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喬素兒仿佛並不在乎謝晏辭是否在聽一般，她只是為了宣洩此時翻湧的情緒。

“後來，我從慈幼堂離開，輾轉卻到了青樓，靠著一手琴藝成了清倌。她也在背地裏接濟過我，給我寄了很多錢，足夠讓我贖身，但我卻還是恨她，我想毀了她，憑什麽她是太師府高高在上的養女，而我卻只能做個取悅別人的妓子。”

說到這裏，喬素兒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的時候，眼眶裏瞬間滑落兩行清淚。

她擡手擦幹了眼淚，看向謝晏辭。

“可我從未想過，她原來到了太師府，原來是過著那樣的日子……”

謝晏辭的薄唇微顫。

從喬素兒的口中，紀流霜的形象仿佛越來越在他的心中立體起來。

一個甘願為了朋友犧牲自己，忍了這麽多年的委屈，可她，從未宣之於口。

她所做的這些，從未與人道。

謝晏辭的唇瓣抿得緊緊的，眼底像是染上了血色一般，變得通紅。

眉眼之間，有戾氣也有沈痛。

“但我從來不相信她，所以我四處打聽，知道她和你成婚了，所以故意設計了一出英雄救美，讓你救了我，我也因此賴著你成了你的妾室，但這一切只是為了讓她添堵，只要她不高興我就高興。”

喬素兒說出了那年納妾的真相，謝晏辭卻定定地，面無表情。

誰也不知道，他的心尖在此刻泛起怎樣的酸痛。

他這樣的性格，怎麽會輕易被人威脅？

納妾的原因，也不過是因為，他也不想讓紀流霜好過罷了。

想到這裏，謝晏辭像是在強忍著什麽猛烈翻滾的情緒，身側的手猛然攥緊。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著，他覺得喉嚨裏像是堵了什麽東西一樣，難受而又刺痛。

甚至這一抹刺痛緩緩蔓延開來，從喉嚨開始，仿佛順著血液一般，漸漸遍布骸骨，讓他幾乎痛不欲生。

所以，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謝晏辭，給我一紙休書吧。”

不知過了多久，喬素兒的聲音才再度響起。

謝晏辭聞聲擡頭，喬素兒此時已然哭得毫無形象可言，可謂涕泗橫流。

她用哽咽的、顫抖的聲音請求他：“我知道，你娶我也並不是因為喜歡我，而我嫁給你，也只是為了讓流霜難過，如今她死了……”

說道“死”字，喬素兒的聲音扭曲了一瞬，她停頓了許久，才緊攥著錦被，手指節泛白，強迫自己繼續開口。

“我們兒時曾約定過，長大後要雲游四海，看遍世間風景。我知道你並不愛她，甚至恨她，但如今人死如燈滅，我請求你，給流霜一紙放妻書，讓她自由吧。”

“放妻書”三字鉆入耳中，謝晏辭感覺腦子裏突然“轟隆”一聲炸響。

對上喬素兒幾乎哀求眼睛時，他不知為何，竟然有些膽怯。

他拼命說服自己。

不過是一張放妻書，他不是早就想好了要和紀流霜和離了嗎？

紀流霜殺了趙家十三口人，他和她結婚，除了當初是紀明逼迫，不也存了要找紀流霜報仇的心思嗎？

如今真相水落石出，她雖不是幕後主使，但卻實實在在地殺了趙家人啊……

謝晏辭，你在猶豫什麽？你還對她有感情嗎？

心跳的速度越來越快，仿佛要這樣直接跳出胸膛一般。

謝晏辭的嘴唇不自覺地輕顫起來。

就在這時，一道急匆匆的腳步聲混合著急切的呼喊響起：“大人！在紀明府上搜查的人發現了異樣！”

這一聲就如同救命稻草一般，謝晏辭連自己都沒發現地松了一口氣。

幾乎逃跑般離開了喬素兒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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