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陳允禮自小心思深沈，很少向外表露什麽情緒。

可如今看著側翻在地的骨灰盒，什麽都不剩。

巨大的悲傷與痛楚牢牢占據著他的心臟，許久，陳允禮都沒有起身。

強烈的悔恨排山倒海般朝他襲來。

天空不知什麽時候開始下起雨來。

綿綿密密，像是在為程知意的離去而哀悼。

如果，他信任她，如果他及時去弄清楚事情真相。

是不是結局，就會不同……

那麽多次，她紅著眼眶對自己說著她的冤枉。

可是陳允禮卻始終覺得是狡辯。

陳允禮將骨灰盒牢牢抱在懷中，跪倒在地。

大雨滂沱，砸在臉上生生發疼。

可陳允禮卻絲毫不覺得疼，因為無論再疼，也敵不過心間劇痛。

不知過了多久，陳允禮雙腿已經麻痹。

這才從地上爬起來，抱著骨灰盒離開。

兩天後，小崗村。

煙青色的天，陰雨蒙蒙。

今天，是知青和村民們送別陳允禮和程知意的日子。2

道路兩邊他們都自發地站成兩排。

陳允禮雙眼空洞，抱著骨灰盒，深一步淺一步走在路上。

身影高大挺拔，卻透著無盡的悲傷。

泥水攀纏著腳後跟，濺濕褲腿，可陳允禮卻什麽都感受不到。

張社長忍不住大喊一聲：“程知意同志，一路走好！”

道路兩邊的人都一同喊道：“程知意同志，一路走好！”

陳允禮抱著骨灰盒，每走一步，他的呼吸就沈重一分，心跳也更加局促。

他的薄唇不受控制地抖動，疼痛一波接著一波。

到軍車前，陳允禮臉色慘白，唇緊緊抿起。

目光落在骨灰盒上落下的幾滴水漬。

他伸出粗糲布滿厚繭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擦去。

聲音沙啞，用氣音輕輕開口：“知意，我帶你回家……”

東海市，陳家。

陳允禮已經回來整整一個星期了。

可這一個星期，他再未走出過門。

上司劉團長很擔心，派了一個姓李的士兵來查看。

可敲了很久的門，裏面卻無人應答。

無奈，李士兵只能破門而入。

裏面陰暗一片，窗簾緊閉，刺鼻的酒氣濃郁。

推開房門，只看到以往冷峻嚴肅的陳營長狼狽又痛苦地依靠在床邊。

他懷中抱著一個四四方方的黑色木盒子，臉貼上去，他的心好像被撕碎了。

抱著骨灰盒的時候，那種絕望的痛苦是如此清晰而熟悉。

甚至無法呼吸。

他拿起一瓶酒，目光渙散地盯著看了很久。

以前，陳允禮不理解，這個世界上為什麽會有酒鬼。

酒這玩意兒不好喝，又苦又辣。

在以前的他看來，喝這種難喝的液體一點意義也沒有。

可現在他才明白，這東西能讓人沈醉，能讓人暫時忘記痛苦。

陳允禮拿起酒瓶，仰頭一口飲盡，哭得像個孩子一樣。

“知意……我錯了……你來我夢裏見見我好不好？”

陳允禮痛苦喃喃，李士兵連忙過來勸說：“陳營長，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陳允禮置若罔聞，目光空洞地又喝了一口酒。

“陳營長，營長夫人要是在天上看到你這樣，她該會有多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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