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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的回信很快便到了。

林丹卿收到風信時, 恰好桑繪就在身邊,桑繪窩在椅子上,慢慢翻動著書頁, 靜謐安閑。

林丹卿側眸向桑繪,眉宇微微蹙起, 桑繪註意到林丹卿的神色不對,眉頭一挑, 她輕聲詢問林丹卿怎麽了。

林丹卿垂眸, 對著手裏已然消散的風信,面露遲疑:“老師只回了三個字。”

桑繪也覺得有些奇怪。

林丹卿和林老雖聯系不多,可也不至於到三個字的地步。

她眉頭蹙起,靜等著林丹卿繼續道,林丹卿擡眸, 將風信內容重新顯現,然後一字一字念出上面的內容。

“柳家村。”

是個地名。

桑繪坐起身來, 不明其意, 她眸光看向林丹卿,卻見林丹卿一臉沈思,明顯是對這個地方有印象。

“柳家村是我與老師當年暫住過的村子,只是……”她話語一頓, 接著道,“當年我們離開後,村裏突遭怪病,一村的人,盡數死絕, 活下來的人,也不敢再待在村子裏, 那裏許多年前便已無人居住,成了荒村。”

桑繪摸摸下巴,若有所思:“林老的意思是他如今……在柳家村?”

“不知道。”林丹卿搖頭,“不過柳家村就在蒼祁南部,神宮游尋賜福,會在蒼祁南部多停留一段時間的。”

“我明白了。”桑繪從椅子上下來,將書隨手放到一邊,“朝神日什麽時候開始?”

林丹卿微微一楞,似是沒有想到她會問出這種問題,桑繪見此無奈地走到她身側,略帶抱怨道。

“沒辦法啦,桑蘊防我像防狼一樣,什麽都不和我說。”

幾乎是把她當個吉祥物,安安靜靜擺在撫桑的隊伍裏。

林丹卿抿唇,不知為何,眼眸忽而堅定下來:“我和你一起去,神宮去南部的時間應該是在七日後,明日我會先去一趟柳家村。”

桑繪笑:“到底是我的事,丹卿你不必去的。”

林丹卿搖頭,沈吟片刻道:“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你我之間何須分那麽多,你既已決定如此,我自會全力幫你,何況……我也有些事想要問老師。”

·

翌日,林丹卿果真早早離開,當桑繪再去蒼祁樓時,屋裏早已人去樓空,她眉梢微挑,斜看向天色。

這麽早就走了嗎?

思索片刻,桑繪原路返回。

鑒靈院師妹正好從另一個方向回來,見是桑繪,身子一僵,身側的同伴疑惑地拽了拽她,不解地看向她。

“怎麽不走了?”

鑒靈院師妹眨眨眼,對著不遠處那道嬌小身影,想了又想,許久才想起這是那天在林師姐房裏見到的師姐。

她猶豫片刻,匆匆和同伴說了句“等我一下”便快步走到桑繪面前。

“師姐,師姐!”

桑繪回眸,她不是沒有註意到身後急促的腳步聲,只是沒想到居然是找自己的。

她不動聲色地眉頭一皺,看著眼前少女稚嫩的臉孔,思索片刻,與初來蒼祁時在林丹卿房間見到的那張面孔對上,笑道。

“怎麽了?”

“哦哦。”鑒靈弟子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吞吐道,“我是想說,那個林師姐最近告了假,說要回家一趟,這幾日應該都不在。”

桑繪佯裝恍然大悟:“這樣啊,難怪我方才進去,裏面沒人。”

她眉眼彎彎,輕聲道謝,使得鑒靈弟子更不好意思,紅著臉連連擺手。

“那我就先走了,師姐再見!”

桑繪含笑點頭。

回到同伴身邊,鑒靈弟子摸了摸微紅的臉頰,嘿嘿一笑,同伴眼神奇怪地盯著她。

“你這是幹什麽去了?”

“和師姐說話去了,嘿嘿,你不懂吧。”鑒靈弟子搖頭晃腦,“感覺小師姐人還挺好的。”

說話溫溫柔柔的,好乖好可愛。

雖然不知道是哪年入門的,但是那種乖乖的感覺,總讓她想叫“小師姐”呢。

“切。”回應她的,是同伴鄙視的目光,“行了行了,你見完你的小師姐,我就該去見我的小師兄了。”

“這不是好事嗎?”

與鑒靈弟子相反,蒼祁弟子長嘆一口氣,滿臉的不願回憶,痛苦的模樣讓鑒靈弟子瞬間矚目。

“怎,怎麽了?”

蒼祁剎那間想起來:“對了,他前幾年還在鑒靈院來著,你應該有印象吧,尤其是他那種人。”

“誰啊?”

“陸習然。”

“啊,似乎有點印象。”鑒靈弟子臉色沈下來,輕飄飄點點頭,似乎不願意多說。

陸習然,她自然是知道這個名字的,應該說,整個鑒靈院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當年星宿會審,他差點闖進去,被攔住,在殿外喊了半天的“他不可能”,喊得差點驚動帝君,不過這件事最後不知為何被壓下來了,消息也只是以傳聞的方式在鑒靈院徘徊。

按私底下大家的話來說,這件事著實令人唏噓。

雖然陸習然腦子不太好,但是面對自己的“勁敵”,他卻選擇信任他的人品,反觀那幾個經常與他為伴的,從始至終,一言不發。

不過,趨利避害人之常情,何況傅緒州本就是會審認定的人族叛徒。

罪有應得罷了。

·

作為派送到鑒靈院五年好不容易回來的陸習然,此刻正安靜坐在陸氏正堂,周圍是一群不敢說話,只敢眼神交流的長老。

明明坐滿了人,可眼下的正堂,寂靜得不能再寂靜,直到一陣帶有嘲諷意味的笑聲傳來,方打破了此間的沈寂。

陸習然擡眸,輕聲:“姐姐,我回來了。”

陸無聲挑眉:“回來就回來,什麽事都沒做成,還想讓我誇誇你們嗎?嗯?”

她話雖朝陸習然說的,可眼神卻慢悠悠掃過在座的所有人,所有人都眼睛都在她的註視下,憤憤然地低了下去。

陸無聲冷哼一聲:“我和我弟弟說話,你們也要過來聽聽?”

“無聲,我們是想商量商量,你看習然也成年了,也有一定的實力了,你該把……”

話還未說完,陸無聲布滿粗糙老繭的手搭上身側的長老,面無表情地看著所有人,手指微微用力,剎那間,被她搭住肩膀的長老起身,笑呵呵道。

“無聲,我還有事,先走了。”

緊接著,一群人紛紛起身,朝陸無聲告辭,見狀,先開口的長老面露慌忙。

“你,你們……”

“滾吧,趁我今天心情好。”

聞言,長老不再猶豫,長嘆一聲,從陸無聲身側灰溜溜離開。

陸無聲徑直走到主位,將衣袍下擺一掀,揚了揚下巴。

“不先回蒼祁樓,回陸家,你怎麽想的?”

陸習然起身,沒有回她,反而直沖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傅緒州的事,姐姐有參與嗎?”

陸無聲把玩長鞭的動作一滯,她眸光一閃,漫不經心道:“傅緒州是誰,我不認識。”

“是嗎,姐姐不認識傅緒州。”陸習然垂眸自嘲一笑,“當年傅緒州何等奪目,無人能敵,姐姐,你說你不認識?”

“天才那麽多,我一個個都得認識嗎?”陸無聲不耐道。

“可是姐姐,我去找過傅緒州。”陸習然語氣依舊輕飄飄的,“他給我了你的令牌,上面有淵物的氣息。”

這下,陸無聲不淡定了,她一個翻身,徑直站定在陸習然面前,與他幾乎是臉貼著臉。

“令牌。”

“什麽?”陸習然眼底略有失望。

“把令牌給我。”陸無聲眼眸冰冷,“不要以為你是我弟弟,我就不敢做什麽。”

她的手指倏然出現在陸習然的脖頸,隱隱的紅圈顯現。

陸習然闔眸,笑了:“其實啊,根本沒有令牌啊,姐姐。”

陸無聲手一頓。

“當年我去找傅緒州,本是想嘲笑他,但他和我說,他在淵地看到了你。”

隨即,他慌忙離開。

之後所謂的“不可能”的求情,根本不是在為傅緒州求情,陸習然是在怕,怕自己的姐姐,才是那個真正和淵物有關系,背叛人族的人。

他怕會審中,傅緒州會把陸無聲說出來。

可傅緒州什麽都沒有說,他承擔了所有。

“姐姐,我們是修士,你為何要追著那些權利不放呢?”陸習然睜開眼睛,眸底滿是不解。

“修士也是人,是人便會有欲,我想要權利想要得道,這並不相違。”陸無聲松開手,她背過身,“回蒼祁樓吧。”

沈寂半晌,陸習然斂眸道:“我不回蒼祁樓了,我會離開蒼祁一段時間,游歷四方,姐姐不用擔心,我沒有什麽證據,在鑒靈院我沒有說,在蒼祁更不會。”

陸習然永遠記得,他們是親人,唯一的親人。

陸無聲說得對,是人便會有欲。

他欲姐姐好,便會舍大義。

傅緒州沒有給他木牌,也沒有和他說見過陸無聲。

是他自己去翻傅緒州帶回來的那一堆雜物時,撿到了一只布老虎,布老虎做得歪歪扭扭的,卻也能看出其中的用心。

那是他幼年做給陸無聲的。

陸無聲一直帶在身上。

但陸無聲不知的是,那上面有母親設下的法術,母親是法修翹楚,境界一度到達源境,陸無聲沒察覺出實屬正常。

那法術其實也極其簡單,不過是讓老虎眼睛可以眨動,為本就粗糙的做工添點趣味。

可若再疊加一層別的法術,便可重現布老虎所見。

所以,沒有令牌,沒有傅緒州。

一切,都是他自己看到的。

蒼祁的雪輕飄飄落下,陸習然站在街頭,漫無目的地走著,人們與他一個又一個擦肩而過,忽然,他頓住步子,眼睛瞪大,瞳孔一縮,嘴唇翕動著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竭力向前看去,正好對上少女轉頭。

桑繪方挑了件東西,店家打包好遞給傅緒州,她看著傅緒州左手一堆右手一堆,摸著下顎,心想還應該買些什麽。

踏出店門,一轉身,恰好與怔楞的青年對上視線,桑繪想了想,從記憶裏翻出青年的名字。

陸習然。

她轉身看向傅緒州。

“他好像在叫你。”

傅緒州將手上的東西整理好,擡眸,卻是註視著桑繪,面露疑惑。

“哎呀,別看我,看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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