源境, 這麽多年,不會一點風聲都沒有。”

桑繪從他身側走過:“聰明人,壓著修為了。”

“啊?”宋悉更為不明,“為什麽啊?”

“誰知道呢?”桑繪道,“只要他不妨礙我的計劃,隨他去吧。”

宋悉嘴唇翕動著卻說不出一句話來,他嘆了口氣,跟上桑繪。

“那你到底是要做什麽?”

桑繪沒回他,反而問道:“東西帶來了嗎?”

宋悉手擡起,掌心浮現一枚鑰匙,他將鑰匙遞給桑繪。

“鑒靈院藏書閣的鑰匙,你當年離開前讓我私刻一把,被發現了,還好我用師尊的事糊弄過去了,執法堂罰我去思過崖,待了沒多久,就聽說謝共秋帶著我師兄一起叛逃了。”

宋悉嘟嘟囔囔說著,冰涼的鑰匙落在桑繪手心,桑繪斂下眸子,宋悉望著她,頓了頓,隨即笑了聲。

“這麽多年我可是一直隨身攜帶,想著萬一那天你死灰覆燃找我要,我沒有,嘖,還好你還活著,不然可就白費我這一番辛苦了。”

桑繪手心合實,冰涼的觸感隨即消散在手中,她擡眸,彎起眉眼,目光明亮。

宋悉莫名嘆息,他也是後來這麽多年才明白,掌控他的,從來不是桑霽,當年初見明明那麽小那麽乖,怎得那麽會算計……

背地裏一肚子壞水。

但……宋悉思付許久,還是轉為一笑,他垂眸,眸色覆雜,語氣溫和。

“桑繪,歡迎回來。”

桑繪不語,她笑著轉身,擡步向前走去,嬌小的身影逐漸沒入昏暗,宋悉斂眸,身後,腳步聲響起。他回頭看去。

“宋悉,桑繪來了嗎?”

柳何人跟著謝共秋滿眼激動:“繪繪妹妹來了嗎?”

宋悉下意識向昏暗的巷深處看去,接著輕“嗯”了聲。

“來了。”

一月前,接到桑繪的傳信,宋悉帶著兩人從撫桑趕來了須屹,並在無荒城暫租了間房。

桑繪引動火靈,火光搖曳,照得屋內恍如白晝,桑繪隨意挑了個座位坐下,謝共秋坐在她對面,眉宇隱隱透露著關心。

“當年空潭發生波亂,我無奈只得帶著何人先一步離開,後來遇到丹卿,卻發現她身邊並無你在,問她發生了什麽,她也不回,你們當年在空潭到底發生了什麽?怎麽這麽多年都不回來?”

桑繪沒有直接回答她,反而自顧自起身倒了杯水,熱水在杯中翻湧,霧氣氤氳,謝共秋望著桑繪,眉宇卻忽地呈現出怔然,此刻,少女的容貌竟與故人不合時宜地重疊。

“我聽說,謝姐姐原是撫桑山院的弟子,與井宿師出同門。”

提起撫桑山院,提起井宿,謝共秋的臉色顯然變得不自然,她下意識躲開桑繪的視線。

桑繪淡淡擡眸,笑著瞥了眼她,斂眸,霧氣湧上眼眸,將視線模糊。

“你與同門師兄在空潭爭奪龍骨,卻不料它竟落在了微生昭的手中,而後,那位師兄身亡……”

空潭基於林老和林丹卿記憶而創造念,即便某些節點因為桑繪的出現發生改變,但大體上不會發生太大詫異。

例如微生昭的確帶走了龍骨,例如謝共秋的確有位師兄死在了那裏……

謝共秋起初眉頭緊蹙,瞳孔顫抖,似是因桑繪知道這件事表現得格外震驚,可她定睛看著桑繪,沈了片刻後,她似是明白了什麽,闔眸點頭,無聲嘆出一口氣。

“你在空潭看到了?”

桑繪笑:“一部分。”

謝共秋沈默許久,才嘆出一口氣繼續道:“我原以為在不會聽到她的名字了。”

微生昭。

謝共秋還未出師前,曾也是撫桑山院數一數二的天之驕子,師尊名下三位弟子,她是最小的那個,當時所有人都說他們是撫桑的眾望所歸。

那時的謝共秋一心只有修行,性子是公認的冷漠。

後來,師尊為她們安排了一個任務。

奪龍骨殺微生。

井宿因在閉關,並未和他們同行。

謝共秋原以為這任務十拿九穩,師兄也這樣以為的,可誰也沒想到,微生昭早與空潭契約,代替龍骨,與其融合。

空潭一行,兇險並不只在微生昭,還有處處埋伏的野獸,而師兄在一次戰鬥時,竟將受傷的謝共秋丟下,還好謝共秋運氣不錯,尋了處山洞,勉強才野獸的口中活了下來,只是長時間未能得到醫治,最終還是瀕死昏迷。

微生昭與空潭融合,知曉她的處境,沒過多久,她便被微生昭救了下來,微生昭沒有殺她,甚至還耗費心神盡心搭救,對她這個原抱著殺她念頭的人溫柔憐愛,處處關懷。

也是在這段時間,謝共秋性格受其影響發生改變。

她向萬物皆慈悲。

微生昭,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只可惜……好人多半不長命。

“她有和你說過關於龍骨,關於……她一雙兒女的事情嗎?”

謝共秋緬懷的神色倏然一變,她心頭猛地一跳,訝然擡頭,恰好對上桑繪那雙漆黑幽深的眸子。

“你……”謝共秋情不自禁喃喃出聲,但很快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可目光依舊黏在桑繪身上,“她和我的話中,關於她自己的,並不多,但她也有幾次提到過她的兒女。”

“空潭深層中,她有提及,微生氏拿走了她女兒的骨,為了續命,她才不遠萬裏到空潭取龍骨。”說著,桑繪緩緩擡眸,彎起的眉宇剎那間與謝共秋對上,謝共秋輕笑一聲,語氣溫和卻也堅定,她擡手,謹慎地在四周施加了一個結界。

“的確,龍骨在微生雀身上。”謝共秋繼續道,“當年微生昭意識徹底消散,我趕去尋找微生雀,但意外的是,我尋遍各洲,都沒能找到微生昭口中的那位好友常終圩,更沒找到托付在常終圩身邊的微生雀。”

這是自然,常終圩不過是編號143暫時停留時所用的身份,一旦脫離此方世界,自然誰也沒法尋覓她的蹤跡。

不過,桑繪還是很奇怪。

當時在143的系統空間,她問的那些問題,143給的答案無外乎“因為你是桑繪”。

“桑繪”……究竟是什麽意思呢?

桑繪斂眸思付著,擡手又往杯中添了些許水,熱氣蔓延在指腹,她睫羽不經意顫動,讓謝共秋忍不住再次想起微生昭,她不經開口問道。

“你為何會在撫桑山?”

桑繪頭也沒擡,她從思緒中抽離,含笑道。

“好問題,我也在找答案。”

謝共秋抿唇,眼神瞬息變化,她驟然起身走到桑繪身側,俯身看著桑繪,目光明亮,壓低嗓音。

“你……是為了當年的事嗎?”

桑繪借著喝茶的動作不動聲色地挑了下眉,默不作聲。

可也正是這番默不作聲,讓謝共秋肯定了自己的推測,她眉宇隱隱帶愁,語氣都不免帶上了幾分焦急。

“你父母的死不是小事,一切都是陰謀,你一個人絕對不行的!”謝共秋說著情緒激動起來,握住桑繪的手,“我隱藏在孤雲這麽多年,都沒做到,你才多大啊!她只有你這一個孩子,我絕對不能眼睜睜看你送死!”

桑繪眸子清澈,猶如一眼清泉,倒映出謝共秋所有的情緒起伏,桑繪輕輕勾起唇角,卻是道。

“她不是還有一子嗎?怎麽會只剩我呢?”桑繪平靜地笑道,“您當年究竟為何會突然決定離開鑒靈院?離開孤雲?”

謝共秋手指不自覺縮回,她自然也發現自己言語間的失誤,只是她沒能想到,桑繪會這麽快抓住她的失誤並進行反問。

這個孩子,是和微生昭截然相反的存在。

桑繪眨眼,蹙起眉宇,模樣無辜:“現任的那位微生帝君,您真的不認識嗎?”

謝共秋張了張唇,卻沒有聲音。

桑繪垂眸,莞爾:“其實您說不說也沒什麽關系,因為……”

她從謝共秋身側而過,走到門口,徑直打開了門,一束明光剎那間沖破阻礙,直直落下。

宋悉見房門打開,懶懶伸了個腰,語氣隨意:“聊完了?”

“沒有,不過快了。”桑繪回眸,“您說呢,謝長老?”

明明這個季節的須屹氣候炎熱,可謝共秋卻不由得後背冒出冷汗,她抿唇,眼底晦澀不明。

不像她父親更不像她母親,與她那高高在上的哥哥也沒有半點相似,謝共秋不得不感嘆,環境的確很能影響一個人的性格。

“什麽時候?”謝共秋轉身,看向宋悉,目光覆雜,“你在鑒靈院滿打滿算呆了不過一年,我竟不知,你何時籠絡上了宋悉。”

“人都有秘密,謝長老。”宋悉輕笑,“只是不太巧,您的秘密被我挖出來了,就像……紫薇的秘密,被您挖出來一樣。”

謝共秋不語。

宋悉慢條斯理道:“你隱藏在鑒靈院,發現了紫薇殿的秘密,懷璧其罪,你明白,只要你懷揣著這個秘密,那麽,他們早晚會殺了你,所以你匆忙借著井宿之事,逃出鑒靈院,逃出孤雲。”

謝共秋沈默許久才道:“你從什麽時候知道的?”

宋悉想了想:“大約是從她第一次見到你開始?”

桑繪笑:“因為當時謝長老視線留在我身上的時間太長啦,很難不註意啊。”

宋悉無奈聳肩。

謝共秋沈默,她依舊忘了第一次見桑繪的情景,但桑繪偶爾給她的感覺與微生昭的確相似,初次見面時,她或許真的被驚到,註視桑繪的時間長了些許,只是沒想到,桑繪會因此讓宋悉暗地裏註意她的活動。

“現在您願意說了嗎?”桑繪眨眨眼,嗓音清澈輕柔,目光明亮動人,直直盯著謝共秋,“關於紫薇的秘密,關於微生氏的秘密。”

桑繪記得,十方曾說的。

它是被人強制喚醒,塞入她體內的,而後她才失去記憶,被撫桑洲主帶回。

謝共秋沒說話,她拉起桑繪的手,指尖在桑繪掌心劃動,半晌她才收回手,語氣覆雜。

“無論如何,微生昭都是我的恩人,微生昭若活著,絕不願你出事,我亦然。”

說罷,她擡步,與桑繪擦肩而過,桑繪沒有攔她,她問收回手,神色若有所思。

見此,宋悉挑眉,視線晃了眼桑繪的手,又擡眸問道:“怎麽,她說什麽了?”

桑繪搖搖頭:“……沒什麽。”

——騙局。

——天圖,紫薇,騙局。

桑繪斂眸,睫羽倒下一片陰翳,她輕笑一聲,神色晦澀不明。

·

回到客棧,桑繪正要進自己屋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她腳步一頓,接著敲響了隔壁的門。

“剛有人來找我嗎?”

屋內傳來南善淵悶悶的聲音,他似是剛睡醒,掙紮著回桑繪:“沒有。”

“哦。”桑繪點頭,轉身要回自己的房間。

剛一進門,桑繪便忍不住蹙眉,她靜靜站在門口,猶豫地環視了一圈屋子,東西行李都還在,只是……這屋子莫名上了一層檔次,所有東西煥然一新,她沈默著退出房間,剛好遇到路過的店主。

店主見到她心情明顯很好,朝桑繪擠眉弄眼,一副“我懂我什麽都懂”的模樣。

桑繪壓制住扶額的沖動,側眸問道:“他有留下什麽話嗎?”

店主恍然,她急忙道:“有有有,那位道友說,讓你安心住著,他已經把房租都付了!”

見店主眉開眼笑的模樣,桑繪知道,這房租定然不是一月兩月的靈石量,她嘆了口氣,轉身進屋,隨帶將房門關好。

系統不解:“繪繪,誰啊?”

十方:“傅緒州。”

系統下意識否認:“不可能!他不是還在淵地,和他那堆下屬籌劃如何奪取修仙界嗎?”

“你怎麽知道?”

“世界劇情寫的啊。”

桑繪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對系統道:“是傅緒州。”

只是她也沒想到,傅緒州會在這個時候來無荒。

桑繪動作一頓,她忽地問道:“離劇情開始還有多久?”

系統一楞,接著開始翻世界劇情:“我記得還有兩百……嗯?還有五十年就到了!不對啊,我明明記得是兩百年,怎麽可能……”

系統還在喋喋不休核對著數據,桑繪卻猛地打開窗,冷風剎那間灌入屋內,無荒城內一片寂靜。

桑繪勾起唇角。

果然啊。

這個時間,男主已經出現了吧,那麽,那段劇情也就快到了。

無荒城城主府。

桑霽坐在床前,單薄的外衣被隨意披在身上,他素手執棋,黑白子皆在一人手中。

“淵物快來了,你不急嗎?”

何山施施然落座。

桑霽未做擡眸,一片冷意從他垂落的睫羽抖落,嗓音疏離地好似拒人於千裏之外,他平靜地下著棋,何山想要接過白子,卻被他輕巧躲開。

“你個城主都不急,我急什麽?”

“嘖,行吧。”何山見拿棋無望,索性直接懶散地靠住欄桿,漫不經心道,“明日鑒靈院的人就要到了,你也不急?我記得這次來的人裏,可是有你妹妹。”

桑霽淡淡落子。

“那是桑蘊妹妹。”

何山怪異地看了他一眼,笑了:“呦,看不出來啊,咱桑洲主還是個認死理的,寧可不要劍仙妹妹,也要繪繪妹妹。”

桑霽擡眸,無聲對視中,何山安靜下來,他撇嘴,見桑霽重新低頭思考棋局,心頭松了口氣,半晌才又出聲道。

“桑善這些年勢頭很猛,你還是小心些吧,萬一……”

桑霽自顧自下著棋,睫羽低垂,神色沒有一絲一毫變化,聞言,他也只是淡淡道:“翻不出什麽浪的。”

何山笑笑,卻不得不承認,桑霽修為心機無一不強,桑善想要背著他做點什麽,的確不易。

如此想著,何山擡眸,卻見桑霽不知何時擡起了頭,神色若有所思。

“不過你倒是提醒我了。”

“什麽?”

“留在她身上的劍骨,是時候拿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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