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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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洞
耳旁凜冽的寒風嘯過, 冰冷的殺氣如刀刃劃過脖頸，桑繪擡眸，手中長劍發出錚鳴, 她橫劍在身前，眉宇淡定。
眼前寂靜的村莊似是在剎那間活了過來, 明明站在原地，四周的房屋卻開始圍繞著兩人移動, 似乎下一刻便要將兩人包圍吞噬。
桑繪站在原地, 側眸看向傅緒州，傅緒州手指蜷成拳狀，虛掩在唇邊，刻意壓低著咳聲，他喉頭微動, 咽下湧上的血腥味，放下手, 蒼白的唇已然沾染上了紅暈。
“是什麽？”
傅緒州擡眸, 嗓音隱隱透露出虛弱：“淵物。”
“淵物怎麽會來這？”
淵地與修仙界一向渭涇分明，淵物無法直接到修仙界，修仙界的人也無法直接到淵地。
除非，身上帶有介質。
傅緒州當年前往淵地修補天圖, 身上攜帶的介質是上任淵主的佩飾。
一項介質只能允許一人進入淵地。
蒼祁的人進入淵地，自然也是利用他們自己的介質。
他原以為當年蒼祁所拿到的介質同他相差不大，可如今看來，倒也不一定。
畢竟，淵地的生物, 如今來到了蒼祁。
兩界介質難尋，必須是與其界聯系最深密, 受天道滋養，方能有破開兩界，來回穿梭的功能。
而這種東西，大多與兩個人有關，淵主與帝君。
修仙界的人要想進入淵地，必須要靠淵地淵主之物。
淵地的淵物要想到達修仙界，靠的也只能是帝君的東西。
桑繪眉頭微皺，關於淵地的消息，從微生宣之後，她便有所探查，故而也知曉些，她斂眸思索片刻，輕笑一聲，眸光寒意流轉。
她早就覺得微生宣那家夥死得古怪，果然，微生宣當年根本沒死，詐死傳位，不過是為更好跑到淵地去罷了。
“你見到微生宣了嗎？”
上任帝君的名字被桑繪毫不客氣地叫出，若是旁人見了，定要惶恐怒目向她，可此刻四周只有她與傅緒州，還有那隱匿著不知去向的淵物。
傅緒州淡然搖頭：“我當年收到帝君令，命我前往淵地，斬殺淵物，以淵物死息修補天圖，中途並未遇見任何人，只有在返回修仙界時，碰到了蒼祁的人。”
他頓了頓，想到桑繪或許還不知什麽是天圖，正欲開口解釋，卻見桑繪一副了然於心的模樣，傅緒州神色微楞。
桑繪：“一天到晚，就會做偷偷摸摸的事。”
也不知是在說微生宣還是在說淵物。
接著她側眸看向傅緒州：“蒼祁的人當年去淵地做什麽？”
傅緒州想了想，遲疑道：“可能是為了殺我，或者……”
話音未落，傅緒州像是瞬間聯想到了什麽，面色一頓，他眸光微閃，擡眸，與桑繪對視。
“鎮淵目！”
鎮淵目，守淵骨，憐淵血。
這三樣埋藏在淵地最深處，千百年來長久地鎮守著淵地，它們與淵地與淵主，密不可分，只因它取自每任淵主的眼睛、脊骨和心頭血。
若是蒼祁從一開始便擁有鎮淵目，那麽能隨意進入淵地，持續追殺他，還能帶著淵物離開，便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但傅緒州覺得，當年陸無聲前往淵地，目的不該只是為了追殺他，阻止天圖修覆，對誰都沒有好處。
她們或許，還另有目的。
桑繪聞言，沈吟不語，片刻後，她兀自點頭，轉眸看向還在轉變位置的村莊。
“所以，它是隨鎮淵目一同來到蒼祁的吧。”
“嗯。”傅緒州輕聲應道，“這周遭的異象也應該是它所為。”
只是淵物出現，蒼祁應該不會沒有察覺，這個淵物並不算強，甚至不如傅緒州初入淵地斬殺的那些，應該很容易就能被察覺被解決。
但事實上，蒼祁的確沒有管。
桑繪挑眉，反手將長劍握至眼前，眸光灼灼，她抿唇一笑，笑意不抵眼底，十方在剎那間顯露出鋒芒。
“既然如此，就不留手了。”
一劍破開便是。
任你虛無幻想，千百端變幻，我自有一劍！
桑繪薄唇微啟：“斬！”
長劍擊開層層積雪，紛飛的雪花落在劍鋒，倏然消融結冰，桑繪提劍揮斥，冰雪驟然擴散開來，將移動不止的房屋凍結。
倏時，空間忽地產生一陣詭異的扭動，接著，破敗的屋舍化為雪水，沈入地底，金光乍現，昏沈的天際響起一陣龍吟，傅緒州擡眸向天端看去。
金色的光輝伴隨著龍吟照亮整座天空，照得積雪明晃晃的，似是在與桑繪手中的十方共鳴。
“啊啊啊啊啊啊！”
積雪的屋舍一瞬間化為虛無，詭異淒厲的尖叫聲也隨之刺入耳膜，似有形體的灰霧避無可避，不斷在原地扭曲，它的目光死死註視桑繪的方向，註視著桑繪身後的傅緒州。
傅緒州平靜斂眸，悄聲拉住了桑繪的衣角。
淵物面對自己同類的死亡，毫不同情，甚至還出言嘲笑譏諷：“就這種玩意也好意思出來，簡直丟淵地的臉面。”
“它身上有鎮淵目的氣息嗎？”
淵物：“沒有。”
它話鋒一轉，“不過……雖然沒有眼睛的氣息，但是有骨頭的氣息。”
說著它還“嘖嘖”起來，語氣中半分感慨半分嫉妒。
“當年我們連淵主的宮殿都進不去，這年頭，骨頭和眼睛居然都被你們人族偷走了，要不是我跟你綁一塊，我也想去看看能不能把血順出來。”
傅緒州不理，前面，扭曲的淵物已然消散在天地之間。
桑繪將十方收起，回眸看向他，她低頭瞥了眼被拉住的衣角，心底倏然覺得一陣古怪，但她並沒有多言，只是偏頭示意傅緒州前行。
“小心，這附近有守淵骨的氣息。”
桑繪一楞，倒沒問他為何知道有守淵骨的氣息，桑繪想到的是另一件事，她腳步不停，垂眸思索，沈吟許久，她才擡眸遲疑道。
“我記得，那三件也算是鎮守淵地，劃分兩界的存在，如今被有流落修仙界的，淵地不會有問題嗎？”
傅緒州搖頭，篤定道：“不會。”
桑繪挑眉，詫異的看了他一眼，輕笑：“這麽肯定？你難道不覺得，淵地和修仙界出事不才正好？”
淒淒慘慘這麽多年，還能保持內心高潔，不怨不恨的，桑繪也是佩服。
若是她，大約整日裏想的都是如何與這個世界一同滅亡吧。
想到這，桑繪垂頭，不由得笑了聲，傅緒州腳步一頓，桑繪察覺到他腳步停頓，也隨之慢下步子，眉梢微揚，看向傅緒州。
傅緒州一雙灰黑色眸子，清澈透亮，猶如這世間最動人的湖泊，倒影出桑繪的模樣，他語氣一如往常。
“鎮守淵地的東西，我已經替換了。”
他直白道。
沒有一絲隱瞞的想法。
淵物幾乎尖叫出聲：“你這混蛋！你在說什麽！你想死嗎！！！”
淵物的腦子瘋長，在傅緒州識海翻湧，妄圖壓下傅緒州盤旋嘴邊的話語。
“上任淵主可是被他們利用到死！傅緒州！你清醒點！他不過是出於憐憫救你，你難道真以為她是對你用情至深？真以為她不會背叛你，將你再次交給鑒靈院嗎？”
淵物聲音尖銳，傅緒州卻依舊一臉真摯，似乎根本聽不見淵物的聲音，搞的淵物還以為自己與傅緒州的聯通中斷了。
不理解！不理解！不理解啊！
淵物是真的不理解，傅緒州怎麽會突然把這個秘密告訴桑繪！它想阻止傅緒州，卻礙於自己只是與傅緒州意識連通，什麽都做不了。
眼睜睜看著傅緒州開口。
它卻只能發出尖銳的鳴叫。
桑繪微怔，她下意識便明白了什麽，蹙眉看向傅緒州，她眨了眨眼，嘴唇翕動。
傅緒州輕輕拉過她的手，修長的手指帶著不盡的涼意，他眉眼彎彎，他將桑繪的手放在他的眼上，嗓音輕柔。
“是假的。”
桑繪心神一動，她怔怔看著傅緒州，傅緒州彎著身子，清澈的眼眸唯餘她的身影。
不知過了多久，桑繪斂眸開口，語氣篤定。
“你把眼睛留在淵地了。”
傅緒州搖頭：“不止眼睛。”
他的眼，他的骨，他的血。
永遠留在了淵地。
鑒靈院剔下的是幻象。
從淵地回來的他早已是一片空洞。
如今的他不過是一具帶著意識的皮囊。
桑繪沈默，眸光意味不明，半晌她開口笑道：“你還真是……”
傅緒州靜等著她的評價，一動不動，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桑繪望著他，無奈一笑。
“有告訴過他們嗎？”
想來是沒有的。
如果有，他也不至於這幾年過得這麽淒慘。
畢竟，好好供奉著傅緒州，說不定能在從他身上獲取些什麽，能進淵地的修士不算多，也不算少，但淵地不是什麽眼睛骨血都收的。
知道了的話，大約會好好養著傅緒州，說點為了修仙界之類的話，哄哄單純好騙的修士，然後時不時取點血割點肉……
唔。
不過這樣一想，似乎更慘了呢。
傅緒州還不知道桑繪的內心所想，他聽著桑繪的話，笑意明亮如初，眸中帶著說不清的情愫，卻又被他死死抑制住。
他嗓音沙啞，甚至發顫，卻又努力且認真地一字一句道。
“我只告訴你，只告訴桑繪。”
只將這曾勢要帶入塵土的往事，告訴我的心上人。
桑繪回神，倏然笑了。
真的，很單純，很好騙呢。
傅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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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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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緒州當年前往淵地修補天圖, 身上攜帶的介質是上任淵主的佩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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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祁的人進入淵地，自然也是利用他們自己的介質。
他原以為當年蒼祁所拿到的介質同他相差不大，可如今看來，倒也不一定。
畢竟，淵地的生物, 如今來到了蒼祁。
兩界介質難尋，必須是與其界聯系最深密, 受天道滋養，方能有破開兩界，來回穿梭的功能。
而這種東西，大多與兩個人有關，淵主與帝君。
修仙界的人要想進入淵地，必須要靠淵地淵主之物。
淵地的淵物要想到達修仙界，靠的也只能是帝君的東西。
桑繪眉頭微皺，關於淵地的消息，從微生宣之後，她便有所探查，故而也知曉些，她斂眸思索片刻，輕笑一聲，眸光寒意流轉。
她早就覺得微生宣那家夥死得古怪，果然，微生宣當年根本沒死，詐死傳位，不過是為更好跑到淵地去罷了。
“你見到微生宣了嗎？”
上任帝君的名字被桑繪毫不客氣地叫出，若是旁人見了，定要惶恐怒目向她，可此刻四周只有她與傅緒州，還有那隱匿著不知去向的淵物。
傅緒州淡然搖頭：“我當年收到帝君令，命我前往淵地，斬殺淵物，以淵物死息修補天圖，中途並未遇見任何人，只有在返回修仙界時，碰到了蒼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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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繪：“一天到晚，就會做偷偷摸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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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緒州想了想，遲疑道：“可能是為了殺我，或者……”
話音未落，傅緒州像是瞬間聯想到了什麽，面色一頓，他眸光微閃，擡眸，與桑繪對視。
“鎮淵目！”
鎮淵目，守淵骨，憐淵血。
這三樣埋藏在淵地最深處，千百年來長久地鎮守著淵地，它們與淵地與淵主，密不可分，只因它取自每任淵主的眼睛、脊骨和心頭血。
若是蒼祁從一開始便擁有鎮淵目，那麽能隨意進入淵地，持續追殺他，還能帶著淵物離開，便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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淵物：“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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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這附近有守淵骨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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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那三件也算是鎮守淵地，劃分兩界的存在，如今被有流落修仙界的，淵地不會有問題嗎？”
傅緒州搖頭，篤定道：“不會。”
桑繪挑眉，詫異的看了他一眼，輕笑：“這麽肯定？你難道不覺得，淵地和修仙界出事不才正好？”
淒淒慘慘這麽多年，還能保持內心高潔，不怨不恨的，桑繪也是佩服。
若是她，大約整日裏想的都是如何與這個世界一同滅亡吧。
想到這，桑繪垂頭，不由得笑了聲，傅緒州腳步一頓，桑繪察覺到他腳步停頓，也隨之慢下步子，眉梢微揚，看向傅緒州。
傅緒州一雙灰黑色眸子，清澈透亮，猶如這世間最動人的湖泊，倒影出桑繪的模樣，他語氣一如往常。
“鎮守淵地的東西，我已經替換了。”
他直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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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任淵主可是被他們利用到死！傅緒州！你清醒點！他不過是出於憐憫救你，你難道真以為她是對你用情至深？真以為她不會背叛你，將你再次交給鑒靈院嗎？”
淵物聲音尖銳，傅緒州卻依舊一臉真摯，似乎根本聽不見淵物的聲音，搞的淵物還以為自己與傅緒州的聯通中斷了。
不理解！不理解！不理解啊！
淵物是真的不理解，傅緒州怎麽會突然把這個秘密告訴桑繪！它想阻止傅緒州，卻礙於自己只是與傅緒州意識連通，什麽都做不了。
眼睜睜看著傅緒州開口。
它卻只能發出尖銳的鳴叫。
桑繪微怔，她下意識便明白了什麽，蹙眉看向傅緒州，她眨了眨眼，嘴唇翕動。
傅緒州輕輕拉過她的手，修長的手指帶著不盡的涼意，他眉眼彎彎，他將桑繪的手放在他的眼上，嗓音輕柔。
“是假的。”
桑繪心神一動，她怔怔看著傅緒州，傅緒州彎著身子，清澈的眼眸唯餘她的身影。
不知過了多久，桑繪斂眸開口，語氣篤定。
“你把眼睛留在淵地了。”
傅緒州搖頭：“不止眼睛。”
他的眼，他的骨，他的血。
永遠留在了淵地。
鑒靈院剔下的是幻象。
從淵地回來的他早已是一片空洞。
如今的他不過是一具帶著意識的皮囊。
桑繪沈默，眸光意味不明，半晌她開口笑道：“你還真是……”
傅緒州靜等著她的評價，一動不動，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桑繪望著他，無奈一笑。
“有告訴過他們嗎？”
想來是沒有的。
如果有，他也不至於這幾年過得這麽淒慘。
畢竟，好好供奉著傅緒州，說不定能在從他身上獲取些什麽，能進淵地的修士不算多，也不算少，但淵地不是什麽眼睛骨血都收的。
知道了的話，大約會好好養著傅緒州，說點為了修仙界之類的話，哄哄單純好騙的修士，然後時不時取點血割點肉……
唔。
不過這樣一想，似乎更慘了呢。
傅緒州還不知道桑繪的內心所想，他聽著桑繪的話，笑意明亮如初，眸中帶著說不清的情愫，卻又被他死死抑制住。
他嗓音沙啞，甚至發顫，卻又努力且認真地一字一句道。
“我只告訴你，只告訴桑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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